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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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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书籍名:《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作者:白石


                                    布鞋穿不住,都是穿球鞋。整天出脚汗,又没处洗澡洗脚。汗脚加胶皮的臭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白天有人出出进进,空气流动,还好受一些。夜里门窗紧闭,各种臭味混合在一起,就像发酵的臭水坑令人窒息。

            一个满腹心事的人,刚刚到了这样一个环境,怎么能够入睡?白刚躺在那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可是这里翻身都是不自由的,人挤着人,要翻身就得碰左邻右舍。他又是一个一向自觉的人,深怕影响了别人的睡眠,所以想尽量不翻身。可是右侧的那个不知名的伙伴大声地呼吸着,每呼出一口气还要吹出老远,就像故意把一口口的臭气喷到他的脸上,白刚想躲一躲,头挨着头,往哪里躲?不行还是转过身去吧!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对着的是吕南。他发现这个人既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也没有那么大的臭气。在黑暗里他仔细看了看他,原来他用棉被蒙住了头。这倒是个逃避喧嚣和躲开臭气的好办法,可是他不能蒙头睡,闷得受不了。不过这边没有人对他吹气,有了这一小片“净土”也算是运气。如果两边人都对他吹气他往哪里躲呢?他本想就这样安稳地躺一会儿,最好是能睡上一觉。可是不行,右侧那个伙伴侵犯了他的边界,把两条大腿蜷了起来,硬硬的膝盖紧紧顶住了他的后腰,他用手推了推,推不动,再使劲就只有把他摇醒了。他想了想算了,虽是他侵犯了边界,都在苦难中,他又累了一天,何必把他弄醒呢。让一让吧!他把腰一弓,往左侧一挪,大腿又碰到了吕南。

            “你睡不着?”吕南微弱的声音送到他的耳边。

            “对不起!把你碰醒了吧?”

            “没什么,你想开点,新来的人都这样,习惯了就好了。”吕南在被窝中把嘴露出来,凑近白刚的耳朵轻轻地说。

            “不是我想不开,是他们太欺侮人了。我的罪名完全是假的,明天我要找领导……”

            没等白刚说完,吕南便赶紧堵住了他的嘴,小声说:“把头用被蒙上。”

            白刚用被把头蒙上了,脸还露在外面。吕南把白刚的被抻了抻,把他的头完全裹上,又用自己的被把两个人的头裹上,在密封的被窝里,才把嘴对着白刚的耳朵说:“我知道你,我看过你写的一些文章。在这里你可不要随便乱说,小报告多得很,说点什么都有人报告。尤其是不要说自己冤枉,这里就是整不认罪的,有几个人来了后说自己冤枉,便天天挨斗。”

            “斗就斗吧!假的就是假的,斗我半年多了我都不怕。”

            “哟!这里斗争可不一样,你以为还像在机关里一样?这里是乱打一气。”吕南用更小的声音说,“你旁边那个人就是打手,不要惹他。班长专爱拿别人立功,哪个班也不像这个班管这么严,整人时往死里整。睡吧!”吕南又用被蒙住了自己的头,转过身去睡了。

            被窝里的密谈,更增加了白刚的压力。难道就这样算了?就在这里忍受下去?不!这里的人服服帖帖准是有问题,总不能把这么多没问题的人送到这里来吧?我的问题和别人不一样,完全是凭空捏造的,为什么要受这个罪?不行,斗就斗吧!明天就是要找领导说清楚。下定这样的决心以后,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6(1)

            突然有人激烈地摇撼他。白刚强睁开眼睛,见吕南一边摇他一边小声说:“快起吧!”使他意外的是班长也立在他的面前。见他醒来便生气地说:“快!起来。起床钟一响必须立即起床,要不会影响全队出工。快点行动!”

            白刚胡乱穿好了衣服,还没等叠被便听到了一声号令:“集合!”

            大家都噼里啪啦地爬到床铺下面拿筷子碗盆,白刚却懵懵懂懂地小声对吕南说:“我还没有刷牙洗脸哪!”

            “啊呀!这里没有人洗脸,赶紧拿碗走。”吕南看了他一眼,又急切地说:“你就穿这点衣裳?不行,赶紧多穿点。”

            “棉袄里有绒衣,还不行吗?我三九天外出都是这一身。”

            “唉呀!不行,这里不比城市,冷得很,还有什么棉衣服?”吕南着急地说。

            “只有棉大衣了,干活还能穿棉大衣吗?”白刚犹豫地说。虽然对他的处理不服气,但觉得干活还是应该的,干活总得像个干活的样子。

            “唉呀!快找出来,这身衣服在路上就会把你冻坏的。”吕南说完便急急忙忙走了。

            正当白刚爬到床底下找衣服的时候,便听见高队长在外边呼喊:“白刚!白刚呢?”可能是外边有人说他没有出来,队长又到了屋里:“白刚!白刚!”

            “有!”白刚从床下一边往外爬,一边答应着。高队长一看他还在床底下钻着,便急了。一急他那口头禅这个的时候,那个的时候也就多了起来:“你的时候,钻到床底下干什么?这个的时候,不赶紧出工,大家都站好队咧,你的时候还在磨磨蹭蹭。你是改造来了,不是让你享福来咧!”白刚难为情地说:“我找件衣服。”“出工的时候找衣服,早干什么去了?以后这样万万不行。今天的时候,你就不要去了。”高队长又转向门口喊道:“三班长,你也不要去了,在家歇一天。”这时三班长已经走到了门外,听到队长喊他,马上回答了一声:“是!”然后缓慢地走了回来。

            白刚这时候才发现他走路的时候拖着一条腿,两腿劈开向前挪。虽然人很精神,膀大腰圆,但走起路来却是有毛病的,不知为什么。高队长没有理睬他俩,马上又三步两步跨到了门外,看各班整理队伍,报数查点人数。这时全大院都是此起彼伏的报数声,然后又是一系列的向右转起步走的口令声。各班集合齐了,然后又是中队、大队集合报数。最后才听到各支队伍随着口令声正式带到铁丝网门外去了。白刚听到临近这个大队报数就有几百人了,远处还有另外的队伍在报数,这个大院里关了多少人啊?总有两三千吧?想到这里,他有些不寒而栗。一下子关起了这么多人,许多人都是知识分子,他们都是为什么呢?真的都是坏人吗?

            高队长迈着大步三步两步又跨到了门里来,他总是那么匆忙,那么精神抖擞,看起来十分忙碌。不管走路、办事总是抓紧时间,只是说话不节约时间,啰嗦太多。刚进门便大声说:“白刚!今天的时候给你一天的时间,把东西整理整理。把用不着的东西堆到床下边往里放,常用的东西放外边,不要出工的时候在床底下磨磨蹭蹭。你的时候带钱了没有?”

            白刚点点头,没有说话,算是回答。队长说:“有多少?”白刚仍然没有回答。他不明白队长问这个干什么。同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钱。他们的钱没存过银行。每月发了工资数也不数,就把工资袋扔在不上锁的箱子里。花钱时就随便从哪个工资袋里取几张。这次和他老婆分手时,也是你一袋我一袋地乱扔。胡乱分了分完事,现在他哪能说清有多少钱呢!

            “多少?有几百吗?”  队长见他不回答,便给了一个提示。

            “有个四五千吧?究竟多少我也说不清。”白刚冷漠地说。

            小个子队长为这个几千的数目吃了一惊,也被他这种冷漠激怒了。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三十多元,还拉家带口,一家几口紧紧巴巴过日子,每一角钱都要算计着花。他们竟有这么多钱,连多少都说不清。劳动改造来了还要带这么多钱,这不是资产阶级思想是什么?难怪把他们打成资产阶级右派。想到这里,便十分激动,发起了脾气:“这么多钱,到底有多少都说不清,你的时候带这么多钱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你享受来了?你还想吃香的喝辣的?告诉你,好烟好酒,水果糖点心,你们想都不用想,什么也不许你们买,你也买不到。小卖部只卖几分钱的烟,有个烟味就行了。你们的时候已经享受够了,这里就是改造你们的资产阶级思想……”

            白刚听得不耐烦了,觉得他这顿训斥和自己根本不沾边。所以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我从来不抽烟也不喝酒。我没想到这里享受。”

            “那为什么带这么多钱?这不光给你找麻烦,也给我们找麻烦,要是丢了也会给大家惹许多麻烦。为什么不把钱放在家里?”

            “我没有家!”

            队长说:“你老婆呢?”看白刚没有马上回答,便猜测说:“和你离婚了?”

            “没有!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小个子队长气消了,笑了起来,似乎明白了:“你老婆也犯错误了吧?”

            白刚没有回答。他既不说话,也不点头,也不摇头。他觉得这又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他不相信她犯错误,可是她受严重处理了。他又不能说她没问题,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就算有问题,他们是夫妻,也该告诉他把她送到哪里去吧?他问过领导,回答说:“这与你没关系。”他问他自己到哪里去,领导也只是回答:“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所以他不知道他老婆在哪里,他老婆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不知为什么把问题搞得这么神秘,这么绝情。但此时此刻,这类问题怎么能够说清楚呢?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6(2)

            他虽然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表示,但队长知道他已经默认了。便又发脾气教训起来:“你们这些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