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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命的两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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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书籍名:《我生命的两极》    作者:叶辛


                                    

            钓鱼城的出名,主要原因在于它是我国历史上的英雄名城。

            从公元1243年至1279年,也就是南宋淳祐三年到祥兴二年,整整三十六年时间,四川合川军民在名将余玠、王坚、张珏的率领之下,以钓鱼城仅25平方公里面积的弹丸之地和独特地形,抗击了蒙古铁骑,前前后后历经二百多次战斗,浴血鏖战,先将蒙古总帅爷汪德臣以漫天飞石击中,死于重庆市郊北碚附近的缙云山缙云寺;继而又将元宪宗桓肃皇帝蒙哥大汗重炮击伤,死于军中。从而使南宋半壁江山得以支撑。

            钓鱼城之战,是继历史上的成皋之战、赤壁之战、彝陵之战以后又一以少胜多、以弱制强的著名战役。故而被人赞为独钓中原一小城。

            一边拾级而上,一边听着发生在钓鱼城古代之战的细致介绍,一一浏览着城墙、城门、天梯、武道衙门、军营、天池等等古迹,我们到了山顶。只见灿烂的阳光下,由北而来的嘉陵江,在山北面的渠河咀和东北而来的渠江汇合后,沿着山脚西泻到合川县城,再与西南面的鸭咀和西面而来的涪江汇合,绕经钓鱼山南,滔滔东去,浩浩荡荡地形成一个巨大的钳形江流,俨然似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这道足有二十公里长的天堑,江石峥嵘兀立,水情凶险奔腾。可以想像,当年攻城的蒙军,有多少人葬身于旋涡四起、波涛汹涌的水流之中。

            再看山下江岸,沟壑纵横,丘山起伏,蜿蜒鸟道,猿猴难攀。实在是易守难攻的一处险要。

            站在这古战场遗址上,抚今追昔,凭吊先烈,自然会生出壮烈英雄之气,为凛然千秋的古人业绩赞叹感慨。所谓“几回夜雨惊波浪,疑是当年起哄声”矣。

            谁知,就在这独钓中原的小城遗址上,我们这一帮文人,却为钓鱼城之战的那一幕尾声,起了争执。读者诸君如有兴趣,请读我的下文:“女人·祸水或功臣?”。

            女人·祸水或功臣

            这个既与钓鱼城之战的结束有关,又惹起争议的女人叫熊耳夫人。像封建社会的很多女子一样,人们只知道她姓宗,称其为宗氏。

            宗氏是钓鱼城的最后一位守将王立的义妹。

            在钓鱼城名将张珏调任重庆的四川制置使以后,原统制王立升任钓鱼城主将。他按照张珏的布置,严加守备。先后率领军队,四处出击,讨伐邻近各州县已降元朝的守将,攻取果州、青居诸城,——收复了遂州全境。公元1277年,钓鱼城抗战进入第三十四个年头,元军再次云集钓鱼城下,王立率钓鱼城军民坚持誓死抗战,致使元军不得进壁垒半步,只能隔江望城兴叹。

            应该说,到这个时候,王立还是有功的。王立和熊耳夫人宗氏的关系,对外说是义兄义妹,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其实际情况是关系暧昧,熊耳夫人类似于王立的小妾或是一名非正式的外室。

            但这位宗氏决非一般的小妾或是外室,她还是时任元朝安西王相李德辉的同母异父之妹。

            她利用自己的这一双重身份,策动王立投降。1278年春天,重庆被赵安出卖而破,民族英雄张珏督师巷战,终于不支而走,为元军在后追及,在被执送往京师途中,于今天的陕西西安市赵老庵中,解弓弦自尽。熊耳夫人趁此时机,动摇王立的信心,说钓鱼城经历三十五年的战火,已经伤尽了元气,几辈子老少百姓,把所有的时间精力,财力物力都放在了抗战上。特别是近两年来,合州已连续发生秋旱,钓鱼城粮草无存,火药军械渐少,城中军民,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况且南宋大势已去,跟着其陪葬还有什么意思。李德辉系异父之兄,宗氏可让他保证降后不伤官兵军民性命云云云云。

            钓鱼山上钓鱼城(2)

            到了公元1279年春天,也就是祥兴二年的正月间,合州安抚使、钓鱼城主将王立,终于被熊耳夫人说动了心,派出儒生杨獬前往成都,向元朝安西王相李德辉献上降书。

            至此,钓鱼城军民浴血抗战守城三十六年的光荣历史,宣告结束。与此同时,陆秀夫、张世杰于广东新会县南的崖山,被元军所败,陆秀夫负幼帝赵昺蹈海而死,南宋政权灭亡。

            从那以后,和结束钓鱼城之战密切相关的熊耳夫人,一直是个有争议的人物。大多数人都认为她和王立是叛徒,是民族败类,是祸水!应该遭到唾骂。郭沫若先生题写的诗句中,还将他二人与秦桧夫妇相称,予以痛斥。但也有人觉得这个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痕迹的女人,应该得到正确的评价。或者说,她至少算不得罪人。说不上有功,却也无多大的过。她只是根据当时当地的实际情况,提出了一个妥协的方案而已。

            这一争论延续了几百年,一直延续到了今天,延续到我们这一拨上山的文人中,同行中一位有名的女诗人忿忿不平地对我道:

            “难道她这样做不是为了钓鱼城,为了合州百姓着想?难道非要她当南宋腐朽的小王朝的陪葬品,才称得上是英雄?”

            我笑道:“争论由来已久,我们还是看看历史上是怎么回事吧。”

            步入忠义祠,一切都记载得明明白白。

            钓鱼城之战结束二百多年以后,明朝消灭了元朝,已到了弘治五年,也即公元1492年春天,在朝中当官的合州人王玺,回家乡守孝期间,约了一位同乡、时在贵州当官的陈揆,一起登山,同游钓鱼城。上得山来,他们感念钓鱼城名将王坚、张珏的忠烈,丝毫不亚于在“安史之乱”中坚守睢阳城的唐代将领张巡、许远之下,然而却没有给他们建祠留存后世。甚是遗憾!于是乎,王玺回朝,上奏孝宗皇帝,皇帝恩准,于弘治七年,也就是1494年,初建成王张祠。以后的二百六十多年间,王张祠几经破败,几经修复,直到清王朝乾隆二十四年,又将其修整一新,请进了钓鱼城之战中有功的余玠、王坚、张珏、冉琎、冉璞五个人的牌位。

            有趣的事情来了。改名后的忠义祠完工不久,江苏苏州人陈大文当了合州知府,他执意在忠义祠内加进了王立、熊耳夫人甚至李德辉的牌位。当官的说了话,这三个人也就在忠义祠内被供奉了一百多年。陈大文回顾历史,认为这三人,尤其是引人瞩目的熊耳夫人宗氏,对合州百姓还是有功之臣。

            到了清光绪年间的1892年,贵州遵义人华国英任合州知府,在募资兴修忠义祠廊舍以后,又坚决地将这三个人移出了忠义祠。并且怒斥陈大文之举为“不知何心!”申斥王立为叛臣、降人,根本不能享受后人的瞻仰祭祀。

            为充分显示自己的观点,华国英还在厅堂楹柱上,正气凛然撰写下一副对联:

            持竿以钓中原,二三人尽瘁鞠躬,直拼得蒙哥一命;

            把盏而浇故垒,十万众披肝沥胆,竟不图王立之心!

            走出忠义祠来,同行的文人们对熊耳夫人的功过是非,又激烈地争论起来,双方各执一词,已到面红耳赤地步。哦,古人对于历史,对于活跃于历史舞台上的人物种种不同的认识和评价,一直延展到了2000年的今天。看他们争得那么热闹的架势,以后肯定还会争论下去。

            我伫立钓鱼城山巅之上,极目远眺,饱览阳光下古城的雄奇和迷人的三江合流之秀色,只见浩浩烟海,万井耕桑,哪里还有当年惨烈的战斗之烽烟?

            “山下江流山上城,闲来怀古不胜情。”

            悠悠然沧桑岁月中,多少千古风流人物,多少如熊耳夫人般有争议的人物,淹没在钓鱼城扑朔迷离的晨烟暮雨之中。

            这仿佛就是历史!

            (2000年8月)

            遭妒忌的刘基

            浙江青田的第一个风景名胜是石门洞。

            树木葱茏、群峰环拱的石门洞,果然名不虚传,无论是垂天飞瀑,还是清幽的洞宇,都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青田人对刘基(刘伯温)的赞誉。这里有刘伯温的读书处,有刘文成公祠堂,青云梯右侧的一块巨石,则被传说为刘基当年藏天书的地方。那里还有形象逼真的锁孔,说得活龙活现。刘基在石门洞读书时,经常和这里灵佑寺

            的长老交往,两人时常下棋喝茶,赋诗论文,探讨时事,关系非同一般。甚至青云梯边的鹤溪中,还有刘基来石门洞读书时经常系小船的地方。而最令游人们兴趣大增的,则是刘基常躲上去睡着读书的国师床。说夏天睡在那里真是凉爽舒服,说比现在的空调妙得多了。还说“女人睡,桃花开;男人睡,好运来;孩子睡,长智慧;老人睡,活百岁。”传得这么神乎其神,我也爬上去睡了一睡。这一睡却睡出疑惑来,那国师床上,凉爽确实凉爽,光线却并不好。睡在那里读书,眼睛肯定是很累的。

            尽管如此,今天的石门洞人,今天的青田人,对刘基的崇敬,则是无疑的。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曾提到过刘基,夸过刘伯温啊!元代的大画家王冕,《题刘基青田山房》,开头两句就是:青田刘处士,潇洒好山房。连郭沫若的《题石门瀑布》,一共四句,也不忘写到刘基:横过石门渡,刘基尚有祠。建立了大明皇朝,坐稳了皇帝宝座的朱元璋,在刘基61岁告老还乡时,也作了御诗道:先生此去归何处?朝入青山暮泛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