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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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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书籍名:《虚无之旅》    作者:懒起画娥眉


                                    

            “佛来阿喂,远飞?”想不到月古人还记得我失忆时自己翻译过的名字。

            “远飞,海潮,你想要远飞?”

            “不是想要,是一直要,从认识你起就要远飞。”月沣听了我的话,脸上勃然变色。我取出包着绢布的盒子,打开,将耳环一一从耳间取下,将它们与珠链放在一起,然后重新包好,交给月沣,“还给你,这礼物太贵重,象我这样的普通人,受不起。”我喘了一大口气,接着说:“请把我的小佛还给我。噢,那护身符你留着吧,我只想要小佛。”

            月沣接过盒子,将它放在桌上。此时屋内的仆人早走得精光。他走上前,凝视我的眼睛,说道:“你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

            “这些事,都是我母亲自己安排的,我之前并不知道。”

            然后呢?

            “有的人一出生,就注定要肩负起责任,去做一些不得不做的事,哪怕这些事是他不愿做,甚至违背本意违背良心的事。在这世上,真正能按照自己意愿生活的,能有几个?”

            “嗯,我明白的。”我当然明白,难道我来到这个古代是我愿意的吗?!

            “但是,并非所有与责任相关的事情我都得去做,都要违背我的意愿。所以,就算她是我亲生母亲,也办不到!”月沣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慢,也很坚决不容一丝质疑和反悔。说着,他从盒中取出耳环,重新为我戴上。

            直到此时,我的眼泪才哗地一下流了出来。

            白云经师

            月沣用丝帕擦去我脸上的泪水,他喃喃低语:“对不起,又让我的明珠掉眼泪了……”我心里一动,是啊,曾几何时,我变得这般柔弱,风吹草动都会落泪,泪水后面的月古人仿如幻影。我慢慢收住眼泪。月沣取来了那串翡翠珠链,为我系在脖间。珠子冰凉凝翠,沉甸甸的,象一副枷锁,我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低声说:“其实一颗就可以了,这么多珠子挂在脖子上很沉。”月古人脸上浮现微笑。“这是圣……我曾祖母传下来的一套首饰,年代久了些,我让人取一枚珠子做成项链,好不好?”

            我摸了摸珠链,它的珠子颗颗绿得浓艳不腻,清凉入手,温润入心。取下一颗真有点可惜。我终于破涕为笑:“不用了,它太完美,拆开多可惜。”我的心情真是瞬息万变,倾刻间刚才种种伤心和恼怒全被抛在了脑后。

            

            这时瑞娘在外请示,能否进来。原来她为我送来了一些新衣物。我随身所带的仅有几件清悠山谷的衣服,其它东西都在长兴镇外的路上遗失了。月古人跟着想起了什么,问道:“海潮,有你画的明珠和诗的本子,是不是都没了?”

            “嗯。”

            “那再重新画一幅好不好?为我。”

            “嗯……”见我没有痛快答应,他的眼中流露着渴盼。

            “好。”

            可是这里没有本子,更没有炭条。我想起了无言,便问他:“无言呢,怎不见他?”

            “他有事外出,还没回来。你想见他?”月沣的语气里藏着微弱的不满和嫉妒。我心里暗道,小心眼,但又觉异常甜蜜。“没有炭条笔,没有本子,怎么画呢?”

            月沣这才释然,“这些东西暂时无法凑齐,就用宣纸和毛笔好不好?”这……我本想用素描藏拙,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瑞娘准备好笔墨纸砚,便自行退下了。我开始持笔画起来,怎知刚一提笔,着墨没掌控好,一滴墨汁掉在纸上,顿时晕出一大块触目惊心的墨迹。

            “呃……”我哭笑不得,很不好意思地说:“这个这个……很久没用过毛笔了……”月古人灿然一笑,从一旁走到我身后,揽住我的身子,伸出手握住我持笔的手,令我放松手臂,随着他手臂的带动,点、描、涂,染,一会儿一幅明珠望月图就完成了。

            

            随后,他在一旁的空白处,又带着我的手用漂亮的欧体楷书将诗一一录入。欧体字精妙处在于字体清瘦秀美,内里却有钢骨和韧劲。最后在落款处,他再用行书细细签下:海潮  月沣两个名字。我的心仿佛被凝住,他的气息在我的颈间游走,温温的痒痒的,瞬间我已迷失了自己。今夕何夕,眼前的人不再是幻影。我回过头,与他的目光交接,心心相印。

            我轻咬着嘴唇,道:“你……都记住了。”

            他轻轻吻了一下我的耳朵,“不必记,只看一次,便在我的心里了。”

            

            不觉到了晚饭时分,瑞娘进来请示在哪用餐。怎知大夫人的管事已先来请,要月古人过去吃晚饭。月沣要我和他同去,我扭捏着不肯,月沣呵呵笑着搂住我,轻点我的鼻子,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我我……怕什么!我头一昂,哼,难道我一二十一世纪新女性,还怕千年前的古代妇人。不过终究色厉内荏。嘴上答应了,脚却不肯迈出。月沣脸上呈现温柔笑意,“我在外面等你。”说着此人居然出去了。留我一人在屋里继续斗争。

            瑞娘早已找出一件杏粉色的衣裳,在旁笑道:“阿喂姑娘,快更衣吧。”我扭头看了看她和手里的衣服,说:“瑞娘,我叫欧阳海潮。”瑞娘笑应:“我知道,不过阿喂叫着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我心一端,只说:无妨,随便叫什么都行。

            换好衣服,瑞娘给我梳了个精致发式,发间仍点缀着那枚镶红宝石的银色簪子,与耳间脖上的翡翠星辉相映。瑞娘又为我画上淡妆,待一切收拾好,我的快乐也将被消磨光了。不过瑞娘一句发自内心的称赞又成功地把快乐唤了回来。

            “阿喂姑娘,您真是越来越美了!”嘿嘿,都说爱能让人变得美丽,看来是真理哦!月古人牵着我的手,穿回廊,过小桥,挺拔的身影,步履如风。让我想起了最初与他同去谢佛会时路上的情景。

            

            终于到了餐厅,仆人们站了一排,大夫人已安坐好,旁边多了两位贵妇,与她年纪相当,容貌各有千秋,服装奢华程度不及萧大夫人,但脸上神情却是平和温存,看起来可亲多了。在大夫人身后站着两位年青女子,其中之一,我认识,水如烟。还是仙子般精致的容颜、顾盼有度的眼神。旁边的女子虽然亦是艳丽无双,但与如烟站在一道,略显黯淡,我当下了然,不必问这二位是月古人的侍妾候选人。如烟因与我认识,所以目光落在月沣身上片刻,也朝我转了一转,我微微一笑,算打招呼,而旁边的那位,则很谨慎,既不敢看月沣,更不敢看我。我觉得这种场面很有趣,倘若我是旁观者的话,就更有趣了,可惜我不是。

            
            “欧阳姑娘也来了,请一起用膳吧。”一个亲切的声音响起,大夫人礼貌招呼我。脸上一付如假包换的笑容。月沣朝其母施礼后,又对旁边两位夫人一一问安,两位夫人则起身答谢。(大户人家礼节真多),我要不要施礼呢?还没等我想好,月古人已拖着我坐下。他挨着母亲,我挨着他。如烟他们仍站着,看来她们是没有资格上桌同吃的。(嘿嘿,幸好我是客人),我心里不禁为古代女子大感不平!正想着,大夫人如刺般的目光钉了过来,这次不是背,而是钉在了我的脖子上,她看到了戴在我脖间的那串翡翠珠链。她的眼中闪过种种情绪痕迹,是愤怒,是妒忌,是伤感,是仇怨……

            这时大夫人又说话了:“欧阳姑娘远道而来,旅途劳累,我本想明日请姑娘一聚,想不到今天姑娘自己来了,也就不必我再次请了。”我笑了笑。月沣目光凛然,大夫人本想再说什么,撞到月古人的目光,只好忍住了。这时仆人们已陆续端上各样菜式。大夫人再道:“海潮姑娘的家乡好象很偏远,今天的菜式全是四方城闻名大魏朝野的名菜,难得能吃上,快请尝尝,不必客气。”一股恼意直冲额顶,呸!什么名菜,中国几大菜系我哪个没尝过,西洋菜法国餐你见过没?满汉全席恐怕你听都没听说过吧。但我一转念,我何必与千年前没见过世面的贵妇一般见识呢,何况她又是月古人的母亲。于是便笑着点头,说:“是。”

            

            还没轮到我提箸,月沣筷子已伸到我的碟子里,他夹了几样菜,轻声说:“这都是你喜欢吃的。”然后朝我温柔的看了一眼,仿佛替他母亲求得原谅。我微笑,开始吃。那边大夫人看在眼里,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身后的水如烟及另位女子眼中早已满是惊异和幽怨。

            终于,大夫人又说话了。“我听闻欧阳姑娘与云之飘渺的安神医过从甚密,行为亲昵更是出人意外,不讳世俗礼仪。”我现在可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众口铄金、集毁销骨!纵是月古人再好涵养,闻听此言也是脸色大变,泛起了怒火。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仆人们大气不敢出,两位夫人脸上也显得惊恐不定。

            我本来想尽量恭恭敬敬吃完这顿饭,淑女一些。但我的自尊心不答应。羞怒之下,身上的潜能力被挖掘上来。我不再低头轻声说话,而是迎着大夫人的目光,字正腔圆的说:“安神医与我是同乡,我敬他如兄长,他亦爱护我如姊妹,旁人如何看待与我何干,不过常言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字头字根字角都咬得圆融丰满,平仄准确到位,声音清冽干净,不拖泥带水。稳稳传入每个人耳朵里。我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曾在全省高校朗诵会上得过第一名,曾当过校园电视台的新闻主播。

            

            大夫人听罢我的话,眉心直跳。又见儿子怒意丛生,忙道:我也只道是听说,如今见了欧阳姑娘,行为端正,言语从容大度,想来不是传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