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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书籍名:《卧底》    作者:刘书宏


                                    

            总之能想到的都想到了。能嘱咐的都嘱咐了,我的任务就是监视王大毛,等他的弟弟王二毛和他联系,找到线索,然后抓到王二毛。

            据说,还有一些别的线索,都在努力找。头还告诉我,现在还不知道王大毛是否知情或者直接和间接参与了这些案件,不管发现他是否参与都不要惊动他,等他的弟弟和他联系。

            早上,街道的办事员李军把我领进了九喜浴室,这个李军不知道我的身份,是通过关系人托人在浴池里找个工作,我的身份是外地来这个城市找工作的。浴池的老板和李军非常熟。

            因为有关系,李军对我还算客气,但是,眉目和言谈中能看出他对我的不屑,甚至还有一些敌意。在从办事处到浴室的路上,我目睹了他居高临下和一个收破烂废品的大姐说话的神情。那个大姐也是外地的,在这一带收废品,她使用的收废品的三轮车都是街道统一定做的。每月向街道交二百元的管理费。李军和收废品的大姐说话的态度语气和跟我说话的语气态度是一样的。爷和孙子那种。这时候我就后悔了,真不该接这个任务,可是不接又能怎样呢。

            没经历过一下子从一个城里人人忽然变成一个外地乡下人的人是很难体验到我的这种感受的,没经历过由一个大城市的警察忽然变成一个外地乡下人的人就更难以体验到我此时的感受了。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有一次出警处理两个家庭的积怨而要引发的暴力冲突。当时,两个暴躁的老头都六十多岁了,在那个居民区很凶猛,而且他们都有好几个儿子,其中一个的儿子还吸毒。我和我的一个年轻同事一到,刚才还气势汹汹地嚷嚷“今天一定要打死谁”的男男女女一下子就蔫了,像一群小学生那样来我们的面前讲理,祈求一个公道。那天,和我一起当班的同事参加工作才一个礼拜,我当时也才一年。我们两个像领着一群羔羊一样把这帮人领走了,让他们吵,吵够了再处理。我记得他们看我的眼神,谄媚至极,后来就习惯了。渐渐就麻木了,因为他们对我的谄媚,对我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又不能换成钱。也不能从实际上改变我的生活。一点点职业上的优越感而已。

            走在我前面的这个李军三十岁左右吧,把我送到浴池的冯老板这里,没跟我多说一句话就走了。临走的时候眼神里的冷漠还有鄙视狠狠地扎了我一下,我清楚地理解到,如果不是头儿给我托的关系,以我目前的“身份”不可能得到李军的帮助。李军看不起我,帮我是因为某某的面子,他清晰而准确地把他的态度表达了出来。

            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已经是一个浴池的保安了,因此对李军也充满了敌意。当时就想,哪天我他妈的一定让你知道我是谁。你不就是个街道办事员吗?以为自己是市长啊。

            李军跟冯老板客气了几句,说了些哪天坐坐的话就走了。坐坐就是一起吃饭的意思。我当时站在一边想,等这个案子破了,我一定让你请我坐坐,但是我肯定不去。

            冯老板人挺和气,让阿珠带我熟悉熟悉浴室。阿珠是冯老板的相好,温州人,人挺漂亮,浴室里的很多事她都能做主。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地,想问问王大毛在哪里,但是知道不能问。不能打听,以免被人猜疑。我的心里很紧张,眼睛飞快地在浴室里搜索过滤我见到的每个人,每一个床铺,每一个角落,猜测哪里可能藏凶器以及他是否有同伙。观察这里的出口和入口,如果一但发生意外,我应该如何与他搏斗,从哪里逃生,及时把信息告诉我的头和我的同事。以前学校里还有防暴队里学过的那些东西一一在我脑海里闪过。

            当时,我想的最严重的是这个人是否有政治背景。因为来之前,头儿反复交代了安全问题之后,重点交代了保密的重要性。我的身份和任务不能让我身边的所有人知道,我父母、女朋友甚至我的姑姑都不能知道,因为在没有抓到王二毛之前,没有人知道这当中有没有政治阴谋,有没有雇凶杀人的可能。因为,被打死的那个头儿的秘书以及那个头儿都是很有政治前途的人物。

            头儿在跟我交代保密条件的时候,我获得了少许的安慰,觉得头不是在迫害我,而是这些条件我挺适合,我在这个城市没有什么亲人,社会关系相对简单。不过,队里肯定还有比我合适的,但为什么就一定是我呢,认命吧。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见到了王大毛。

            4

            王大毛和我差不多高,好象体格比我要壮一些,年龄显得我比我大很多,主要是他的沧桑感,也说不好,反正就是那种感觉,事后证明了我的判断,他比我只大三岁。我的职业使我看人和普通人看人有很大的区别。我们看人是用局外人的角度去看的。曾经有一次陪老同志一起出警,一个办公室老板的笔记本电脑在办公桌上放着给丢了。一看,肯定是内盗,当时的现场也很简单,我和那个老同志一对眼神,基本上就是老板的秘书干的。

            那个老板赌咒发誓,咬牙切齿地说不可能。

            很快,案子很快就破了,确实就是他的秘书干的。

            人这个东西,经常会被自己的判断蒙蔽,而且晕的厉害。都有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时候。很多案例以及现实经验都告诫我们千万不要轻信自己的经验和判断。

            眼前的这个王大毛一脸的憨厚,这种憨厚挺真实的,但我立刻意识到并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轻信这个憨厚,要知道他的弟弟王二毛做案手段是多么残忍啊。我看过那些照片。尽管这样的现场没少见,但依然会对自己有触动。提审的时候一般不会动心,偶尔在听罪犯描述犯罪过程时会揪心,会倒吸一口凉气,但不会有大的反应,我听别人说过有个老同志在审一个碎尸案的时候,审完了就出去吐。但我没有遇到过。

            可是眼前这个不一样了。我看到王大毛,尤其是他看似憨厚的微笑,顿时令我毛骨悚然,这可不是在审讯室,而是在一个没有任何精神和肉体保护的浴池里啊。而且,由于不知道他的背景,我作为卧底警察的优越感丝毫不起作用,他弟弟敢打死一个头儿的秘书,足见他的背景不一般,做这个卧底,天知道会对我的前途会带来什么影响。

            阿珠说:“哦,这是大毛哥,王大毛。”

            我冲王大毛笑了笑,算是个招呼吧。

            阿珠说:“刘冬,你新来的,大毛哥是老人了,你就跟着他吧,我有事先走了……”

            我站在王大毛的跟前,按照事先的准备,把我的出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我要装出我是一个来自偏僻乡下然后进城找工的人。

            王大毛并没有问我,也没有要跟我说话的意思,他帮我找了衣服柜子,找了个铺,就挨着他。我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身上肌肉很发达,因为在浴室里,穿的很少。我在暗暗和他较量,估计着如果我和他搏斗的话我是否能占上风。

            他身上没有文身,手上有老茧,粗厚粗厚的,和我完全不一样。虽然我也长期有搏击训练,但和这些人比在体能上确实有区别,他们居无定所,四处游荡,负案的人都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敏感,而且体质好。我想如果我和他有正面的冲突,体能上可能我不行,但我会在技巧上胜过他。我觉得他的手脚很笨拙,力气很大,这是没有经过专业的搏击训练的结果。

            王大毛的胳膊上有道长疤,额头上也有道疤,一多半在头发里。像是刀伤。

            我开始再次观察环境,这是一个中档的浴室。老板叫冯崇钢,是本地人,家里在这一带有门脸房,靠出租门脸房为生,后来又贩卖粮食赚了不少钱。前些年开浴室挺赚钱的,他就开了一个,房子是他租的,大概是跟房东有别的生意上的往来,作为交换,租金很便宜,所以他的花费就小。加上他的另外两个门脸,每个月都有很可观的进帐,那一年,流行奥迪A6,车刚上市,他就买了一辆,就停在浴池的后院里。圆滚滚的车型,在太阳底下闪着夺目的光芒。

            我和王大毛睡一个屋。这个小黑屋是临时搭的,搭在后院的二楼上,浴池男服务生一共有五个人,都是外地人,都不愿意住小黑屋,因为客人不会总是满的,他们就睡在大厅的沙发床上,所谓睡觉,都是在上午睡,平时客人都是晚上来,后半夜居多,喝完酒了,来洗个澡,过夜的也不少。小屋里一共挤着四个高低床,理论上能睡八个人,但事实上只有王大毛一个人睡。

            隔壁是按摩小姐住的,也是临时搭建的那种,隔板很薄,能听见隔壁的声音,令我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但这好奇很快就被紧张所取代。

            我挑了一个靠门的床,选这里是为了安全的需要,如果发生意外,我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跑出去,也可以将王大毛堵在里面。从这里冲出去,是个很狭小的走廊,尽头是个窗户,窗户外是一个平房的房顶。可以跳到平房上。这里是个布控的好地方,当然也是个逃生的地方,我琢磨着以后有条件在这里设个机关。

            我把带的一个旅行包往门口的床上一放。意思是就这张床了。

            我说:“就这吧。”

            王大毛回头看一眼。还是那个令我警觉的憨厚的笑容。

            王大毛说:“哦,那是我弟弟二毛睡过的。”

            我像被倒了一瓢凉水一样从头浇下来,手脚冰凉,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5

            我注意到王大毛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自言自语,似乎是无意的,但立刻让我汗毛倒竖,就跟被他看透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