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八十七章 月下倾谈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一个甜糯的女声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一怔，回过头去。
那一张与我极其相似的面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美娇嫩，那双眼因看到我的容貌而显得尤为惊讶，瞬间又转为了好奇。
“纤纤郡主。”我站起来轻声唤道。
“不对不对。”隐纤纤摇着脑袋走了进来，清脆利落，“我的名字叫做——绿翘。那你又是谁？”
我又是谁？
我疑惑地看着面前眼神清澈的少女，毕竟我与她曾有两面之缘。不久前也于宫中近距离接触过。为何她却忘了我是谁？
“哦……我想起来了！”隐纤纤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指着我道，“你是那个嘉宁帝的长公主！就是那日向莲下战术的那个！”
我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隐纤纤倒不客气地自顾自坐在的凳子上，摸着自己的脸看着我，喃喃道：“那天远远地倒没看清，如今我见着你，就好象在照镜子似的……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纤纤郡主？”说完，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若我没有猜错，她应是中了忘忧劫或是喝了忘魂汤。她将前事皆忘，独独记得的，是别人告诉她的“绿翘”这个名字与她爱着隐莲的事实。
只是，对于她这样一个正处于豆蔻年华的少女来说，失去自我而去背负着别人的名字和爱情，实在是过于不公了。此时的她，应在八王爷府内逍遥快乐地做她的纤纤郡主。
“或许是我认错了人罢。因为纤纤郡主与我亦有七分相似。”可我不能立即揭穿，只能搪塞了过去。
“哦……”隐纤纤支着脑袋，好奇地睁大了眼道，”“对了，他们为什么要把你抓到闇神殿来？”
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或许是作为人质。”
“可是……我看你和闇神殿那几个使者好象很熟的样子……而且这个寝殿他们也不准我来……”隐纤纤抿嘴，抬起头瞅着我问道，“你和莲……应是没什么关系的吧？”
“他对你不好么？”我反问道。
“莲对我很好。只是……总觉得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仿佛透过我看着另外一个人。”
原来，隐莲真的是将她当作了我。他对她微笑，吻她，牵她的手，仿佛都是正对着我
所做的一切。然而他心里应是明镜似的清楚，她毕竟不是我。
没由来的为她感到心疼。
若是有一日她回忆起了所有的事，会不会和当时的我一样感到痛苦？
“长公主，我可以问问你的名字么？”失去记忆后的隐纤纤仍是聪慧伶俐，她果然还是感觉到了些什么。
正当我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时候，只听得门口一声清扬的女声传来：“绿姑娘，请随我回去。”
“浅镜！你能不能不要……”隐纤纤略带怒气地站了起来，一看到浅镜漠然无情的面容，便惺惺地跺了跺脚，“算了！回就回！”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让她回去喝药。”浅镜低声吩咐后，几个侍女忙追着隐纤纤而去。
“绿姑娘，打扰了。我会吩咐侍女看好她的。”浅镜冲我略略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浅镜。”我深知她这一去，或许永远都会以这副冷漠的表情活下去，便唤住了她，“你让我好好对待活着的人，可你却没有做到……”
“泠月之冷，并非彻骨。她心中仍是有爱，所以才会为了莲挡下玄龙刺。我想她虽一生清冷，但亦不希望你会变得如此……”
“浅镜，我知道世事会让我们改变许多。就像我曾一度行尸走肉般地活着，生不如死。但是后来我知道，原来痛苦的并不仅仅是我们自己，还有我们身边的人。”
“好好地待活着的人，其实，就是好好地做回我们自己。”
浅镜的背影僵硬了半晌，终于缓缓地转过身来。她咬着唇，肩膀微微颤动，泪水爬满了面颊：“泠月死了……”
我红了眼眶，扶着门框轻声道：“所有人和你一样难过……”
“你不会明白的，当年是泠月把我从任意门里救出来，带我回了闇神殿——她对我，有重生之恩。”浅镜站在院子当中，流着泪缓缓道，“就像你不明白，你对尊主来说，是多么重要。而你刺他那一剑，让他多么伤心。”
“以前的尊主除了天下，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很少见他笑，但也从来没见他伤心过。”浅镜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但是那一年遇见你之后他就开始变了，仿佛是找到了遗失多年的珍宝，手里把玩着那张玉狐面具，高高兴兴地拉着我们喝了一夜的酒。我们那时候真的很欣喜又惊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尊主有了这样的改变。虽然从没有见过，但都开始从心里不自觉地喜欢你。”
“绿姑娘，以前的你真的很好很好。听说你为了尊主去挡方天画戟，我们就越发对你亲近。都觉得你不辜负尊主这一腔深情。洛水是我们之间唯一与你相处过的人，那时候的他脸部被药炉子烫伤，你却不嫌他丑，还和他做了朋友。洛水是个再单纯直白不过的人，回来后都忍不住大夸你的好。”
“后来真的见到了你的人，单纯，善良，开朗，除了有时候过于倔强和固执，真的没有让人不喜欢的地方。特别是我，我真的很喜欢绿姑娘。”浅镜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汽，“可是为什么呢，现在的绿姑娘，却变得让人讨厌，很讨厌。”
我一时哑然无语。
“尊主说，他这一生只哭过三次。一次是他出生的时候，一次是他娘亲去世的时候。还有一次，便是那日你在擂台上刺伤了他，让他想要彻底放弃这段感情的时候。”
我慢慢地蹲到了地上，抱着膝，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终于，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