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8月29日,和郑超麟一起关在军人监狱的贺贤深(何资深)已经放出去9天了。
这天早晨,中央军人监狱教诲所所长沈炳铨对郑超麟说:“蔡元培写信给何应钦保释你,何应钦已经批准,但不需要保释手续,你今天就可以出去。
郑超麟不知道是陈独秀找的蔡元培,蔡元培找了何应钦。
何开始在其信函上批道:“此老爱管闲事,相应不理可也。
陈独秀出狱后,8月25日,何应钦改变念头,复函蔡元培,“通知本人觅保保出监就医矣”。
见到郑超麟,陈独秀很伤感,说:“你还好?”郑超麟摇摇头:“一身病,想到安徽乡下养病。
这时,彭述之、罗世凡去了上海,濮德治回了安庆老家。
“去不去上海?”郑超麟问。
陈独秀摇摇头,说:“反对派的活动,不会有结果。”晚上,陈独秀和潘兰珍睡床上,郑超麟夫妇睡地板,4人连夜长谈。
第二天,陈独秀送郑超麟出门,走了很长一段路。
陈独秀心里清楚,两人从此各奔前程,很可能见不上面了。
从街上回来,潘兰珍老远就喊:“包先生来了。
陈独秀知道是包惠僧,忙带快了脚步。
包惠僧是国民党内政部参事。
中午,陈独秀、潘兰珍留包惠僧吃饭,包惠僧问:“傅先生呢?”潘兰珍说:“前几日这里炸了,傅先生见这里不安全,搬走了。
包惠僧忙问:“你们住在这里行吗?”陈独秀说:“可以,还可以。
包惠僧住在莫愁路一家独院,想接陈独秀夫妇去住。
陈独秀说:“不去了。
哪儿住都一样,常见面就可以了。
隔日,陈独秀、潘兰珍搬到陈仲凡家。
陈仲凡将楼上腾出,让陈独秀、潘兰珍住。
在陈仲凡家,陈独秀上街买来宣纸,抄了岳飞《满江红》一段,“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山重水复(2)
上款题:“赠惠僧老兄”,落款“独秀”,等墨迹干后,陈独秀换了一件深青色对襟褂子,用报纸夹了刚着墨的宣纸,到了莫愁路包家。
包惠僧见陈先生来了。
忙叫妻子夏松云去做饭。
谈话时,包惠僧说:“听佛海说,胡适推荐你去一家美国图书公司写自传?”陈独秀说:“我生活简单,不用去美国。
我也怕见生人。
胡适去美国前,请人捎信给陈独秀,问他可愿意去美国写自传。
当时美国一家图书公司看中了陈独秀在狱中写的《实庵自传》前两章。
陈独秀不去,还因为外语不行,身体也不好。
老头子坐了几年牢,大约是怕见生人。
周佛海请陈独秀参加“低调谈话会”,好说歹说,总算把陈先生劝去了,陈先生去了以后,一言不发。
问到他,他才应付地点点头。
谈到今后,包惠僧说:“听潘兰珍说,蒋介石答应你当劳动部长?”陈独秀说:“适之、佛海还叫我参加‘国防参议会’呢。
我怎么能答应呢?蒋介石的双手沾满了我们同志的鲜血,我的两个儿子也死在他手里,我和蒋介石不共戴天。
他叫我当劳动部长,参加国防参议会,真是异想天开。
我要是做他的走卒,也不用等到今天。
包惠僧劝陈独秀赶快离开南京,这几天日本飞机轰炸更紧,码头上早已水泄不通。
陈独秀本来想等罗汉回来,听听延安消息。
但南京气氛越来越紧张,陈独秀决定去武汉再说。
临行之前,陈仲凡赠诗给陈独秀,诗云:“荒荒人海里,聒目几天民?侠骨霜筠健,豪情风雨频;人方厌狂士,世岂识清尘? 且任鸾凤逝,高翔不可驯。
陈独秀写了《和玄兄赠诗原韵》:“暮色薄大地,憔悴苦斯民。
豺狼骋郊邑,兼之惩尘频。
悠悠道途上,白发污红尘。
沧溟何辽阔,龙性岂易驯。
回延安的三个条件(1)
1937年9月12日,陈独秀、潘兰珍拎着大包小箱,挤在逃难的人群中登上开往汉口的轮船。
在船上,陈独秀思考写一本抗战小册子。
包惠僧是武汉人,在陈独秀动身前给湖北省主席何成浚去信,请他关照陈独秀。
又给同学程仲伯写信,请他去码头接陈独秀。
何成浚请公安局长蔡孟坚照顾陈独秀,这蔡孟坚不是别人,1931年,正是蔡孟坚打开顾顺章缺口,追捕钱壮飞,逮捕诱降向忠发,导致恽代英、蔡和森、柔石、冯铿、殷夫等20多人被杀。
蔡孟坚见到陈独秀就盘问起来,弄得陈独秀很不高兴。
蔡孟坚走后,陈独秀大怪包惠僧办事不牢。
这时武昌一个姓兰的慕陈独秀名气,接陈独秀、潘兰珍到他家住。
陈独秀给耕野(汪孟邹)写了一封信,叫他来信寄武昌城内双柏庙后街26号陈仲甫收。
几天前他叫汪孟邹来信寄到武昌武汉大学王抚五校长收转。
10天功夫,陈独秀两次去信上海,也不知汪孟邹收到没有。
陈独秀给汪孟邹写信,是因为亚东是陈独秀主要经济来源。
上海《东方杂志》、《宇宙风》杂志给陈独秀的稿费,也是由亚东转给陈。
收到陈独秀的信后,汪孟邹写信和陈独秀商量,由亚东图书馆出《实庵自传》单行本,先将《宇宙风》刊出的前两章印出来,等陈独秀抓紧时间写出其余部分,再出全本。
陈独秀满口答应了。
陈独秀搬到双柏庙后街26号不久,罗汉风尘仆仆地找上门来。
罗汉8月底启程,在傅厚岗叶剑英、李克农手中领了路费及到西安七贤庄八路军办事处开了介绍信,和李侠公于9月2日到西安后宰门旁边的七贤庄八路军办事处。
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党代表是林伯渠,两人是熟人。
罗汉北伐时任四军政治部主任,打南昌时四、六军配合过。
经过长征,林伯渠头发胡子几乎全白了,但身体很硬朗。
林伯渠说,“和仲甫一晃有十年未见面了,他在文化史上有不可磨灭的功绩,在党内的历史,有比别人不同的地位。
说到这里,林伯渠皱了皱眉头,说:“只是脾气太倔。
罗汉问:“陈先生想回延安,能让他去么?”
“仲甫能否回延安,关键在他自己,如能放弃某些成见,回到一条战线上来工作,于民族于社会都是极需要的。
林伯渠说。
“仲甫与党中央有过争论,我担心延安不让他回去。
罗汉吞吞吐吐地说。
林伯渠安慰他说:“仲甫曾经站在时代前头,我希望他站在大时代的前面,过去的一切是是非非都无需再费笔墨唇舌去争辩。
“听林主席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
罗汉笑道。
“现在山洪爆发,我一时去不了延安……林伯渠沉思了一下,说,“此事须党中央拿意见,我即给延安拍电报,请示中央,你稍住几天”。
林伯渠给延安电报的大意是,仲甫等已出狱,愿意回到党的领导下工作。
弟意中央为集中整个力量着眼,可联合他们回党工作。
七贤庄以前是外国人经营的旅馆,有几座西式庭院,又宽敞又安静,罗汉便和李侠公住了下来,等候延安回电。
当晚,刚从太原来陕的王若飞来看罗汉,他说:“因延安有事甚忙,否则可随同南下去晤独秀一次。
王若飞在“六大”上提名陈独秀为中央委员,被否决。
大会后,留在莫斯科任中国农会驻农民国际代表。
1931年回国,被国民党逮捕,几乎和陈独秀同时放出,此时任陕甘宁边区宣传部长。
9月10日,接到林伯渠电报后,毛泽东和张闻天商量,给林伯渠发了一个电报,提出陈独秀回党工作的3个条件:1.公开放弃并坚决反对托派的全部理论和行动。
并公开声明同托派组织脱离关系,承认自己过去加入托派之错误。
2.公开表示拥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
3.在实际行动中表示这种拥护的诚意。
见到中共中央电报后,罗汉打道回宁。
到南京后,才知道陈独秀去了武汉。
在傅家岗,罗汉见到了博古、叶剑英。
他们告诉罗汉,陈独秀去武汉前,和叶剑英、博古谈过一次话,以后又和叶剑英单独谈过一次,表示赞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
博古说:“本想和陈独秀谈一次,但因为自己党龄太浅,与独秀个人没有私人接触,恐难于谈出任何具体结果。
如果由润之来谈也不适宜,因为他们两人的个性都很强,都有闹翻的危险。
不如候周恩来南下后,约他一同去谈,成绩或者会圆满些。
且不久必武会回武汉,他自然和独秀先行交换意见。
博古30来岁,自1931年6月向忠发被捕至遵义会议,任中共中央总负责。
听了罗汉的前后叙述,陈独秀又看了看中共中央的“三项条件”,说:“前一条我已声明同托派组织脱离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