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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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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书籍名:《虚无之旅》    作者:懒起画娥眉


                                    

            我不动,不回答。

            “阿喂,过来。”阿福再次叫我。我没有向前,反而朝后退去,不不,我不要上前,如果月古人死了怎么办,我不能亲眼看着他死掉,而无能为力,我宁可现在就退出去,让别人告诉我月沣的生死。阿福见我如此,欺身过来,一把攥住我的手,将我拉到月沣床前。

            

            月沣的脸那么白,那么白,白得泛出幽幽蓝光,白得象一张纸一面墙一朵云一片雪花,连嘴唇都变成白色,面上象履了一层厚厚的雪。阿福忽将月沣的手塞入我的手掌,那曾经牵过我的手的手,那曾温柔抚过我身体的手,那曾为我画出眉似春山能载闲愁的手,现在已变得冰凉绵软,我象触电般松开月古人的手,大声尖叫起来。

            “阿喂,阿喂,你冷静,不要这样!”阿福站起来用力抱住我。

            “阿喂,你没发现他的手心还有热气吗?”阿福轻声提醒我,理智回归,我逐渐冷静下来,重新握住月沣的手,在一片冰冷中寻找那一线暖意,就象在茫茫戈壁找寻水源,终于他的手象是有了回应,有暖意微弱透出掌心,我抬起头眼望阿福,点着头,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落在月沣和我相握的手上。

            阿福脸上现出笑容。他轻轻将月沣的手从我手中抽离放妥,为他盖好被子。

            “阿喂,你去外面休息一会,我现在要开始为他逼毒。”为什么逼毒要我避开,我用目光询问,阿福还以微笑,仿佛在说:放心。

            我离开屋子,走到外面的前廊,夜色来临,仍有一小片微光不忍褪去,我站在廊下无目的远眺,才发现原来月沣住处比我住的小院地势略高,站在廊下,便可以无遮挡的看到我住小院的全貌,他是否曾伫立在此,默默观看我的院落,思念着我,想象着我在屋内的一举一动?

            

            我的心一片混乱,这究竟是谁的错?是月沣的父亲,还是他的母亲,或者本是我的错。此时,一个人走进院子,她的眼睛空洞,全身象刚受重创一般摇摇晃晃。

            “沣儿,我的沣儿”她的声音急促而撕裂,她的脸因惊恐苍白如纸。我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扶住了她。大夫人不知何时变得如此虚弱,她的身子轻飘飘的象片风中羽毛。

            我忽然生了怜悯,眼前高高在上的大夫人,骄傲坚强的大夫人,不过是曾受爱情重伤的可怜人,她一生韶华只为一个人盛放,可悲的是那个人负了她,爱上了别人,她却不肯放手,不能放手,最终还是失去了他。对于欠她幸福的那个人,她终身无法看淡无法相忘江湖,因为爱比恨更难宽恕。

            大夫人的目光茫然落下,她看着我,似乎又不是在看着我。

            “大夫人,阿福正在为梓祎逼毒,放心,有阿福在,梓祎不会有事。”我不由出声安慰大夫人。不一会瑞娘也来了,她接过我的手,扶着大夫人。

            “我为了你,为了实现你的承诺,把只有五岁的沣儿送到胜乐山,可怜沣儿这么小就离开了亲娘,独自生活在荒山野岭,为了你,我忍受了与沣儿母子分离十年之痛,为什么你还不放过我,还要派她来抢走我的沣儿……”大夫人声泪俱下的控诉,每一个字都象子弹准确命中我的心,我的额头渗出冷汗,是我的错吗?我和月沣本来各自有着一条即定的道路,就象两条平行线,纵然离得再近也永远不会相交,但现在我们各自脱离了轨道,相遇在一起,那么,我们会变成同一条线,还是会相撞爆炸,各自粉身碎骨?

            大夫人没有再理会我,更没有再次出手伤我,只是默默站在院里,渐渐融进了越来越暗的天色里。

            

            这一天折腾下来,我觉得身心从里到外格外疲倦,今天发生的事,每一个场景都在跳跃着,早上温馨明媚,中午风云突变,下午危机四伏,黄昏月沣徘徊在生死边缘,阿福突然降临出手相救……而种种因此产生的怀疑和怯懦,让我心中弥漫着悲凉的温情。

            大夫人和瑞娘已进屋守在外间小厅。内间的门被阿福封上,以便他专心逼毒。莫总管和几位大护卫都在院内各处守着,时刻听从大夫人召唤,我,好象成了多余的人。

        人心难测

            我悄悄离开月沣的住处,回到自己屋中,天上挂着一轮凉月,照着屋内影影绰绰,以往都是瑞娘每晚过来点灯,此时,她在月古人那里陪伴大夫人。我借着月光坐在桌前,托着腮沉思。外面传来脚步声,原来是寒汀院的仆人要进来点灯。看来莫小蛾还没有完全忘记我的存在。

            

            我走到镜子前照着,镜中人颇为狼狈,早上梳好的发型已经散乱开了,妆容更是被泪水冲刷得痕迹全无,(我暗自庆幸着的是淡妆,不然就成花脸了),只有眉间还残留着一丝幽远意境。我自己找来水将脸细细洗净,又拆了发饰,用发刷一下下梳顺头发,直到泛出乌亮的光泽,最后将它松松编成辫子垂在后背。

            

            身上的衫裙也脏了,翻出一件淡蓝印着白色小花的衣裙换上,都收拾好了,我来到院中,反复徘徊,思考着要不要去月沣那,还是先等阿福的消息。徘徊久了,头眩晕着,只得停下,凝望远山朦胧的轮廓,忽然心生一念:既然这里无法容纳我,我能不能与月沣一同穿越幽眠山道,返回现代。从现代文明社会重回经济生产力落后的古代,难以让人适应并有所发展,那从落后的古代进入经济发达、文明程度高的现代社会,会不会容易适应。月沣并非观念古旧闭塞之人,他有良好的文化功底,武功好,年轻、聪明并且相貌出众……呃,他若去了现代社会,我能不能守得住他,他会不会被别人抢跑了?妈妈常说,女要有貌,男子重要的是有品和有才,爸爸妈妈都不喜欢容貌太过出色的人,偏偏月沣就是这样的人啊……

            古代年轻未婚女儿都待字闺中,不比现代女孩,敢想敢做,敢爱敢恨,如今的世界对男人们的诱惑太多,若真要自己处心积虑地维护爱情、守护着他,自己会不会放手。

            本来我焦虑着月沣解毒生命悠关的事,怎知一念流转,竟然憧憬起我与他将来共同生活在现代社会的情景,并开始为由此滋生的一些毫无根据的联想发起愁来。

            

            正想得出神,有人轻拍了一下肩膀,回头看是阿福。我目中一亮,阿福含笑站在我身后,我看到他的笑意便明白月古人定然没事了!笑容顿时也浮现在我脸上,我急忙要向月沣的住处跑去。

            “阿喂!”阿福叫住我。“你想去看他?萧夫人正在床前看护。”一听萧夫人在,我的脚步停了下来。还是把这段难得的母子相依的时光留给大夫人吧。我怎能去埋怨和打扰大夫人那一颗盛满母爱的心啊。

            我慢慢走回阿福身边,这才发现他的脸白似月光。想必刚才为月沣逼毒耗费了不少精力。
            “阿福,你很累吧,要不要到我房中休息一会?”我心里很感激阿福救了我,也救了月古人,诚意相请着。阿福的脸却微微一红。没有回答。我感到奇怪,怎么了?转念一想,古代未婚女子主动邀请男子进房休息是否意味着行为不检?我轻皱起眉,刚才滋生的想与月古人一同返回现代的念头更盛了些。

            “阿喂,我的体力不至于那么差,不过,你能陪我在这里坐一会吗?”我忙点头,伴着阿福坐在院内的青石条凳上。

            “月沣他醒了吗?”

            “没有,醒过来怕是要等到明天。不过他求生意志很强,若非月沣自己用真气护着心脉,就算有护心丹和我的真气相助,他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那现在他应该没事了吧,什么时候能全好?”

            “毒已去了,但重伤了元气,至少休息五六天才能恢复到原来的七分功力,至于另外三分,还得加以更长的时日……”阿福声音隐去,默默注视远方。

            “阿福,为什么你会来,难道你并没有离开?”我轻声问他。

            “我本打算离开,送叔祖回凌居谷,可是我又改了主意。”

            “你还想夺取天下吗?”

            阿福没有回答,注视着我,缓缓摇头。“我想通了,天下于我,并非是我最想要的东西。”他停顿了片刻,“阿喂……”我的心怦怦跳动,忙打断他的话。“阿福,为什么你忽然改口叫我阿喂?你曾说过更喜欢欧阳海潮这个名字。”

            阿福微笑,长长的黑发随风轻轻舞动。

            “因为我叫阿福,海潮就叫阿喂。阿福和阿喂……”

            我在心里默念阿福和阿喂,只是阿福,你真的明白阿喂的意思吗?是要离你远飞啊……

            “你……”

            这一次是阿福打断我想说的话。

            “阿喂,还记得我曾说过与月沣比试,若输了,最终会一无所有。我从前一直这样认为,可是我现在想通了,也许我是输了天下,但是我却赢回了两个最好的朋友。”

            “朋友?”

            “一个是欧阳海潮,一个是萧月沣。”

            我凝望着阿福的眼睛,

            “所以,你才赶来出手相救的,对不对?”阿福一笑,没有回答。

            这时院门突然被推开,飞身进来了几个人,手持刀剑,直指向阿福,还未上前,突又身形止住。只听一个人施礼道:“对不起,不知是大人在欧阳姑娘院内。以为是有人闯入。”

            原来是莫总管带着护卫进来。

            “莫总管,你以为白云经师布置寒芷阵就这么容易破?除了我,还有谁能破开,就算迦叶山传人来了,也并非能顺利入内。除非是踏平寒汀院,怕是谁也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