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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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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书籍名:《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作者:白石


                                    白刚接得信后,着实苦恼了一阵子,尤其担心给省公安厅劳改局的那封信惹祸。

            真是该着天不灭曹,原本认为毫无指望的事情,竟然很快来了结果。有一天,大炮神神秘秘地凑到白刚的脸前,直盯着他的眼睛小声说:“你给省公安厅写信啦?”

            白刚心中一惊,这事儿他怎么知道了?信转下来了,让批斗?还是他听到了什么消息?他迟疑着,没有回答。大炮不满地说:“这事儿你跟我还保啥密呀!告诉你吧,好事。昨天县公安局冷股长把我叫了去,还剋了我一顿。问我你给公安厅写信我知道不知道,我一听,妈呀!坏了,准是捅了娄子了。便赶紧说:‘不知道啊!知道我还能让他写?又问我他省里、公安厅认识啥领导吗?我说我哪儿知道啊?’他火了:你这群众专政是怎么专的?可倒好,一问三不知。我说到底出了啥事儿啦?他这才说省公安厅来信了,白刚以前没帽儿,只因为家中是地主就给他戴上地主帽子不妥,让给他摘掉,你回去就通知他,省得他以后还写信。然后他又说:准是他在省里、厅里的领导当中有熟人,你真不知道?我说那还有假,我知道还能不说?”说到这里,大炮笑眯眯地凑到白刚耳旁轻轻说:“哎,我问你在省里、厅里是不是认识大领导啊?托人了吧?”

            “多少年断了联系,我又是这个身份,上哪儿托人去?我就是直接给公安厅写的信。”白刚在省里真有很多熟人、老领导。要是个会来事儿的,正可以借此机会就坡下驴,吹上几句,既可以抬高自己身份,又可以吓唬吓唬县里村里这些干部。但白刚不愿意来这一套,他十分坦诚实话实说。大炮按阶级斗争的常理推断,他显然不信:“没熟人你写封信,说你不是地主,解决问题就这么快?”然后又凑到白刚的耳朵根子上小声说,“你跟我说实话,人家冷股长还让我掏个实底,向他汇报呢!”

            白刚一听冷股长着急了,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我没有托人,因为这问题明显违反政策,领导机关的人都十分清楚。”说到这里白刚腰杆也硬起来了,“一看该解决,只批上几个字:如情况属实,此做法不妥,请纠正。这就行了,还不快?有啥难解决的。”

            这一下可把大炮给镇住了:“唉呀,我的妈!真是神咧!公安局让我看了公安厅的来信,上边批的就是这几个字。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准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了!”大炮微笑着,神秘兮兮地看着白刚眼睛,觉得这里面准有故事典儿。

            白刚说:“谁会给我通风报信儿?你知道我离家这么多年,县里没有一个熟人。”大炮还是不信:“那就是省里有人告诉你了,要不你怎么说得这么准?”白刚说:“省里谁会跟我说,来信都经过你的手,你还能不知道?我只是猜想,想到他们会这么批。”大炮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省里来信我准知道,这才相信白刚是猜想的。觉得人家这人了不起,猜就猜这么准。

            可是他觉得你再能猜,现在这情况即便符合政策,没熟人也不能这么快就办下来。一个戴帽地主、摘帽右派,这么容易就改变了自己的成分,真让人难以理解。便说:“你没托人,是不是处理这封信的领导正是你的熟人啊?”白刚觉得虽有可能,这种可能性很小,可是看到大炮一直不相信没熟人办不下来,便也不再争论,也就顺水推舟地说:“我在省里熟人很多,也许是吧!”

            “也许是——吧——”大炮把后面这两个字说得很慢,对白刚这种不相信的口气很有些讥讽,然后非常肯定又不无骄傲地说:“我猜得没错儿,咱猜这个也是一猜一个准儿,咱是干啥的,这点勾当儿还能瞒得过我?”他越说越高兴,他为自己这种猜想十分自豪,就好像他这种猜想已经被事实证明了一样。他对白刚也暗中高看了一眼,再也不敢为难他,并且把他的猜想当作事实又添油加醋地向冷股长作了汇报。白刚倒因为这封信处境有了不小的改善。

            白刚听到这个令人兴奋的好消息以后,第一件事便是给妻子写信,让她不必担心,同时也劝她相信,悲观是不必要的,有理的事情,终究会得到解决。

            就在白刚得到这个信儿之前,当地发生了一件奇案,有关部门对这件事一直秘而不宣,却作为一件大案紧锣密鼓地张开了一张大网,进行侦破。虽然秘而不宣,但因为就是发生在王各庄镇上的事情,三乡五里的还能瞒得住吗?事情一发生人们就偷偷传说:市管会帮集的老万在河套的沙滩里被人活埋了。

            具体情节其说不一,有人说是他急于邀功请赏,集日以外,主动到河边摆渡那里去抓倒卖粮食和粉条的人。也有人说,不是他自己要去,是市管会听说有大宗投机倒把生意在沙滩里进行,派他去渡口把守。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18(2)

            这条大河绵延千余里,到王各庄这一带,大河又是两县的界河,河北就是另一县的地面了,两县人来车往全靠摆渡。两条大木船并在一起,一次可以载运几辆骡马大车,还可以上不少人。河面虽然不太宽,只有几百米,但因多年河身南移,河北边的河套却有几里宽全是大沙滩。只是靠近北河堤的地方,为了护堤,有成片的柳树林和柳树棵子(灌木),十几米外便看不见人。

            因为王各庄集镇上对投机倒把私买私卖查得紧,有些大宗的黑市交易,都是趁着天还不亮,双方约定好了,偷偷在河北邻县河套的柳棵子里进行。

            老万在集上作威作福惯了,他就胆大包天了,自以为走到哪里也没人敢惹。可是他不想想,天还没亮,在一个几里地没人的柳树棵子里,就那么不多几个人偷着进行买卖,谁也看不见谁谁怕你呀!有人说是他在这里抓了两个人,附近有人一听说抓人都跑了,这两个人却不跟他走打起来了,有两三个同伙跑了又回来也一起打他。把他打得晕晕忽忽,便在沙滩里挖了个深坑把他埋了,只露个脑袋留了他一条活命。等他缓过气来人早已无影无踪,他又刨又挠地挣扎了半天,才好不容易从坑里拔出身来。

            也有人说是有人恨他把守渡口,卡死了最后一条生路,有几个人筹划好了,要教训教训他。便拿着空口袋空麻袋,假装在渡口商量一批大买卖,说在河北柳棵子里交货,虽是偷偷小声商量的样子,却故意让老万听见。老万一听这可是个大案,便尾随这几个人去了,到了柳棵子里有人用麻袋往他头上一套,捆了起来打他个半死,又埋了他半截。这几个人戴着帽子,围巾盖住了脸,长得什么样,他一概看不清,便成了无头案。

            白刚早就听见人们传说这件事,觉得和自己无关也没多想,可是谁也想不到这个案件竟牵扯到他。一天早上白刚正在做饭,有人把他叫到大队,突然看到两个警察说让跟他们走一趟。白刚奇怪地说:“干什么?有什么事儿?”来人冷漠地说:“你到那儿就知道了。”

            这句话是凶兆,白刚对这句话最反感,以前听过两次了。第一次是日本刚刚投降,国民党的“劫收”大员还没有到来,只有几个所谓地下钻出来的潜伏人员,他们一露面,借助伪军势力,便把白刚从学校抓走了。白刚说:“你们要干什么?把我带到哪里去?”回答便是“你到那儿就知道了”。结果是在潮湿肮脏的地堡里、监狱里度过了一段艰难的岁月,受尽了折磨。

            第二次是在1958年初,一个深夜,开完处理右派的大会以后,机关里马上把他们两口子看了起来,让他们把东西分开,打好行李,准备天亮就把他们送走。白刚说:“到哪儿去?”回答也是“你到那儿就知道了。”结果是在铁丝网、探照灯装备起来的劳改农场一住就是十二年。

            现在又是这句话,难道又要遭受那种类似的厄运吗?白刚知道这种不是逮捕的“逮捕”是非法的,但又是不可抗拒的。朗朗乾坤,成了什么世界?我走了家里又没有一个人,我死在哪里都没人知道,这怎么行?我不能走,得问个明白:“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带我走,得说清楚不然我不去。”来人说:“刚才告诉你了到地方你就知道了。不去?由不得你,绑着铐着你也得走。”

            “绑吧!绑上铐上也不走。”白刚生气了,“逮捕,拘留,有逮捕证拘留证吗?凭什么带我走?就凭这身衣裳?连你们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嗬?反了你了。”来人把桌子一拍,吼叫起来,“你知道你是什么人吗?敢和我们这么说话!”白刚觉得反正是这样了,再老实他们也不会饶过你:“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对方没等白刚说完,便打断了他:“呸!你是老地主、摘帽右派。县局早就告诉我们了,你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回犯在我们手里了有你好受的,走!”

            “我什么犯在你们手里了?”白刚这下急了。原来还摸不清是哪类事。听到犯在他们手里这句话觉得确有来头,事情非同小可。来人非常果断:“现在不能告诉你!”

            “说不清我不走!”白刚回答也斩钉截铁。来人愤怒了:“那由不得你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好!绑上走。”对大炮说,“支书,给找根绳子。”

            大炮显然知道了他们的来意,但一直没有说话,看来是心中有疑虑,又不好开口。现在让他找绳子他不得不说话了:“绳子好说要多少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