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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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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藤原道无篇】之十五

书籍名:《那一场风花雪月》    作者: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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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餐秋菊之落英,夕餐……食指指腹慢慢捻过酒碟的边缘,口中的菊花酒苦味韵长,藤原道无侧着脸,面无表情的遥望远空夕阳暮色。

        大概不需要告辞了,里面的都在酒疯,源氏太政大臣从大殿内走出来,姿态潇洒,似是而非的笑着。

        藤原道无半身转回,视线掠过源氏,掠过大殿上的酒宴,和那边劝酒灌酒的人。

        源氏走到藤原道无的旁边,也回,朝大殿望去,一些原本作风旧派的人物,喝醉后性情大变,不再管什么衣服胡乱官帽掉落,整个人像得了疯病,放肆的大声嚷嚷,抓住别人的胳膊,混身扭动,露出毛茸茸的腿脚,踢翻了菜盘,汤汁飞溅,还喋喋不休,或又哭又笑、叫骂撕打。

        皇子诞生后第三、第五、第七、第九日分别由中宫职、关白、朝廷、春宫大夫主办或奉办御产养仪式,在正正经经的仪式后面照例是饮酒的宴会,今次是第九日御产养,因为中宫、主上都不在场,又因为是最后一次了,所以各人都喝得无所顾忌。

        同时收回视线,藤原道无点了点头,源氏叫住一名捧着银盘正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女官,将自己手中的酒碟和藤原地一并交给她。

        那名女官看到叫住自己的人。低头态度得体地答了两句话,接过酒器。

        菊地彦一随幸子行过长长的厢廊走近内室,抬,就见藤原伊竹穿着紫苑色的三重衣,细小的身体慵懒随意的卷缩在一架唐式的贵妃榻上。

        很久没见到你了,坐椅子好吗?藤原伊竹略微仰起脸,额前垂下一缕散。他微笑地对菊地指了指贵妃榻斜对面地一张式样奇怪的椅子。

        幸子行礼后倒退出去。拉拢格子门。

        菊地无奈的坐下,这是他第一次坐椅子,手和脚都感到无措,藤原伊竹看在眼里。嘴角牵出一道好看的弧度,起身,步到圆桌旁。

        等一下上课,先喝杯茶,夏天刚刚采收地甘菊。

        藤原伊竹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些他自己也没有现的撒娇儿。他跟菊地很久没见,不见的时候不会想,现在见面,才有所感觉。

        菊地怔愣了一下,之前,为了避开别人的耳目,至少两年,他不方便到二条院走动。收到内大臣地信,安排他再来教藤原伊竹舞蹈和画。菊地很惊讶。也很高兴,只是不惯于表露。所以脸上还是平常的温和。这时,听到藤原伊竹请求,菊地敏感的觉得有些不同,是的,眼前这个孩子自己看了近四年,虽然只是一点点变化,他也不会错过。

        圆桌上准备好不挂釉的粗陶茶具,装泉水的水钵温在小炭炉上,水声咕咚,蒸汽冉冉升起。藤原伊竹卷了衣袖净手,从手腕到手指,拭干。水钵中泉水轻滚,他一举一动皆从容,像无序,偏又精确到极点,让人不自觉的静神屏息。舀水,淋壶,放甘菊,泉水此刻已是二沸,如珠涌动,揭开壶盖,将滚水顺壶沿冲入,水满,盖上壶盖,重以滚水淋壶表,茶汤成。

        熟练的烫杯,倒茶,递给菊地。

        微苦的茶香从舌尖向喉咙逐渐扩散,一直沁入心肺。

        各自换下沾染酒气地衣袍,进了少许点心和茶,藤原道无、源氏坐在主殿,摒退下人。

        从藤原国安和平护弥抓捕海盗得胜还朝之后,若我没猜错地话,你就有意扶持那个平氏?

        轻松的结束有关东宫地话题,源氏难得的收敛了神色,他欲言又止,最后脱口问出来的话却直接得让藤原道无感到意外。

        平护冢、平护弥兄弟,武官世家,盘踞地方数代,平护冢明显敌视藤原氏的态度使他很快被华山法皇接纳,平护弥的态度则有些模棱两可。不觉得危险吗?藤原氏、源氏、橘氏都有武勇之人,何必冒险取平氏子弟?源氏显得不解。

        京都养出来的那些武将?藤原道无不屑的皱了皱眉,说道:他们不行。

        诚如所言,可……

        藤原道无打断源氏,我举两个例子,其一,京都武将中善射的,用三十把的弓,而平氏等地方武将多用五十把的弓;其二,京都武将,他们外出打仗,如果父亲战死,接位的儿子就要在原地为父守灵,忌期满后再举兵出征,如果儿子战死,那父子将悲痛欲绝而无法再战。然平氏及其部下,不管是父亲战死还是儿子战死,都能毫不停顿的继续拼杀。你可以骂他们是不尊礼教、血腥野蛮的屠夫,但他们能够杀敌,能够战胜。试问,参照这种现状,京都武将可有战胜地方武将的可能?

        不过就此让地方武将的势力进入京畿范围,难道不会养虎为患吗?

        确实,此为无奈之举,可是目前法皇已经同平护冢结盟,有平氏的支持,十年内,他与藤原氏的对抗很可能会展到战场上,这次濑户内海的追剿战,平氏部族的征战实力暴露出来,如果与他们在战场上相遇,到时候勉强用京都武将对阵,不如现在就选择平护弥。至于今后,平氏膨胀,想来最多也是走取藤原氏而代之的老路,以……

        藤原道无抿了一口茶,通过源氏去布置的伏笔专门针对平氏,其实连他自己也看不到结果,不知道对错。

        此君呢?公事结束,源氏问起藤原伊竹。

        藤原道无有些头痛的看了眼源氏,叫候在外间的宰相君进来问话。

        二条院,射殿。

        笛声,延续的很长,纤细的几乎断开。

        像珍珠一样的名字,不舍得说出口。

        可是今日是何日,今夕是何夕?

        秋风萧萧叶轻轻,秋月玲珑白露凝,一段清光一寸哀。

        九月雁远行,愁人思沉沉。

        吾欲为汝舞,回眸,缠指,腰下,折转,风拂,青丝乱。

        笛声息。

        听到了我的思念吗?

        藤原道无静静的站在射殿门

        那个是自己的孩子,烟玉般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仿佛可以看清里面的玉髓,尖尖的下巴,淡粉的嘴唇,杏仁核似的眼睛,眼角微挑,瞳眸漆黑、纯净、无辜、茫然,始终,里面只映出自己的倒影。

        那个是自己的孩子,藤原道无伸出手,看藤原伊竹走近,比普通十三岁的孩子更瘦小,舞罢的身体颤抖着喘息着,很轻。

        好看吗?藤原伊竹眼睛亮晶晶的瞪着藤原道无。

        藤原道无从藤原伊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眉眼舒展的笑容,坚硬冰冷的一点一点的退去,什么地方裂开一道缝隙,流出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