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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性中的思维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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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书籍名:《复杂性中的思维物质》    作者:克劳斯·迈因策尔


                                    

        这些特征的原因看来要归于自参照性的结构,这是心-脑系统高级能力的典型特征。在4.3节和4.4节中,我们已经论证了,自参照性可能是使得意识和自我意识成为可能的根本特征,不仅仅是对于作为生物进化产物的心-脑系统是如此,而且甚至对于采取了完全不同硬件的人工复杂系统也是如此。

        图林自己主张一种人们熟知的检验,它可以确定一个如计算机那样的人工系统是否是有意识的:让一个人在一个键盘上与计算机进行交谈,以及与一个并不知道的人进行类似的交谈。如果他不能区分出哪一个是计算机,哪一个是人,那么计算机就是有意识的。简言之,一台计算机,如果它可以通过图林检验,就是有意识的。

        关于“罐子中的大脑”的思想实验已经表明,图林的对话检验必定会在某些特定意义上失效。由人工系统使用的词语和句子并不必涉及到实际的对象和事件,而我们在人的自然语言中要涉及到它们。词语和句子的使用可以是由句法模式支配的,它们能够被以高度精致的方式编程为图林机。魏征鲍姆的程序ELIZA模拟了病人与心理学家的对话,可以提供这些可能性的最初线索。在此意义上,图林检验不可能排除,机器的谈话仅仅是一种类似于有智能的人的演讲的句法演示。然而,原则上不可能排除,自组织的复杂系统,通过以原型模式和对于环境的经验作为特殊参考,是能够学习它们的合乎句法的词语和规则的。从这种长远观点看,它是一个伦理问题,即我们是否想要发展那些高度自主的(耗散)系统。        

        《复杂性中的思维物质》

        克劳斯·迈因策尔著  曾国屏译            

        6复杂系统和人类社会的进化      

                  人们怎样解释人类社会中政治的、社会的和经济的秩序的形成呢?本章首先扼要回顾了从古代以来的政治系统和经济系统的历史。对于政治的、经济的秩序的历史思想,人们常常使用相应时代的技术的、物理的和生物的概念来加以说明。在17世纪,托马斯·霍布斯力图把伽利略和笛卡尔的运动定律从力学移植到人类学和国家理论中。重农主义的绝对国家经济系统模型如同18世纪的机械装置(6.1节)。洛克、休谟和斯密的自由主义思想,具有牛顿物理学的历史背景。直到不久前,主流经济学还经常从线性数学、经典力学、热平衡热力学中获得灵感,有时还从达尔文进化论的模型中得到启发。像许多物理学家一样,经济学家相信他们的(线性)模型的精确可计算性,压抑了导致混沌的“蝴蝶效应”的可能性,并排除对于经济的长期预测(6.2节)。

        要描述一种经济的动力学,就必须要有包含许多经济量的演化方程,这些量可能包括数以千计的部门和数以百万计的因素。因为一事物总是依赖于其他事物,这样的方程将是耦合的、非线性的,以能建立起经济复杂性的模型。特别是,现代高技术工业的经济行为和技术创新的效应,表明最好使用复杂系统的非线性动力学来建模(6.3节)。复杂系统探究方式的关键之处在于,从宏观的观点看,政治的、社会的或文化的秩序并非仅仅是单个意向的加和,而且还是非线性相互作用的集体后果。6.4节,在复杂动力学系统的框架中分析了复杂的社会和文化问题的例子:城市中心的生长,全球性的迁移问题和复杂组织的管理问题。该章最后考察了复杂的通信网络,提供了对世界性的“地球村”的前景以及人类由于现代高技术程序而受到的奴役。

        6.1从亚里士多德的城邦到霍布斯的利维坦

        在讨论了物质、生命、心-脑和人工智能的进化以后,本书最后讨论如下的问题:人类社会的进化是否可以至少是部分地在复杂系统的框架中加以描述和建模。在社会科学中,人们通常在生物学进化和人类社会历史之间作出严格的区分。原因在于,国家的、市场的和文化的发展被假定是由人类的意向性行为所指引的,即人类的决策是以意向性和价值为基础的。

        从微观的角度看,我们实际上观察到的是一个个有着自己意向、信念等等的个体。但是从宏观角度来看,国家、市场和文化发展却大于其部分的加和。政治、社会、经济秩序的形成,表现为是由自组织步骤引起的,从而提示了复杂系统中的某些相变过程。然而,为避免任何种类的自然主义或物理主义的还原论,我们应该考虑人类社会特有的意向特征。在3.4节和4.3节中,已经在复杂系统探究方式的框架中为动物群体的演化建立了模型。诸如社会秩序、社会行为组织、巢穴的构造等等宏观结构,都用复杂系统的吸引子来解释。但是,尽管动物群体和人类社会有共同的起源,存在着共同的特征,它们之间的复杂性差异数不胜数。因此,在后续的叙述中,诸如“进化”、“本性’嘟不能限制在分子、鱼类、蚂蚁等等的机制中。它们意味着某种新的复杂动力学,对此进行的分析必须考虑到社会哲学的长久传统。

        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是最早试图解释人类社会的政治、社会和经济秩序形成的哲学家。他们分析了成为西方社会和国家起源的古希腊城邦(polis)的结构。在古希腊典籍中,城邦(xoYL&)例如雅典,是一个小城市共和国,可与后来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和威尼斯的行政区相比较,或许还可以与现代瑞士市级的行政区相比较。古希腊的城邦不大,但是在政治上经济上几乎是自主的国家和社会。古希腊的哲学家提出的一种理想的模式或多或少由这些历史实例实现了。

        柏拉图区分了几种转变的阶段,它们是一个城邦在实现和谐社会的最终目标过程中必定要经历的阶段。在第一个阶段,公民必须要学习种种技能和职业、商业和贸易,以满足整个社区的种种不同需要。柏拉图相信,城邦的公民必须要根据其天赋不同实现不同的专业化。公民为了合作工作必须组织起来。柏拉图提出,通过自发的自组织,他们的产品和服务的交换实现某种工作和需求的平衡。这种平衡的经济状态的特征是“公平”价格。

        但是,柏拉图的田园诗般质朴合作的世界当然是不稳定的。人们力图追求自身的利益和获得好处。他们是自私的、不正派的,充满着嫉妒,由情欲所驱动的。于是就产生了冲突,就必须组织起政治权力以避免城邦的毁灭。柏拉图提出一种由精英、最智慧者(“哲学王”)管理国家的贵族政治。其政府的作用就是要使充满着冲突起伏的整个系统保持着某种平衡态。众所周知,柏拉图不相信民主,因为在他看来,没有受过哲学教育的普通人是无法认识真正公平的理念的。柏拉图相信,在变化着的短暂的表面世界背后,存在着一种永恒的伦理价值等级。因此,也存在着一种人们必须意识到的客观的价值尺度,以避免混沌、保持国家系统的和谐。

        显然,柏拉图在捍卫一种集权式的政治权力系统。用系统理论的语言来说,即有一种中心化的处理者,控制着系统元素的所有行动和反应。如同科学世界中的拉普拉斯妖,这里有一个柏拉图的政治神话,即由理想的、聪明的和善良的政治家领导着一种和谐平衡系统。在一个像古希腊城邦的小城市中,在某些批判性气氛下,柏拉图的最佳“哲学王”的贵族政治也许是正当的。然而,真实的历史经验已经表明,甚至有教养的、有智慧的政治领导人也难逃滥用权力的诱惑。在今天的世界上,柏拉图的精英贵族政治犹如以知识为基础的复杂社会中的专家的权力。但是,在现在信息和计算机技术高度发展的条件下,柏拉图的聪明和善良政治家的神话容易转变为奥韦尔的恐怖剧中具有万能控制力量的“大兄弟”。

        涉及古希腊城邦的第二位著名哲学家是亚里士多德。他假定,人在本性上是希望求生的社会动物。而且,他们是政治动物,因为他们希望生活得美满幸福。亚里士多德相信有机发展的人类社会,是由其成员的社会本性和政治本性所推动的。当城邦的社会和政治形式得以实现时,社会的和政治的动力学就达到了一种最终的平衡态。亚里士多德把过程作为这种社会的和政治的动力学的本质。

        不过,自然的动力学过程并非被想像为一种因果的机械运动,而是被想像为一种像植物和动物那样的有机物生长,从最初的种子的状态开始,目的是最终实现其完整形式的终态(对照2.2节)。于是,在人类是由他们的社会本性和政治本性的冲动所推动的意义上,亚里士多德的社会模型是一种自然主义模型。但是,只有为了生存的目的而进行社会组织的这种人类本能才与动物是共通的。人类以其政治本性是要实现一种公正社会而与动物相区别。亚里士多德的著名观点是,人类是追求科学和哲学真理的理性动物,也是追求社会公正的政治动物。

        公正意昧着一种完美的自然状态,如果社会是按照其平衡和谐比例来安排,犹如阿基米德天平的静态平衡一样(图6.1)。因此,在亚里士多德社会中的经济平衡是由“公平的价格”来度量的,这样的价格是物品和服务的“自然”价值。经济学也就成为亚里士多德的关于公正和国家的道德哲学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