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时常招他去私宴。
再一次见到张晋就是在李世民的私宴之上。
他简直都认不出来了。
张晋在他脑子有两种形象,颉利可汗身边的翩翩美少年,山顶上帐篷里姿容平淡,口蜜腹剑的诡异女子。
然而当日宴会上,伴在李世民身边那个美艳异常,楚楚动人的羸弱妖艳女子,他怎么着也不能相信是张晋。
妖异是她的特色,但印象中的她更因有那种风流气质。
眼前的她不是那个趾高气昂的美少年,也不是那个洋洋自得的诡异女手,浑然一个魅惑君王,颠倒红尘的狐媚妖女。
这种形象到才符合一贯以来长安人对她的重重街巷传言。
可却不符合他心目中的那个妖女。
发生什么了?她怎么了?
知道自己看她的目光有些露骨了,李世民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随即便是自得异常的浅笑。
是啊,多看几眼又能如何。到底,这如花美眷是在他的怀里。别人再看,也不敢从他怀里抢。
只是将圈在她腰手的手接的更紧了些,赤裸裸的宣告所有权。
社尔心头不是滋味。
所有?这样的妖女岂是人可以所有的,这妖女谁都不可属于。
她该是自由的。魅惑众生,颠倒是非,勾引每一个心底拥有黑色欲望的男人。让他们一个一个为她甜蜜的谎言心甘情愿的奉献自己。
这种风流人物,怎么能被捆绑在某一个人的身边。
她该有更广阔的天空飞翔。
想起来,这妖女诱惑他,不也正是为了这更广阔的天地。
可惜,自己也不过是和颉利可汗一样的下场,最终也是辜负她的指点。
心绪黯淡,他低头,酒杯里如血般艳红的葡萄美酒。
据说是皇宫里自己种的葡萄,李世民亲自酿的。
难以入喉,他喝不下。
仿佛是在向所有人炫耀自己拥有的稀世珍宝,李世民毫不掩饰对张晋的亲密暧味。
他甚至都不给她酒杯,而是用自己的杯子,亲自端着喂到她唇边,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喂她喝下。
张晋也毫不避嫌,甚至比李世民还过火。纤瘦细长的手里懒洋洋撩起,揽下他的头,将他喂到她嘴里的美酒再一口一口的哺回给他。
酒不醉人,人自醉,眼前色如春花,媚如朝霞,李世民都难以自持,双眸里掩不住的烈火熊熊。
下首陪着的也一个个低头哑笑,神色暖昧,各自搂着怀里的美艳姬妾,放浪形骸起来。
他看着,坐如针毡。
不该是这样,这妖女不该是这么个下场。
这样和其他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输在这样的女人手里又还有什么意义?
不胜酒力,张晋伏倒在李世民的怀里,像只温顺的猫一般,伏在他双腿上,懒洋洋悠然自得。
再桀骜不驯的珍禽异兽,长时间的圈养,也会消磨去野性和志气,沦为膝头脚边的玩物。
他不忍再看,低头一口灌下杯里酸涩的苦酒。
然而这样一个角度,却恰好看到那高高的龙座之上,精致的桌案之下,那细长白皙的手指慢悠悠,有节奏的无声翘着。
那种悠闲,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的懒洋洋的节奏,一下一下,敲在他心头。
那颗沉着的,放逐的心渐渐被敲热,胸膛里的跳跃的节奏渐渐和上节拍。
嘴里酸涩的苦酒也消融了,泛上来的是一种清新爽利的果味。
这妖女,还没死呐。
138 飞翔
春风和暖,融化人心。
晋阳县主的娇颜笑语,香肩软腰,惹的陛下欢心搏动,情绪很是畅快。
整个大内除了后宫一片愁云惨雾,别处皆是欢喜的。
陛下高兴,大家就高兴。
好伺候,赏赐多,犯点错也可逃过奇责,不必天天提心吊胆的,何乐不为。
但阿史那社尔一点也不高兴。
他屯兵首卫皇家园围,身为左尧卫大将军,他必须亲身守在两仪殿阶前廊下,看到张晋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多。
他情绪也一次比一次烦躁起来。
李世民对这妖女的嬖爱真是极致了,由着她在两仪殿里到处逛。只是身边总不离身一个内侍。
那内侍嬉皮笑脸,一双绿豆眼敛着奸诈狡猾,平时任凭张晋打骂喝斥,尽只是一张献媚丑脸。这种小人最是难缠。
要多少克制才能强忍住自己想要冲上去,和她说话的欲望。
说什么?为什么而说?
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为了太子?不全是。
为了自己?
可自己又有什么可说?
说思念?说怨恨?说渴求?说爱慕?说愤慨?
到底要说什么?
这一冲上去,意味着什么,他自己很清楚。
意味着对李世民的背叛。
而这背叛也不仅仅意味这自己的背叛,是整个部落对大唐皇帝,天可汗的背叛。雷霆震怒,龙颜翻覆,到时候如何一个收场?
这就犹如热油里捞钱,伸手,煎熬痛苦,不伸,抓挠不甘。
左右为难,取舍难定。
偏这人还天天的在他眼前晃,何其可恼。
“是阿史那社尔将军吗?”张晋双臂绞着,微微伏低着身体,依在拦边,俯视而下。
他仰头,阳光刺进眼里,有些涩涩痛楚。
那人的背后拢着层光芒,五彩缤纷。但这光,反而称不出她的姿容。
她唤他?为何?这万一被李世民知晓了,岂不生疑?
他看着她,不知如何答复,内心忐忑,神情木然。
“是,正是阿史那将军。”那个奸佞内侍在她身后答道,目光射来,审视而恶意。他内心越发惶恐起来。
难道这妖女又要害他?
倘若她还要再害他一次。。。。。。
他抿唇,心情却意外的轻松起来。
害他,他似乎巴不得她再害他一次。
前些日子,她那冷然的漠视,早已经像蚂蚁似的一窝盘踞在心头,咬着钻着,弄的他坐立难定,浑身的不自在。
现在她理他了,他却更难受,心突突的跳,恍恍不知终日起来。
“将军为何不理我?”
那妖女笑,娇声柔语,伏在拦上的姿态越发的妖娆起来。
头顶上的春光变得有些热了,他没有微皱,别开头,不语。
他不是李世民,吃不下她这套。
这妖女,怎么搞的了?
“将军刚入朝,可能见着县主怕生了。”尖细造作的声音又想起,那内侍哼哼的笑,神情令人厌恶的献媚。
张晋也咯咯的笑,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和身后内侍打趣。
“怎么会怕生呢,我和将军是旧识了。当年陛下把我送突厥去,是见过将军好几面的。只是将军是个不识风月的,自然看不上我这种狐媚之人。”
“哎呦,县主,不可说,不可说啊。这种话,折煞您了。”那内侍低头告饶,眉眼皱成一团,很是难看厌恶。
张晋的话犹如往他心里倒了桶馊酒,都快把他恶心的想吐起来。
那日见的难道只是幻影?这妖女如今对他说这种话,真是废了,废了。
枉费他。。。。。。一番心思了。
心头恼恨,低着头,握拳头。
这皇宫,果然是能关死人的。
“将军恼了,我真是罪过了。”顶头那张晋还在娇声说着。
“是下官的错,县主莫要再取笑。”他拱手,语气僵硬厌恶。
“哦,还真闹恼了。无趣,无趣!”香风一撩,她懒懒倦倦起身,扭着蛇腰走了几步。
他皱着眉抬头。
她转而回眸,嘴角微微一翘,如妖似魅,诡异狡诈。
那笑转眼即逝,乌发蛇腰,她依然妖娆的缦行离开。
只给他一个后背,掩埋一切。
待到傍晚李世民下了朝,召见他,笑盈盈一句。
“你莫怪她,她就这脾气,是我宠的过了。”
他浑牙一颤,一阵冷汗淌下。
天子的眼皮低下,瞒得住什么?。
其后几天,这张晋一见着他,便是不是逗弄几下,放肆起来的时候,甚至还凑到面前扯他盔甲上的装饰旗穗。
一身男装,金冠华衣,娇笑连连,好似个不知人间疾苦,只知道拿人随意取乐的纨绔子弟。
絮絮叨叨的还和身后那内侍扯些以前的往事,说他也曾为她美色所惑,才将她放走了,又贪生怕死,才不去辅助颉利可汗,自个儿跑西突厥去了。
背叛别人的下场就是像条落水狗似的被人东追西赶,最后没得去处,才来到大唐,老老实实做了条看门狗。
字字句句,刀扎箭戳。
他满脸木然,只当过耳云烟。
反到是旁人,多替他不平,就连她身后那奸佞内侍都弄的很是尴尬。
她却浑然不觉,放肆的嘲弄取笑。
最后是李世民看不过,又向他说解了说解。
无有言语。
他丝毫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