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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性中的思维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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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书籍名:《复杂性中的思维物质》    作者:克劳斯·迈因策尔


                                    我们的奇妙的情感、想像和创造性,自从人类文化开始以来一再为诗人和艺术家所赞颂,但是复杂系统方式还没有触动这些问题,尽管我们将模拟其非线性动力学的某些方面。

        4.1从柏拉图的灵魂到拉美特利的《人是机器》

        自然中的最复杂的器官之一是人的大脑。今天,我们知道,由于有了大脑,才使得人的精神、意识和人格的形成成为可能,而这一切自从人的思维出现以来一直被看作是人的最大的奇迹之一。运用复杂系统探究方式,我们可以用复杂神经网络的非线性相互作用来为人的感知和思维的形成建立模型。因此,复杂系统的模型就有助于我们去理解心-身过程是如何工作的,是如何在一定条件下的自然进化中出现的。基于这种观点,从长远来看,对于符合自然进化规律的意识和精神的形成,也就不会感到惊奇了。但是,它的产生仍是一个谜。

        在我们探讨复杂系统和心-身的进化之前,让我们先回顾一下早期的精神哲学和神经生理学史。对照历史背景,我们可以看到,传统的心-身问题中的哪些问题已经由复杂系统探究方式解决了,哪些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

        在前面的几章中,我们已经指出早期的神话和宗教信念都试图解释人们生活的世界并对自然力作出想像。显然,人的欲望、恐惧、愤怒和想像力,如同自然的强制力那样,支配着人所生活的世界。意识或心灵或精神或灵魂都是生命所经历的,它们似乎在人死后就“离开”了人体。人们已经力图用自己熟悉的关于相互作用着的物理事物的经验,来为这些未知的过程建立模型。精神或意识状态被假定为叫做“灵魂”的特殊的实体或某种类似的东西,正是它们造成了人的意向性行为。伴随着这种精神状态的假设,引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灵魂处于身体中何处。通常的回答是,它是由身体提供的,或它是集中在某些器官中,例如心脏和肺部。尽管这种惊人的“事物”效应显然是真实的,但是它不能像上帝或幽灵那样,是不可见、抓不住的。因此,人们普遍地相信,它具有某种神性的起源。前苏格拉底的哲学家们,在对传统的信仰和宗教信念的批判中,从自然中寻求原因和原素。一些思想家把“灵魂”看作诸如“气”和“火”这样的物质,因为,它们被看作最精细、最轻盈的物质形式。在阿那克萨戈拉看来,精神是运动和有序的原则,因此也就是生命的原素。在赫拉克利特看来,灵魂如同由宇宙的规律(逻各斯)所控制的火焰。灵魂如同火,被水消灭:“死就是灵魂变成水”。这些探索就是用熟悉的已知的东西来为未知的东西建模。

        值得注意的是一位早期的医学思想家、毕达哥拉斯派学者、克劳东的阿尔克梅翁,他看来是第一位把感觉和思维定位在大脑的古希腊思想家。像古希腊早期的太阳中心宇宙中的天体模型一样,这种天才的思想很快就淹没在亚里士多德的权威之中,亚里士多德认为心脏是意识的场所,大脑仅仅是用空气来进行冷却的机器。尽管亚里士多德深受古希腊医学思想家的影响,但是他不同意希波克拉底的伟大洞见:大脑是“意识的信使,并告诉它发生什么”。

        德谟克利特捍卫了早期的还原主义精神哲学。他力图把精神状态还原为最小原子的相互作用。他的还原论中,“灵魂”当然就仅仅由特殊的物质(但不可观测的)原子来定义。与物质的定义或类比相反,毕达哥拉斯哲学家把人或动物的灵魂解释成非物质性精质,因为它可以想像为非物质的思想,如数字和关系。换言之,灵魂是用数学的比例系统来建模的,它的和谐或不和谐代表着如同音乐旋律的精神状态。

        毕达哥拉斯的概念影响了柏拉图关于人类灵魂的哲学,这种哲学与他的形式或理念论结合在一起。在他的对话《美诺篇》中,柏拉图表明,一个未受训练的奴隶是可以求解数学问题的。在柏拉图看来,所有的人在获得任何(先验的)经验之前都有某种永恒的知识。人通过分有永恒的形式和理念具有某种先验的知识例如数学,这些形式和理念是ante  rem即与存在物的失真的、暂时的表面现象无关。

        亚里士多德批评了柏拉图的实在背后的理念世界的假说。理念是人对形式的抽象,形式在自然中发挥着作用。灵魂被描述为活物体的形式(“实质”),即“原初隐德来希”,它是一种目的性力。但是,它并不与物质分离。灵魂是人体中的一种潜能。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说法,人的机体被理解为一个整体。

        然而,在亚里士多德和斯多葛传统中,已经发现了神经系统的解剖学。盖仑相信,神经把心灵普纽玛输送到肌肉,从而引起运动。心灵普纽码不仅仅是一种如同呼吸和空气那样的物质材料,也是一种生命精灵。在中世纪,亚里士多德和斯多葛派的自然哲学对伊斯兰传统中的医学思想家有巨大的影响,如阿维森那,他建立了一个医学学派,在手术、药理、治疗和康复中都留下了令人印象深刻的活动。后来,这些波斯和阿拉伯世界的医学准则只为少数几个基督教中世纪的思想家如艾伯特·马格努斯所认识。在关于心和脑的哲学方面,例如,有关人的意识问题的科学讨论总是被宗教意识形态所掩盖,解剖尸体长期以来也是相当危险的事情。

        与亚里士多德和阿维森那传统中的整体论哲学相反,笛卡尔的理性主义倡导了一种二元论的本体论,把精神和物质、灵魂和身体严格两分。人体是一台物质机器,是按照机械和几何定律构造起来的。它受到天赋观念的引导和控制,天赋观念体现在人的精神之中。在他的《沉思录》中,笛卡尔通过怀疑一切事物的方法而得到人的精神的最基本直觉。方法上的怀疑是要找到那不容置疑的东西。笛卡尔能够怀疑所有的科学的结果、常识的结果和感知的结果,但是他不可能怀疑他自己的存在,这样的存在使得认识过程如怀疑成为可能。

        那我是什么呢?是那进行思考的东西。所思考的东西是什么呢?它在进行着怀疑、理解、肯定、否认、下决心、反驳,它还在进行想像和感受。

        当然,笛卡尔理论的困难之处在于精神和身体的相互作用。他假定人的机体以及它的种种器官都是受到座落于大脑中的精神所引导的。神经是进出于大脑的消息通道。它们作为发令的精神和执行的肌肉之间的因果链而起作用。按照他的力学的钟表范式,笛卡尔相信,在神经通道中快速地运动着所谓的“动物精灵”的细微物质粒子,它们相互推动着,从而把来自大脑的输入传递给肌肉。

        与自然界的所有机械效应相反,人的精神可以自由地决定运动的方向。因此,精神对动物精灵的作用就使它们的运动转向。这并不违反笛卡尔的物理学规律,只要“运动的量”是守恒的(即后来所谓的动量守恒定律)。图4.1示意出笛卡尔的机械感知模型:微小的光线粒子撞击着人的眼睛,通过特定的神经激发了大脑及其“动物精灵”。手臂的运动由大脑中的精神的感知所协调。

        在《灵魂的情感》一书中,笛卡尔甚至试图把所有的情绪状态如害怕和热爱分析为被动的物理结果,种种“动物精灵”的流动都由外部事件引发。如果在笛卡尔的机械模型中,用生物化学物质和物理电效应如荷尔蒙和神经激发来取代动物精灵,那么这种神经活动概念就显得相当现代了。

        笛卡尔的主要困难是非物质的中介相互作用问题,也就是无广延的不可见的精神,与物质性的即有广延的可见的身体之间的相互作用问题。笛卡尔把精神植于非常小的脑器官——松果腺之中,而松果腺驾驭着动物精灵的运动。但是,无广延的精神是如何作用于有广延的粒子如动物精灵的呢?在力学的框架中,这种相互作用问题原则上是无法解决的,从而引起了精神哲学的若干发展。

        在偶因论哲学家如马尔布兰奇看来,所有的因果关系都是不可思议的。上帝必定干预了所有特定情形的因果作用。因此,心-身问题就赋予了神学的特设假说。斯宾诺莎把笛卡尔的心和身的二元论归结为单一实体的一元论。上帝就是万物的唯一实体。自然、精神和身体的一切外表,都仅仅归结为宇宙“实体”的属性(“状态”)。任何时候都没有奇迹。但是,上帝和人的精神都自然化了,自然也就在宇宙泛神论中变得神圣了。

        按照复杂系统探究方式,正是莱布尼茨提供了最令人瞩目的精神哲学。与其自然哲学相联系,我们回想起莱布尼茨的宇宙,它与笛卡尔和斯宾诺莎的宇宙相反,是由无限的许多实体(“单子”)构成的,它们相当于空间中不同点的观察,或多或少地透视了整体。因此,单子被看作一种类似灵魂的实体,被赋予了感知和记忆,但是其意识的清晰程度有差别。有些实体例如人,与动物、植物和石头(它们的意识程度是逐次降低的)相比,具有较大感知和较高程度的意识。甚至上帝也可以植于莱布尼茨的单子论中,它作为中心单子,对整体具有最高程度的意识和最好的感知,但仍然是一种个体和有差异的实体。

        显然,莱布尼茨没有笛卡尔的相互作用论的形而上学问题。他实际上试图把经典的力学与传统的亚里士多德自然目的论结合起来,因为他意识到机械论缺少的精神哲学成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