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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书籍名:《观战笔记》    作者:朱增泉


                                    哀军之败,也不排除某些局部战斗可以出彩。伊军打得最好的是南方战区。乌姆盖斯尔、巴士拉、纳西里耶、纳杰夫等地均有“激烈战斗”。乌姆盖斯尔是伊拉克南方的深水港,美英联军攻了一个星期才攻下。巴士拉是伊拉克南方重要门户、全国第二大城市,伊军坚守20余天城池未失。尤其是纳西里耶保卫战,打得相当不错。纳西里耶在巴格达以南约300公里,位于南北公路干线和幼发拉底河交汇处,是南方通往首都巴格达的咽喉要冲,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在美英联军发起地面进攻后的最初十多天内,不断有美伊双方在纳西里耶激烈交战的消息传出。3月24日,纳西里耶的伊拉克守军打了一次漂亮仗,击毁美军装甲车数辆,歼敌一部。在那次战斗中,美军自己通报阵亡10人、伤2人、失踪1人,伊方通报的数字比这大得多。不要小看这个数字。即使按美军自己通报的伤亡数,截至4月6日,伊军在纳西里耶歼灭美军的数量,占到美军在伊拉克战争中全部伤亡数的1/3。有的外电评论说:“从伊拉克军队在纳西里耶抵抗美军的现实看,伊军还是有相当战斗力的。”须知,在信息化战争中,尤其是在美伊双方武器装备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像纳西里耶这样一个首都外围战略要点,能为滞迟敌人进攻速度争得10余天时间,已是难能可贵了。可惜,我们能见到的关于纳西里耶保卫战的详细报道太少了。

            注:①但查到的这些东西都不是“武器”,媒体的这类报道也有夸大。后来,联合国武器小组负责人布利克斯说,美英两国为了对伊拉克开战,故意破坏他领导的核查工作,对有关“证据”夸大其词,甚至将伪造的“购铀”情报作为开始“理由”,这是“非常、非常站不住脚”的。

            信息攻心战

            信息攻心战(1)

            美国人利用公开的媒体发布消息,制造了真真假假的信息错乱。

            一  美军打信息化战争,有“硬”的一手,也有“软”的一手。“硬”的一手,我在《巴格达的陷落》中已有较多描述。“软”的一手,就是大打信息攻心战。在信息化战争的全部理论中,这“软”“硬”两手,始终是形影相随、不可或缺、不可分离的。

            老美的信息攻心战,大致可分为战略级与战役级两个层次。战略级信息攻心战通常是国家行为,由白宫和五角大楼直接掌控实施。战役级信息攻心战则由美军结合战场上的军事打击一并实施。这两个层次的信息攻心战,有时又是互相贯通、交叉实施的。

            攻心战(心理战)古已有之,孙子说的“治气”“治心”与“夺气”“夺心”(语出《军争》),恐怕是最早的攻心战理论了。但时代不同了,技术进步了,美国的信息攻心战是依托其强大的信息优势,又充分利用大众传媒渠道实施的攻心战,具有许多新特点。

            首先,美国打信息攻心战有一套新理论。

            这要从美国军方和学术界最初对信息战这个概念的争论说起。美国人最早讨论信息战是在20世纪90年代初,起因是美军在1991年的海湾战争中采用了大量高新技术,特别是信息技术,使战争面貌发生了根本改变,由此引发了一场新军事革命。那时候,美国人对信息战的说法也是五花八门,综合起来是两大派。

            一派是技术制胜论者,他们从借助信息技术大幅度提高指挥控制能力和武器装备的作战效能入手研究信息战。代表这一派观点的彼得·格里尔发表了一篇题为《信息战》的论文,他认为信息战的主要标志就是“先进的侦察技术、高速运算的计算机、复杂的信息网络、高度精确的探测器和制导装置”,预言“21世纪早期的年代里,美国武库中最令人恐怖和最重的武器”,将是“信息系统涌出的巨大数据洪流”。

            另一派是攻心制胜论者,他们研究的重点是信息可以对人的情感和意志产生直接影响,并由此影响人对战争的决策,并影响战争的胜负。代表这一派观点的乔治·斯坦教授也发表了一篇题为《信息战》的论文,他认为“信息战的目标是人的头脑”,“信息战就是要控制信息领域,利用它去影响人”。这一派特别重视“信息战中一个重要的新因素是全世界范围内的电视和广播新闻”(当时互联网还不发达,现在还应加上互联网)。他们认为这是“构成冲突政治内容的战场外的战斗”,是更高层次的“战略级的信息战”。在这一派中,比斯坦教授更权威的是著名未来学家托夫勒夫妇,他们早在1993年10月出版的《第三次浪潮》中就已阐明了同样的理论,书中《舆论导向》一章中列举了“扭曲精神的六个扳手”,它们分别是:控诉敌方暴行;渲染参战的光荣与必要;把对方描绘成没有人性的魔鬼和没有人性的动物;宣称在战争中不和我们站在一起的国家是反对我们的;利用宗教进行有利于我方的宣传;使对方的宣传变成不可相信的宣传。托夫勒夫妇预言:“明天的一些最重要的战斗将发生在舆论宣传战场上。”

            美国人的思维方式有一个特点,什么事情争论归争论,争论到最后都以实用主义作为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管两种说法如何南辕北辙,只要有用,都留下、都采纳。他们兼收并蓄的时候多,简单地肯定一个、否定一个的时候少。五角大楼的谋士们觉得,这两派的观点其实都对,信息战里面既有技术科学,又有人文科学。前者可用于大幅度提高指挥员对战争的指挥控制能力和各类武器装备的杀伤效能,后者可用于把战争意志延伸到战场以外的广阔空间去,通过非军事手段实现军事目的,甚至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以拉姆斯菲尔德为代表的鹰派人物得出结论认为,信息技术在这两大领域都蕴藏着巨大的战争潜力,这两套本事都大有用武之地,美军都要大力发展和运用。

            伊拉克战争中,美军把打信息化战争的这两套本事都使了出来,软硬兼施,双管齐下。

            “硬”的一手,在战场上尽收精确、高效、迅捷之效。“软”的一手,在宣传舆论上尽显四面出击之能,在三条攻心战线上同时展开强大心理攻势。一攻美国公众之心,二攻世界舆论之心,三攻伊拉克军民之心。

            二  为何要首攻美国公众之心?

            在美国国内,公众舆论始终是个大问题,不能不认真对待。古往今来,无论哪个国家,凡开战都要进行战争动员,“令民与上同意”(孙子语)。对于公众舆论影响力极大的美国来说,这一条尤显重要。因此,托夫勒列举的六个“精神扳手”,既有对外功能,又有对内功能,其攻心对象涵盖了己方、敌方和第三方。小布什决心搞掉萨达姆,需要得到美国公众和国会较高的支持率,否则不好办,这就叫美国政治。日本《每日新闻》有位记者写了一篇谈他采访伊拉克战争的切身感受的文章,他认为像美国这样的国家“如果得不到媒体的支持,战争就不可能进行下去”。

            回想越南战争后期,美国国内曾掀起过反战浪潮。白宫和五角大楼找到的主要教训有两条,一是战争拖得太久,二是死人太多。越南战争打了14年,美国伤亡约25万人,死亡近6万人,把美国人拖怕了、死怕了。

            信息攻心战(2)

            海湾战争时,鉴于美国公众战争中怕死人的心理障碍尚未消除,他们采取了两方面的措施。一方面,在战法上,为了避免大量伤亡,空袭38天之后才展开地面进攻,只打了100个小时就停下了,不敢再打了,怕再打下去又要死很多人,又要引发新的反战浪潮。这样一来,战争过程的确是大大缩短了,伤亡人数也大大减少了。应当承认,海湾战争是人类进入信息化时代以后的第一场战争(也有人说它是机械化时代的最后一场战争),作战样式的确有了根本性变化,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另一方面,在宣传上,当时,白宫五角大楼就抓住机会大力宣传“非接触”、“零伤亡”之类的作战新理论、新观念。其实这在很大程度上是说给美国公众听的,是直接对着美国人“厌战”、“怕死人”的公众心理去的。

            实际上,海湾战争说是“非接触”,最后还是接触了;说是“零伤亡”,最后还是死了一些人。

            美军事后发觉,所谓“非接触”和“零伤亡”,成了他们套在自己头上的两道紧箍咒,作战行动受到了很大限制。对此,五角大楼和美军高层指挥官们内心有些后悔,但又不便明说。

            “9·11”事件是一个转机。美国公众对恐怖主义同仇敌忾,反恐宣传浪潮席卷全球。在这股强烈的“复仇”心理支配下,美国公众对战争中死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有所回升。因此,打阿富汗战争时,美军对“非接触”和“零伤亡”的调子就不那么高了。

            伊拉克战争,美国把托夫勒夫妇的六个“精神扳手”都从工具箱里统统拿了出来,全派上了用场。开战前和开战后,美国对内宣传牢牢抓住了几条:一,萨达姆是恐怖主义后台,打他就是打击恐怖主义;二,伊拉克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只有彻底打败伊拉克,才能彻底销毁“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从根本上消除对美国的威胁;三,开战后,处处展示美军的强大实力,刺激美国公众“傲视世界”的自豪感。本来还有第四条,要在电视屏幕上展示伊拉克民众手捧鲜花夹道欢迎美军的镜头,可是这一幕并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