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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命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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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书籍名:《拼命去死》    作者:九把刀


                                    

        一旁的牧师也假装没看见没听见。

        是了是了,这不就是詹姆斯人生的写照吗?他总是被瞧不起,有记忆以来从没有人给他真正的重视……除了那晚收留詹姆斯的好心夫妇。

        该死,快点把毒针插进我的动脉吧!他心想。

        见詹姆斯没反应,行刑官继续用非人的语气说:“流浪汉应该将不少旧报纸当棉被盖吧?我提醒你,在二〇〇六年的时候,佛罗里达州对一个叫戴安兹的犯人注射毒液,奇#書*網收集整理过程竟然持续了三十四分钟。二〇〇七年的时候,俄亥俄州对一个叫牛顿的犯人注射毒液,那次竟然花了两个小时,啧啧,那里的行刑官还前所未有允许牛顿中途上了一次厕所。毒液没那么管用,让那两个畜生死得很痛苦,媒体跟专家都说是意外,但我知道——这是报应。你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意外”……很让人期待啊。”

        詹姆斯的牙齿打颤,浑身发冷。

        这个狗娘养的行刑官说完一些自以为正义的话后,行刑的过程才开始录影。

        牧师带着詹姆斯读圣经,假惺惺为他祈福。一本正经的行刑官宣读着他的罪行及引用的法律条例时,其余狱卒就将他双手双脚固定在椅子上,牢牢地绑紧,一股将死的窒息感笼罩着他。

        “现在时间上午十点二十分,犯人詹姆斯·多纳待,犯下一级谋杀罪,判处死刑确定——现在开始行刑。”行刑官宣布。

        詹姆斯茫然地看着狱卒将针筒野蛮地刺进他的手臂,凉凉的透明液体流进静脉。毒液一共有三管,依序流进他的体内。

        后来詹姆斯才知道是麻醉用的流喷妥钠、神经阻断剂与肌肉麻痹剂泮库溴铵、停止心跳的氯化钾,每一种毒药都能够单独处决犯人,搭配起来更是万无一失。

        不到半分钟,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麻了上来,好像有一百万只蚂蚁同时咬着詹姆斯的双脚,沿着他的血管跟骨头一路往上啃着、钻着、咬着、吸吮着。

        他无法克制恐惧地流泪,不停搓着逐渐迟钝的手指,不晓得在抵抗什么……结果不是早就清楚了吗?!

        气管的肌肉忽地紧绷起来,心脏像被人狠狠捏住,捏住,快要爆裂开来。

        一瞬间死亡好近,好近,就在他的身体里!那么痛苦!

        “原来这就是死亡!”詹姆斯很着急,拼命想呼吸,全身发狂似抽搐。

        再怎么想藉死亡脱离这个不喜欢他的世界,无法呼吸的詹姆斯还是本能地挣扎。

        肌肉扭曲,爬满脸的泪水像盐酸一样腐蚀着他的视线,皮肤好像在冒烟。

        是谁说死刑里最人道的是毒针?是谁说的!自己来试试!

        真想用头朝坚硬的任何地方猛撞猛撞,想在地板上像陀螺一样打滚,想从高楼跳下,想拿枪朝太阳穴连扪三次扳机!!

        都好!

        都好!

        但最后詹姆斯想张开大嘴多吸一口气!

        多吸一口气再死!

        这种极端的痛苦没有停止,每根血管像充满了瓦斯,随时都在点火燃烧。

        詹姆斯不想闭上眼睛堕入黑暗,他太害怕了。现在发生的一切与詹姆斯在牢房里幻想的大相迳庭,他的意识没有因为毒液变得迟钝、反而异常清晰,看样子死亡要詹姆斯彻彻底底感受它,不轻易饶过。

        他想大声求救,他不想死了,他想用所有代价重新当个好人!

        一分一秒过去了,肉体持续感受着痛苦的窒息感。

        他没有闭上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

        黑暗的尽头会是白光吗?传说中接引死者到另一个世界的白色吸力?

        詹姆斯在越来越嚣张的痛苦中等待着地狱的使者,却什么也没等到。

        没有白光。

        也没有什么吸力。

        “……”詹姆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行刑官。

        地狱里怎么还有这个家伙?

        “行刑第十五分钟,犯人心跳停止,瞳孔无光线反应。”

        是谁?是谁在说话?

        “……”詹姆斯呆呆地扭动脖子,想找出说话的人。

        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回事?还没死吗?”行刑官抱怨。

        “心跳的确是……”那个医生模样的人拿着听诊器按在詹姆斯胸口。

        “是剂量出了问题吗?真糟糕啊。”行刑官背对着录影镜头微笑。

        那表情却仿佛在说:真好,剂量出了问题,这个人渣果然得死两次才够。

        医生模样的人一边确认詹姆斯的身体状况,一边喃喃自语:“这真是难以理解,明明就没有心跳了,怎么会……这完全就不合理。”

        一旁的狱卒没闲着,立刻拿出三管新的毒针,等待命令。

        “现在时间,早上十点三十七分,由于犯人詹姆斯·多纳特尚未死去,依法继续执行死刑确定。开始。”行刑官像是在泄欲的神情,这个变态家伙一定很满足自己的工作就是合法杀人。

        “等等……我……”詹姆斯太害怕了,刚刚的感觉还得再体验一次吗?

        狱卒将三管新的毒针继续插进他的手臂,詹姆斯急切哀号:“我要上诉!我要上诉!死刑明明已经执行过了!!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这一点也不公平!”

        行刑官笑笑看着詹姆斯。

        詹姆斯越恐惧,行刑官就越得意,但詹姆斯却孬种地停不下求饶。

        “神父,救我!他们这样对待我并不公平!”他快发狂了。

        “……孩子,你得亲自向上帝解释你的罪。”神父手按着圣经。

        三管毒针再次流进他的静脉,侵蚀着他充满罪恶的肉体。

        詹姆斯只是充满恐惧地大吼大叫,快点停手,或快点结束!

        乾叫了几分钟,在行刑官跟医生的错愕沉默中,他慢慢静了下来。

        这次,詹姆斯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麻不痛,也没有最痛苦的呼吸困难。

        没有黑暗也没有光,詹姆斯还是好好地坐在死刑房里。

        医生左手撑开他的眼皮,右手拿着小型手电简照着他的眼睛。

        “……他已经死了。”医生宣布。

        “死了?”行刑官瞪着医生,瞪着詹姆斯,瞪着空掉了的六管针筒。

        “你听到了我说什么,这个人,确确实实已经死了。”医生郑重地说。

        行刑宫瞪着协刑的狱卒:“该不会是毒液过期了吧?检查一下。”

        医生摇摇头,缓缓站了起来:“不,毒液即使过期了还是毒液,这个人也的确死了。没有心跳,瞳孔没有光线反应,既然这个人已经死了,这里就没我的事了。”

        詹姆斯呆呆地听着医生的宣判,脑袋一片空白。

        行刑官走了过来,抢过听诊器确认詹姆斯的心跳,用力拍打他的脸。

        行刑官的动作越来越粗鲁,表情越来越气急败坏。

        不知道过了多久,行刑官两眼无神地转过头:“神父?”

        神父呆晌地跪了下来,拼命在胸前划下十字,泪水爬满了老脸。

        没错,如你所想,一个不该属于詹姆斯的神迹错给了他。

        继被詹姆斯杀死的赛门布拉克之后,詹姆斯成了世界上第二个活死人。

        2

        有人说,从一个人的垃圾桶里都丢了什么、怎么丢,可以了解这个人。

        但詹姆斯最常干的事,却是在别人不要的垃圾里寻找他需要的东西。

        这么说来,詹姆斯根本就是另一个厨余回收桶。

        现在,不被任何人需要的詹姆斯成了神迹。

        ……魔鬼知道了,一定很想笑。

        在理所当然的军队抵达前,典狱长短暂接见了詹姆斯。

        “孩子,你是无辜的吗?”典狱长摸着白掉了的胡须。

        詹姆斯再怎么无耻,也不可能否认自己犯下的罪,只是一直以来都抱持着如果没被逮到、就苟且偷生下去的消极心态,反正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不,我有罪。”詹姆斯看着橘色的囚服,脏污的边都卷了起来。

        “在毒液注射之后,你死过了吗?”

        “是的,我非常痛苦。”

        “在黑暗里,你看见上帝了吗?”

        “也许吧……我不知道。”

        “上帝将神迹降予给你,你想不出原因?”

        “我不知道,我全都不知道。也许祂只是弄错了……”

        此时军队抵达监狱,对话也结束了。

        几个穿着隔离装的人一边朝监狱每个角落喷上消毒药水,一边将詹姆斯塞进一个透明的、圆筒状的……“棺材”里,大概是想彻底隔离他跟外界的接触吧。

        一路上都没有人跟詹姆斯说话,詹姆斯问他们要送他去哪,他们也噤声不说,虽然詹姆斯已经死了,那种气氛还是让他不由自主担心了起来。

        任何人在这种情势下也只有胡思乱想。

        詹姆斯暗忖……

        我没有死,不,应该说是死不像死,这应该是个礼物。

        那个自己撞死在我刀上的赛门布拉克,靠着“死不像死”捞了享用不尽的名气,每次接受访问或公开表演都海削了一大笔钱,显然“死不像死”有很大的好处。

        现在轮到我了,我也可以跟赛门布拉克一样,顺利变成一个只有在电视跟报纸上才可以看到的那种名人,从此有着不一样的人生。

        既然“死不像死”是上帝的礼物,那么,我凭什么得到呢?

        也许那一个寒冷的冬夜,收容我的那两个年轻夫妇其实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私底下做尽很多见不得人的坏事。

        也许,那天晚上他们收容我,其实是要害我……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