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有什么不对劲？”雨点有一种异样的预感。
节目在一个个演出，大厅中雨点上场了。暴露的肢体，疯狂的劲舞，震撼的音响，忽明忽暗的灯光摇撼着大厅中的每一位看客，大家纷纷随着舞点敲击桌面，大声呐喊，吹口哨……在热烈的气氛中天亮拄着手杖出现在歌舞吧门口。灯光照得他的脸忽青忽紫，他剑眉双拧，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
看客们情绪高涨，击节声叫喊声此起彼伏。天亮坐在角落里冷冷地注视着狂舞的雨点。
雨点表演结束准备谢幕退场。大厅中的敲击声却越来越响。雨点与舞伴们再次返场，悠扬的乐曲响起，舞台上雨点轻柔的酮体如风摆杨柳，袅袅地漂浮游移……大厅渐渐安静下来。
突然，从看客席中传出有力的击打声。“咚！咚！咚！”这敲打一声高过一声，看客们奇怪地纷纷回头张望，在一个幽暗的角落里，天亮怒目而视，狠狠地用手杖撞击着地板。
“咚！咚！咚……”
雨点也被这强烈的撞击声弄愣了，她停下表演，循声望去，蓦然发现了台下的林天亮。
此时，服务员正客气地上前劝阻天亮，天亮挥起手杖将其驱赶开。他缓缓地站起身，四下扫视了地遍，又慢悠悠地把手杖夹在腋下，很有节奏地鼓着掌并大喊道：“谁是这个肉铺的老板？我要盘下这个店。”
“哈哈哈……”台下哄笑起来。
如狼似虎的保安一窝蜂地跑来围住天亮，天亮轻蔑地望着他们，将手杖狠狠戳在地上，眼睛里射出阴毒的光，他的凛然气势让保安一时不知该怎样是好。
天亮拄着手杖，目不斜视地走向表演台，昂头向大家泄愤道：“这里真他妈是猪的乐园，牲口大棚！”
这恶毒的语言激怒了看客们，有人漫骂着将酒泼向天亮，有人狠狠地将东西砸向天亮，保安醒过神来，冲向天亮，天亮左躲右闪，抡手杖打向扑上来的人们。
天亮被涌上来的保安扑倒在地。保安们凶神恶煞般按住天亮踢打起来。惊呆了的雨点奋不顾身地冲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天亮。
雨点被保安揪起扔到了一旁……
天明一路惬意地回到家。父亲死后，这是他第一次感到高兴，他终于像个大哥似的说服了妹妹，他认为自己做成了一件大事。
天明来到书房，将父亲的日记本打开，仔细地看着，小声地读着，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每个人都想向上攀登，但我却发现越爬向名利的山顶就越看到荒芜，树木也越少，越来越没办法找到可以藏身的地方……”
“丁零”电话铃急促地响起，天明放下日记，走到客厅，刚拿起话筒，雨点嘤嘤的哭泣声就钻入了他的耳底：“大哥，天亮到酒吧闹事……他打了人，被人家关在屋子里……你快来吧！救救他”
天明大吃一惊，他什么也没说，放下话筒奔出家门。
天亮已经被扣留在歌舞吧的卫生间里。人绑在椅子上，周围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天亮始终歪着脑袋冷笑，他的头被打破了，血顺着眉骨流下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血肉模糊。天亮舔了舔嘴唇，嘴里“哼”一声，嘲讽地望着气急败坏的酒吧经理。
常卫平经理愤怒地吸着烟，伸出戴了钻戒的手指指着天亮：“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告诉你，敢砸我场子的人还没有呢！”
天亮斜睨着常卫平，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我不就是一个吗？”
“所以，我今天给你两条出路，蹲小号或是废了你！” 经理咬牙切齿。
天亮放声笑道：“哈哈！我本来就是一个废人，活着等于天天蹲在小号里。”
经理发狠地盯着天亮，抬了一下手：“我要他妈不是考虑刘雨，我就……”
天亮接过经理的话碴儿：“我说孙子，千万别，我求你还是考虑一下你自己，别那么多愁善感。”
经理冲上去，狠狠给了天亮一嘴巴。
天亮默默地望着经理，将嘴中的血水吐到地上：“真没用，你也和我一样半身不遂了？怎么手软得像一鸡婆？”
经理愤怒地又挥起了胳膊，这时雨点冲了进来，将身子护住天亮，大喊道：“干什么你们！”
经理放下手，发着狠点头道：“好！好！今天我陪定你们了……”他甩头对身边的几条大汉说，“来呀！把这俩都给我装进麻袋！我要陪着这个无赖死，出事我负责，谁哆嗦谁不是爷们儿！”
几名大汉一拥而上，用烂布堵住雨点和天亮的嘴，拿麻袋从头到脚罩住，两个人像巨虫一样在麻袋里蠕动着，发出呜呜噜噜的声音。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一名保安神色不安地跑过来，伏耳对经理说了几句什么，经理怔了一下，返身出去了。
歌舞厅门口，天明带着谦卑的微笑，搓着手向怒气冲冲走过来的经理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是砸你场子的那个人的哥哥，对不起啊！我先给你道歉啦！”
经理拍着吧台喊道：“今天这事儿没完，他不当众给我磕几个响头，就别想囫囵个儿地出去。”
《还债》第十集(3)
“老兄……”天明继续鞠躬。
经理恶狠狠地用手指点着天明说：“别他妈来这一套！我这儿的东西都让他砸了，赔吧！总共是一万八。”
“老板……”天明再鞠一躬。
“少废话！明天一早把钱送来。不然，我这儿没你要找的那个人！”经理绝决地说。
这时由远而近传来警笛声。
经理一愣，望着天明恍然大悟道：“你玩儿我？你在拖延时间，你报警了？”
天明毕恭毕敬地说：“经理，我弟弟到你这儿来闹事是他不对，我再次替他向你道歉！请原谅，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让您和他都冷静下来。”
“你还道什么歉？你这是在害我！”经理狠狠地瞪了天明一眼。
警车到了，派出所的刘警官和带着红袖标的治安员立在了门口。
天明伸出双手迎上去：“来啦！”
“怎么了？”刘警官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两个人，直视着前方面无表情地问道。
经理无奈地对刘警官说：“大刘呀，我冤呀！我……”
天明在另一侧卑躬屈膝道：“让我说吧，我报的案。”
“别听他的，他有私心。”经理赶紧阻拦。
“什么意思？我在这儿还没人权啦？”刘警官沉着脸，指指天明，“你先说！”
“是这样，我弟弟在这儿给人家添乱，希望你能阻止他，他是因为身体致残才变得狂躁的，请多多包涵。”
经理望着天明，怔住了……
林家客厅。天明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蜷缩在沙发上，天亮咄咄逼人，瞪着眼烦躁不安地在屋里踱着步，不时用手杖重重地敲击地面，冲着天明狂喊道：“耻辱！你简直让我为你脸红！你为什么替我道歉？为什么告我而不是他？”
“你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也砸坏了人家的东西。”天明终于小声地反驳了一句。
“我后悔我没有砸烂他的猪头！”天亮顿着手杖，愤愤地说。
“天亮，求求你，一切都过去了。”雨点在一旁怯怯地哀求着天亮。
“那是你，你们！一切才开始，这只是一，我要让它走到十！”天亮不依不饶。
天明小声劝解：“你不能这么做，做事要先看看自己……”
天亮奇怪地望着天明，讥讽道：“天明，你开始学习教训人啦？可惜，你找错了人！”
“为什么你总要把小事闹大，弄得不可收拾呢？”雨点争执着。
天亮“啪”地一声扔掉手杖，恶毒地喊道：“因为我和舞女的思维方式不同。”
雨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立起，怨恨地望了天亮一眼，冲出门外。
“雨点！” 天明喊着，回身指了指面目狰狞的天亮，叹口气，追了出去。
“让她走！让她走！她不怕冷！”天亮疯了一般地说。
马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路灯散发着橘黄的光。天明一刻不敢耽误，终于发现了在前面狂奔的雨点，他几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雨点的胳膊：“雨点，你原谅他，他有病……他这样做正是因为爱你……”
痛哭流涕的雨点使劲地摇着头：“不！他更爱他自己！”
“你对他的好我最清楚！原谅他吧，回去吧。”天明哀求道。
“不！”
“你去哪儿？”
“哪儿都行，他都不在乎我去哪儿，我还能再待下去吗？”
“那，那你也不能走，我陪着你，直到你有了安全的地方。”
午夜三点，雨点终于同意回家了。长长的马路一直通向林家的那栋小楼，黑黢黢的夜，只有小楼亮着微弱的灯光。小楼里一个人影不时在窗口晃动，天明指指人影对雨点说：“看，他也着急呀！”雨点泪痕斑斑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天明将门打开，把雨点推进去。
天亮佯装镇定地转过身：“怎么又回来了？”
“你闭嘴！”天明吼了一声。
天亮一怔，呆住了。
天明搀扶着雨点上到二楼，给雨点倒了杯水，叮嘱道：“好好休息，你放心，我会让他安静下来的。”
雨点接过水杯，也嘱咐天明说：“大哥，别对他太严厉了，给他留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