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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命的两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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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书籍名:《我生命的两极》    作者:叶辛


                                    

            在作者宿舍里,还有不少值得一提的趣事。

            其一是打乒乓球。每天午饭晚饭后,我们仨总要到乒乓室去打半个小时的乒乓,冬夏春秋,风雨无阻。我和小鲍的球艺都不行,最初的时候,常常以悬殊比分败在老谢手下。可到了定稿的那几个月里,我们不但在创作上有了长进,乒乓球水平也有了大幅度提高,几乎可以同老谢对垒了。

            《孽债》和老谢(3)

            其二是吃点心。老谢微胖,每顿饭仅吃二两,菜肴也要得不多。到了午后三四点钟,他总要跑到街上去买些点心进来,小笼包子、锅贴、煎饼等,拿进来让我们分而食之。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所有这一切都变成了往事。我也由一个小青年逐渐步入中年,而且重又回到上海,在作家协会工作。

            上班没几天,老谢就来看我,问我写了什么新作没有?

            我告诉他,刚上班,事情多,对上海作协很不熟悉,况且生活还没安定下来,妻儿在岳母家住,我住在自己母亲身边,没时间写东西。他又问我,回来之前写了一些什么?他是我的老师,我就据实相告,我写了一部叫《孽债》的长篇小说,但是只写到一半,拿不出手的。

            他说:“我看看。”

            稿子就放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我取出来交给他。

            三天以后,他打来电话说:“稿子可以用。先以中篇小说的样式发表。后面的写出来,再注明是长篇。”

            过程就是这么简单。《孽债》在没写完全篇的情况下发表出来,第一功是老谢的。也正因为发表了上半部分,有了一定的社会影响,才督促着我,尽快地把下半部分写出来。

            就让我以这篇回忆性的文字,作为对老谢逝世一周年的纪念罢。

            (2001年5月)

            《孽债》和另一位责编(1)

            1992年早春,我赴京参加七届四次全国人代会。会议期间,《人民文学》的老编辑王扶来看我,并向我约稿。我告诉她,近期没有写出中、短篇小说。她即问我,那么你在写什么长篇小说。我心想她是杂志编辑(后任《人民文学》副主编),不会要长篇,于是便坦然相告,我在写作一部叫《孽债》的长篇小说。刚完成上半部分,正在考虑下半部分的创作。

            这本书写些什么?她完全是用聊天的口吻问我。

            我三言两语把《孽债》的故事讲了。

            不料她郑重其事地向我约这部书稿,同时说明,她是受江苏文艺出版社委托,代他们约的,希望我不要推诿。

            我和王扶是老朋友了,早在新时期文学蓬蓬勃勃发展的1978—1979年,就在北京相识。在贵州工作时,只要她从北京到贵州来组稿,她总还专程来我家或我工作的编辑部坐一坐。她如此认真为他人作嫁衣,使我感动。回上海以后,我就把先在《小说界》杂志发表的《孽债》上半部分寄了过去。大约一个月以后,我接到过她的一个电话。她说这本书是一定要出的,她已把杂志给江苏文艺出版社寄去,希望我把写完的《孽债》下半部分,尽快复印出来。

            没多久,我上班的作协办公室走进一位年长我几岁的中年人。他说他姓周,叫周鸿铸,是江苏文艺出版社的编辑,专程出差来上海,取《孽债》下半部分的书稿。

            初次相识,我对他说,上半部分我是寄给北京的王扶的,她也催过我,但她没说要把稿子直接交你。

            他说读完上半部分,社里已决定尽快出书,故而特派他前来上海,不要把稿子再寄来寄去了。

            我想这也很有道理,但作为朋友,我总得给王扶打个招呼。

            于是就在办公室给北京打电话。中午时分,第三个电话打过去,总算在家里把王扶找到了。她很爽快,一口答应让我把稿子交给老周。

            周鸿铸拿了书稿,一点也没耽搁,匆匆就赶回南京去了。

            一个多星期之后,他给我来了信,说书稿他已全部读完,这是一部好稿子,相信社里的领导也都会这么认为,待他们看完,他就会把出书合同什么的,一起给我寄来。让我吃惊的是,他以十分肯定的语气写道:这本书出版以后,一定会有影响,并且不是在这里,就是在那里会获奖。

            我想这话我自己是不敢说的。

            但我仍十分高兴他能对我的书稿说这样的话。

            从这以后,我就和《孽债》单行本的责任编辑开始了正式的交往。

            屈指算来,《孽债》是我正式出版的第三十本书了。每本书有一个责任编辑,我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各种性格的责任编辑,都打过不少交道了。

            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孽债》在编辑、发排、设计封面、校对的过程中,我不断地收到老周来信或是来电。每次有信息传来,他都是极为细微地告知我这本书在出版过程中的进度。进而就针对我书稿中写到的西南风情,生僻的字眼,以及口语作进一步的探讨。让我深为感动的是,有时候为了一字或字眼,他会翻查几种字典和辞典,然后在电话里一一把几种解释讲给我听,最后和我商量着,确定该用哪一个词。当书稿制版印刷时,他对我说,他敢保证这本书是不会有一丁点差错的。我想如果他没有为书稿付出大量的心血,是决不会这么说的。几年以后,《孽债》出现了大量的盗版本,里面错别字连篇,标点符号乱点,老周气得话都讲不出来,一再地说,抓到了盗版者一定要绳之以法,绳之以法。那年南京判决了一个盗版者,他高兴地把刊有审判盗版者的报纸给我寄了来。

            《孽债》要正式印刷了,初版印数是二万册。在1992年长篇小说印数处于低迷时期,有这样的征订数已经不错了。他却在电话里给我说,远远不够,不够。过了半年,果然又印了一万册……

            读者诸君可以看出,在频繁的书信往来和电话交谈中,我们已经逐渐地熟悉起来。1994年秋天,当他得知我在写作一部新的长篇小说《眩目的云彩》时,几次打来电话,让我继续把书稿交给他,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而且他说,在出版之际,他们会为之宣传。第二年秋,《眩目的云彩》在“十一”前夕推出了,第一次就印了五万册。

            由于整整地当了十年知青,根据知青生涯的深切体验和亲历,我写下了六部和知识青年有关的长篇小说。我很想把这六部书集中起来,统一格式、统一装帧设计推出。当我把这一想法和几个出版社商谈时,几家出版社都怕旧作重印,销路不佳,造成谁都不愿看到的亏损。而当我把这一想法给老周说时,他从一开始就表示积极支持,但他又说也得从实际出发,了解一下市场的情况。经他和社里同志商量,并作了预测以后,修订了我的想法,先出版三部改编为电视剧并有广泛影响的代表作。于是乎,《蹉跎岁月》、《家教》、《孽债》三部书,作为“叶辛代表作系列”推出。1994年秋天书稿发排,1995年春季书印出来时,恰逢《孽债》电视连续剧在全国各地播出并引起轰动,代表作系列三卷本一印再印,共印出六万套,仍供不应求。这一次,老周又不失时机地代表出版社主动给我打来电话,说由于《孽债》的轰动效应,书印出20多万册,三卷本又取得成功,经他和社里领导商定,决定给我出版10卷本的《叶辛文集》。

            《孽债》和另一位责编(2)

            这消息于我无疑是天大的喜讯。一个作家,还有比出版10卷本的文集更高兴的事吗?

            于是我专程去了一趟南京,和出版社签订了出版《叶辛文集》的合同,和老周一卷一卷地拟订了文集的具体内容。回上海以后的那些天里,我天天夜里重读和修订近二十年来陆陆续续出版的那些作品,从近30本书稿中编选出一套文集来。白天要上班,晚上常常工作到下半夜,连续几个月时间,我自己都奇怪身体竟然也挺过来了。

            一年之后,10卷本的《叶辛文集》印了1.3万套,正式出版了。除了大众化的平装本,还印了精装本,红、白两色的豪华珍藏本。凡是看到书的人,都说这书出得精美漂亮。老周告诉我,为了保证书的质量,他除了自己埋头校改、跑印刷厂、叮嘱美编之外,还发动自己的老伴老杨同志(也是一位编辑),和他一道来看校样。两双眼睛校改,总比一双眼睛更为细致罢。

            老周不但是一位认真负责、充满责任感的编辑,还是一位热心于学习,孜孜不倦的知识分子。他年纪比我大,但却比我早学会了电脑。还把他初识电脑以后打印得十分漂亮的书信、合同文本及他业余写作的小说,寄给我看。鼓励我也尽快地掌握这一新的表达方式。

            由于《孽债》的轰动效应,出版社发行科应各地新华书店的邀请,安排我去往全国各地大中城市与读者见面并签名售书有十几次。几乎每次都是通过老周和我商量,并作出安排。只要他工作上安排得开,他也总是陪同我前往。事前和书店的同志一起布置店堂,叮嘱他们该注意的事项和安全措施。签书过程中他则不时充当摄影师拍照,接受记者的采访,帮助维持秩序,征求读者对书籍的意见。同时他也做一个有心人,记下很多感人的瞬间。回南京以后,写下一篇又一篇见闻和随想,受到读者的欢迎。

            对于我来说,1995年春天的北京、徐州、无锡之旅,盛夏时节的大连、沈阳、常州之旅,都是难以忘怀的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