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莹莹揉搓泪眼，含情脉脉，眉目奔来游去。“唐师傅坐好，小女子为唐师傅沏壶美茶吧。”嘴角微微一笑，一溜烟跑进了内屋。不一会便提了壶热气腾腾的茶出来。
莹莹身穿幻若迷雾的薄纱，一步三摇，深情款款的走来。脸上漾着醉人笑意，宛如初开的蓓蕾，带露的藕花。“有劳姑娘，有劳姑娘。”唐僧坐在蒲团上，心神不宁：“不知姑娘孤身在此是否寂寞？”
“确有一番愁滋。”莹莹一边倒茶一边道：“唐师傅既然来了，何不在此住几日？”
我的大学奇闻轶事录（三十五）(4)
“多男寡女的，多有不便。”唐僧缀了一口道：“如果姑娘一再坚持的话，贫僧只好勉为其难。姑娘真是让人盛情难却啊。”
“那，这么说，唐师傅答应了。”莹莹莞尔一笑，来至桌边，从匣中取出一把幽雅的斑纹古琴。“唐师傅跋山涉水，一路颠簸，辛苦异常。今小女子不才，特瑶琴弹奏一曲。一来，助助雅兴；二来，排遣一下，唐师傅旅途的劳作。”
“难得姑娘今番有雅兴，又有一手好艺，贫僧愿一饱耳福。”
莹莹掩面扑哧一笑，玉手抚琴，缓缓奏来。时而舒缓如微风轻浪；时而激鸣如高山流水。唐僧品茶聆曲，如痴如醉。
莹莹道：“唐师傅，这西天取经，一路上一定非常辛苦吧？”
“恐姑娘见笑，充其量不过是一次长途旅游罢了。沿途攀山玩水，领略异土风情、民俗民风。还顺便带一些土特产回家。”
“以苦作乐，唐师傅如此乐观的人生，令小女子钦佩不已。听说唐师傅还有个徒儿，今番怎的没来？”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这个逆徒，今天刚刚被我赶跑了。”唐僧咬牙切齿，怒形于色。“此人仗着有些能耐，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而且举止狂妄，骄横无比。每天只知道驾着白云，飞东飘西，徒耗体力。”
就这样，两人边聊边弹，不知不觉数曲已奏完。
莹莹起身将琴放好，来至唐僧的身边，抚摸唐僧的袈裟。“不知姑娘何意？” 唐僧受宠若惊道。
莹莹贴着唐僧耳际，吹气如兰。“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唐师傅温文儒雅，风资翩翩，乃是性情中人。你我相见情已深，未语可知心。况且今晚月色皎洁，如此良辰美景，怎不叫人飘飘欲仙……”
“不用说了！”唐僧猛的站起身来，用手狠很的拍了一下桌案：“姑娘果然快人快语。”随即快速的脱下了袈裟。
“唐师傅，你这是……”
唐僧正色道：“夜阑人静，你我不用再演戏了。你要先上面还是下面？你痛痛快快的明说了吧！”
莹莹睁着大眼睛。“唐师傅何意，小女子确实不知？”
唐僧斩钉截铁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别再伪装了，你还不是冲着我来的！”
突然一阵暴风袭来，整座屋子都在颤动。莹莹的黑发顿时根根竖起，眼珠突凸，嘴露尖牙，脸面浮肿，模样煞是可怕。“哈哈，明明知道是来送死，你却偏要闯。人人都说你唐僧非常罗嗦，今天看来，你还非常愚蠢。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唐僧面不改色，反显得从容不迫。“能死在姑娘的手上，是我唐僧莫大的荣幸。”
“呸！唐僧，你真是越来越迂腐了。不过，无论你怎么说，我今晚都不会放过你的。有什么话就快吐出来吧，我发发慈悲，不会让你作一个冤死鬼的。”
唐僧两眼发直，面若死灰。
“从我踏上西行的第一步起，就已经意识到：我选择的，将会是一条撒满荆棘的道路，一段苦痛的心路历程。一路上各种妖魔鬼怪，奇珍异物，大批怪兽，纷至沓来，我早已不堪言状。路上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惶惶终日，不得而止。历经千险，九死一生，封身匿行，隐藏踪迹，餐风饮露，扫荡野果。从来没有睡过一天的安稳觉，也从没吃上过一顿丰盛可口的饭菜。历经世间沧桑，演绎百态人生。但见其飘泊，谁怜其哀苦！而且飘泊中饱尝了人间的辛酸，承受了精神的折磨和心理的巨大负担。我等只不过是神仙们操纵的傀儡和任人摆布的木偶，以我为香饵，替他们找回丢失的坐骑，甚至是心爱的宠物。一路上降妖除魔，杀人如麻，鲜血淋淋。通常一边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另一边却早已是阳光普照，佛祖降临了。一切皆有惊无险，而我则是提心吊胆，百脉贲张，胆颤心惊。被神仙们玩弄于鼓掌之间，行影日销。看我心碎，他们却远走高飞。况且这些妖怪们繁殖能力都极强，子子孙孙，一辈一辈的。今天杀了他爸，明天儿子就来报仇，后天就是孙子。形势日益吃紧，几年中广结冤仇，与千百人作对。刀剑无眼无情，这其中不乏无辜善良的百姓，甚至是与我们毫不相关的花花草草。我唐僧只不过是一个衣冠禽兽，倒行逆施之人；高举仁义的大旗，一路上却杀妖杀人无数，双手浸满了别人的鲜血。就算是真的到了西天，又怎能用这双污手，捧起圣白纯洁的道德真经呢？我唐僧问心有愧，罪以至不赦，内心已归于死寂。所以能死在姑娘的手中，对我来说，其实倒是欣慰的解脱。”
这时，那妖怪禁不住簌簌泪下：“想不到唐僧你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我听起来确实有一番感慨。想我们这些妖怪，前世积善行德太少，后世便沦丧为妖怪。从妖到人需要几百年，甚至是几千年的修行；并还要取得正果，方能投胎做人。世人皆说吃了唐僧肉，不仅可以长生不老，还能缩短修期，早日取得正果。修行的日子是非常苦的，为了早日投胎做人，唐僧你千万别怪我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啊。”
“姑娘此言差矣。如果我的死，能挽回一个失足妖怪的未来，我唐僧又何尝会怪你呢？”唐僧向前踱了几步，仰望星空。“今日我之能遇见姑娘，就好比姑娘之遇见我。刚才弹琴时，看见姑娘醉人的微笑，灿人心花，动人几多妩媚。料想姑娘必不是大恶大坏之妖。贫僧只是希望姑娘投胎转人成功之后，树立理想，好好做人，一心向善。多多的为他人着想，也不枉费，我这粉身碎肉。”
我的大学奇闻轶事录（三十五）(5)
妖怪鸣咽不已，痛苦流泪不绝。“听唐师傅一言，心境随之大起波澜，痛彻心髓。跟唐师傅相比，自己竟是如此的渺小，于情于理，今夜我不能吃你。”
“姑娘！”唐僧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此处不吃我，自有吃我处。我往西天多走一步，罪孽便更深一层，心里的内疚也会增加一级。姑娘吃了我，对我来说，却是一种安慰。此番我唐僧自投罗网，姑娘不吃我，莫非是嫌弃我？还是暴殄天物？
妖怪抹了抹眼泪：“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不过我会答应你的，投胎之后一定会好好的做人。“说罢，妖怪磨了磨尖牙，准备向唐僧身上咬去。”
“且慢，让我再说两句。”唐僧转身面对着明月，心潮随之澎湃。“惶惶明月，思乡情重，五谷之躯，亦是父母之身。父母对我有生育之恩，我却从未报答。飘泊一生，思念之情与日俱增，默默此情谁人倾诉？此为人一恨也。今日在我临死之前，让我向远方的父母拜三拜，以报答生育之恩。”言罢，唐僧跪在蒲团上，对着窗外的月亮拜了三拜。
妖怪道：“这下，可以吃了吧？”
“慢，我从小在寺院中长大，方丈对我有养育之恩，待我亲如骨肉。只是迫于寺中的清规戒律，方丈恨不得将我认作干儿子。在寺院中我逐渐长大，是方丈教我知识。此情此义无法回报，此为人二恨也。今日在我临死之前，让我向远方的方丈拜三拜。”言罢，唐僧向着月亮拜了三拜。
妖怪道：“现在，总可以吃了吧？”
“慢，此番西行，大唐皇帝予以重望，曾亲自为我饯酒西行，与我称兄道弟。西天取经是想取得真经，来感化黎民百姓，和睦相处，不要再有仇恨；感化民风民情，滤去人们心中的恶念。今夜西行中途夭折，失身落入她人腹中，有负大唐皇帝之嘱，有负天下黎民苍生所托，我唐僧亦惭愧不已。此为人三恨也。今夜让我向远方的大唐皇帝、天下众多百姓拜三拜，我唐僧难当此任。”言罢，唐僧又拜了三拜。
妖怪稍有不满：“稍微快一点啊！”
“西行路上，虽然杀妖降魔不计其数，但也无故牵连波及了好多无辜人。我唐僧内疚不已，每每想起，亦伤痛不已，寝食难安。今生今世也无法洗脱我的罪名。此为人四恨也。今夜让我向这些无辜受难的人拜三拜。”言罢，唐僧又拜了三拜。
妖怪生气了：“哪到底还要等多久啊？”
“慢！大徒弟孙悟空对我也是一片赤诚。他本领最大，武艺高强，无坚不摧；锋芒所向，无可阻挡。为了我的安危，他上刀山下火海，出生入死，一会把身体扩大几十倍，一会又把身体缩小几十倍，年纪轻轻，却已得了骨质疏松症。我故意赶他走，其实我也痛苦万分，于心不忍。春去秋来，夏酷冬寒，他身上的猴毛也掉了不少。这次我伤了他的心，但我想，他在花果山或许会有一番作为，会有属于自己的一份事业的。此为人五恨也。”
刚说完，唐僧猛然回头，妖怪顿时大惊失色。
“做人难，做人真难！做人凄厉做人苦楚做人伤心做人空茫做人惆怅做人痛苦做人断肠，做人比做妖还难，你还想要做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