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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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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书籍名:《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作者:白石


                                    他看出来妻子已经担惊害怕,所以竭力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不想刚见面又给妻子增加精神压力。吴玉萍听到是被人赶出了会场,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里,急切地说:“为什么?”白刚仍然说得心平气和:“那个混蛋县委书记又给我戴上了地主帽子,说我是五类分子。”

            吴玉萍听说丈夫又戴上了地主帽子,如同五雷轰顶,惊得目瞪口呆,呼吸困难,面色苍白,一阵恍惚就站不住了。白刚连忙抱住她,俩人坐在炕沿上,稳当了一会儿吴玉萍有气无力地说:“行了,迷昏劲过去了。为啥又给你戴了地主帽子?”白刚怕她着急:“以后告诉你。”吴玉萍说:“不!现在告诉我。要不,我更着急。”白刚只好简单说了一下经过。

            吴玉萍听到白刚质问县委书记,马上生气说:“你接那个茬儿干啥?他不知道你在场就算了,你还站起来自报家门,这不是惹祸吗?”白刚也生气了:“他当着全村的人骂我、污辱我,我就受着?”吴玉萍说:“你呀!这个犟脾气就是改不了,为你这个脾气吃了多少亏呀!教训还不够吗?”白刚说:“那是在运动里,没有办法?”吴玉萍说:“现在就有办法了?你顶他几句,嘴痛快了,给你戴了地主帽子,这可怎么办?”吴玉萍痛苦地望着白刚。白刚无奈地回答了一句:“他爱戴戴呗!”

            吴玉萍深知在农村戴帽不戴帽大不一样,这么大的事儿,他本想和白刚商量商量看看有啥解救的办法,但看到白刚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真是又气又急,两眼的热泪簌簌地流下来了:“爱戴就戴!你说得轻巧。戴上地主帽子,你知道在人前是什么滋味?”吴玉萍想到白刚为摘右派帽经过多少曲折磨难,好容易摘掉了,再戴上个地主帽子,何年何月才能摘掉?越想越伤心,不觉哭出声来。

            看到妻子为自己的事这么伤悲,这么受折磨,便觉得这事不能这么就罢休,气呼呼地说:“我告他去!”吴玉萍急得喊了起来:“你找死啊!你还嫌折腾得不够啊?告县委书记?信转到县里来,你还受得了吗?”说着哭得更厉害了。

            老太太耳背没听见白刚说戴了地主帽子的事情,只看着两个人吵嘴,媳妇又哭又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直想劝说又插不上嘴,现在看见媳妇哭厉害了,实在忍不住了:“你们这是为啥呀!刚见面就吵嘴,都少说几句吧,有啥过不去的事,慢慢说,别吵架呀!”白刚大声说:“妈!你别管,我们没吵架。”老太太也伤心地流起泪来。抻起棉袄襟擦着眼泪小声叨叨说:“还想糊弄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又哭又闹的,还说没吵架。”

            “噗!噗!”大喇叭又响了。大炮严厉地命令说:“五类分子们听着:立即到大队来开会!来了以后不许进会场,在门口排好队,听县委书记训话。”白刚家里的几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吴玉萍停止了哭泣,对白刚由埋怨又变成了担心:“怎么又叫五类分子开会?是不是为你的事?”白刚觉得刚把他赶回来,还能马上开他的会吗?便说:“不会。他爱喊喊吧!反正我不是五类分子。”意思是说我不去。大喇叭里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说:“县委书记已经到会场了,你们要快!马上来,谁来晚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吴玉萍说:“刚才已经宣布你是地主分子,你还是去吧!”白刚说:“我去了不等于自投罗网,承认自己是地主分子吗?我不去!”吴玉萍担心地说:“不去行吗?”白刚气愤地说:“他说一句我是地主分子就是地主分子?我不能承认,不去!”

            夫妻俩正在争论,大喇叭噗噗又响了:“白刚听着:就差你了!为啥不来?啊?快来!快!”听到指名道姓地呼叫白刚,吴玉萍的心又紧紧地揪在了一起,唉地长叹一声:“你看不去行吗?别惹祸了,走吧!”白刚别无选择,绷着脸咬紧牙关,一句话没说走了。吴玉萍看到他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犟劲儿又上来了。过去几次运动中,关键时刻他都是认死理不低头,结果每次都吃大亏。不知此去会有什么结果。和造反上来的县委书记顶撞还会有好结果吗?吴玉萍心里翻江倒海,坐也不是,立也不是,急得在屋里乱转。

            婆婆始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媳妇满脸的不高兴,焦躁不安,便猜想是不是俩人早就闹了别扭?是不是嫌白刚配不上她?嫌我们成分不好连累了她?她不知道媳妇也是摘帽的右派。想劝劝媳妇又不知从哪里插嘴。只好劝解说:“你坐了半天的车,又走了几十里地,还不累,上炕歇歇吧!”吴玉萍说:“妈!我不累。你歇着吧,别管我。”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10(2)

            老太太以为是和儿子闹了气,不敢再说什么,唉了一声,拄着拐棍出去了。她是去搬救兵找孙子媳妇赵玉兰。吴玉萍急得在屋里走了一会子,便坐在炕沿上休息。正愁眉苦脸地发呆,见赵玉兰和老太太进来了,便着急地和赵玉兰说:“你叔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他们是开的啥会?”赵玉兰一看不是和她叔生气,而是为她叔担心,便放心了。她又不知道给他叔戴地主帽子的事儿,刚才大喇叭喊叫白刚的名字,她以为他叔没去开会,根本想不到成了五类分子。便痛快地说:“农村开个会,哪有那么快的。啰里啰唆的没个完。你着急我给你瞅瞅去,把我叔叫回来。”

            赵玉兰说得很轻快,好像她一去,他叔立刻就可以回来。她的步子和她的话一样轻轻地转眼就飘走了,可是很快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喘息未定,便急着地说:“婶啊!你可得沉住气……”吴玉萍看见赵玉兰这种惊慌的样子,没等得她说完,已经慌了神儿:“怎么啦?”赵玉兰迟疑了一下,觉得是不是应该照实说,想了想瞒是瞒不住的,便说:“婶啊!你别着急。我没敢叫我叔。我到大队院里一看,大炮正对我叔喊叫呢!我没敢靠前,听那意思是质问我叔为啥不去开会。没听见我叔说啥,只见大炮一拍桌子吼叫说:县委书记说你是地主就是地主。没听见我叔说了一句啥,大炮又一拍桌子说:‘政策?县委书记的话就是政策。你不是爱告状吗?告诉你郎书记已调省里当省委常委、省革委副主任,你告吧!’我一听吓得没敢多呆就跑回来了。村里老地主都没帽了,怎么又给我叔戴了地主帽子呢!你说这上哪儿讲理去?人家还升了省里的大官,这更没法了。”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11(1)

            想到丈夫的命运,吴玉萍的眼前马上幻化出白刚挨批斗的画面,她心急如焚,坐卧不宁。突然又联想起昨天干校的那个斗争会,她打完早饭正端着往宿舍里去,也是大喇叭噗噗了两声,宣布吃完饭开全体大会。会上一群黑帮、三反分子、走资派、叛徒、特务,原来的县委书记、县长、副县长、公安局长、财政局长等个个脖子上用粗铁丝勒着个大木牌子,黑色棉袄的袖子上绷着块白布,写着三反分子或是叛徒、特务×××,作为标记。

            吴玉萍在“文革”中虽被“揭发”参加了“反革命集团”、“偷听敌台”等等,但没有定案,没编入“黑帮队”,可也不算学员。不黑不白,使她时刻不得安宁。何况她还是个摘帽右派,丈夫又被劳改过,所以每次开大会她都是忐忑不安。批斗完几个不老实的黑帮分子以后好像会要完了,吴玉萍以为又躲过了一劫,心里刚刚松快一些,谁想到干校负责人大胡子几步跨到扩音器前,声嘶力竭地说:“阶级斗争是永远不会完结的,树欲静而风不止。老的阶级敌人不死心,现在又出现了新生的反革命。她本应站稳阶级立场,监督黑帮家属们劳动,她不但不监督,反而为黑帮家属们出谋划策,企图谋反。”听到这里,吴玉萍心中一惊:“这又是说谁呢?”这几天她一直就是和黑帮家属们在一起劳动,没发现有什么事情啊?

            这时只听得台上一声吼:“把反革命押上来!”几个妇女便被红卫兵们连推带搡地押上了主席台。走在最前面的是女工王洁,后面那几个女干部都是走资派家属,上台后低着头在自己的丈夫面前站成一排。独有王洁被推到台前,脖子下面挂着个大木牌子,两手反绑在背后。从批判中吴玉萍知道是因为她们在菜窖打落白菜的事。当时她也在场,因为她考虑自己是摘帽右派没有和她们一起闲扯。好险!幸亏自己躲在一边,要不也一定捆在台上了。

            那天刚下过大雪,组长传令让妇女去菜窖劳动,她们都挺高兴以为不用下地挨冻了,可是到菜窖一看就都傻了眼,白菜从地面垛到房顶,最上面的菜要搬梯子才能摸到。菜是头场雪以后才砍下来的,全冻成实心了,在窖里一捂又伤热,结果外边叶子烂了,里边还是冰疙瘩。拿在手里冰凉,一抓一把烂菜,手套很快湿透了,黏腻腻地没法往下掰烂菜帮子,只好不戴手套,一会儿手就冻麻木了。

            王洁起初觉得自己年轻身体好,自愿登高爬梯子往下给人们递菜。她一个人供那么多人打落菜,别人冷了还可以歇一会儿走动走动,她站在梯子上一棵棵抓冻白菜,一会儿手脚就冻得不听使唤了,便噌噌地从梯子上爬下来说:“这真不是人干的活,别干了歇会儿!”

            她是工人,又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虽不是组长,倒指挥起这些干部来了。大家也乐得有这样一个人出头说话早点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