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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幽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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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书籍名:《魏幽山庄》    作者:林音




其实现在官方称呼为皇长孙的姚浠应该是储君的第三个儿子,而庄月罗要嫁的姚渝从排行上来说正是第二。若姚浠的生母没有去世,他继承人的地位是肯定无法动摇的,然而这些年太子继妃王氏动作颇大,话说前些年大宣对继承人,一是拼出身,二是拼实力,从表面上来讲,姚浠在后者的弱势完全压倒了前者的优势。弄得群臣都以为姚渝才是将来最有可能登上大宝的那一位。然而多年以来一直冷眼旁观的端帝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姚浠的身份明朗化,同时使群臣明白大权究竟掌握在谁的手中。

总之,这些年的功夫算是白费了。

被称为皇长孙的姚浠以储君继承人的身份出入朝堂,并不时替年迈的祖父出席各种祭祀主持各种活动,看来有朝一日承袭这个帝国已经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

而这次事情的最大受害者,就是继妃的次子,姚渝。

很不巧的,这里的庄月罗正是他的未婚妻,所以,不在庄月罗面前提及皇长孙三个字已经成了大家的共识。

在外人看来,若没有颜穆西从中牵针引线,几大世族不可能一边倒的支持姚浠,所以该小朋友在庄月罗及其圈子中是不受待见的,而那位即将嫁到丽端殿的白芸郡主,可能还稍微好一些,毕竟没有十几年的感情基础在那里。

所以当白芸出现在凌霄阁中时,并没有什么异状,毕竟在这个圈子里厮混,表面功夫都还做得不错。

然而当外面有人过来禀报颜穆西到了的时候,连白芸都能感觉到气氛似乎冷掉不少,或者是出于对之前那些传言的回应,当她得知穆西在这边的贵女中并不怎么受欢迎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高兴的。

出神间,穆西已经在侍女的引导下走了进来。

庄月罗也从椅子上站起向她走去,神态亲昵,仿佛两人根本就是知己,“我们等你好久了呢。”话中几分娇嗔,几分埋怨,却又是实实在在对熟人才会有表情,她拉住穆西的手向主位上走去,美丽脸上的笑容如同三月暖阳般温暖。

穆西的笑还是如平常一样温柔,“怎么会呢?”她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庄月罗,“你要成亲了,我自然要来看看的。”

席霜看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她宁愿看掷杯为号版本的。

穆西淡笑着看众人说说笑笑,在适当的时候插上两句,恰巧能起到锦上添花活跃气氛的作用,算是给足了庄月罗面子,不一会儿,就说到了庄月罗的嫁衣上。

这群女孩子自然都当得起心灵手巧四个字——不含颜穆西,她压根没有学过女工。

大宣还有一种比较恶俗的习俗——女儿家在成亲之前可以邀请手艺绝妙的闺中密友缝制嫁衣呀盖头啊什么的,当然,如果闺密的手艺拿不出手的话还是要麻烦外面的裁缝师傅。无论是哪家小姐,女工都还是要从小学习的,而她们除了聚会与玩乐,也的确有足够的时间琢磨这些事情,因庄月罗是奉旨成婚,又是皇孙娶妻,品级服饰都是定下来了的,唯一还有些机关可做的就是喜帕了……

说了两句,穆西算是明白了自己会被弄到这个位子上来的原委,这些年,她性子是软了些,让小辈都这样了。

“若是喜帕,自然是容然的手工最为精巧。”

“我倒觉得你构思好些……”被叫做容然的年轻女孩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做冷落了客人,便转头对在一旁走神的白芸道,“郡主,你推荐个人吧。”

“当然是颜姐姐。”她回头又露出灿烂的笑容,圆圆的脸蛋上净是崇拜。

庄月罗笑着看了看穆西,“你看如何?”

一边有嘴快的立马替穆西回答,“那当然,这件事交给她是最好的。”

“穆西的确是最佳人选,毕竟……”

“那就这样定了?”

“别说了,我答应就是。”看着这场戏已经唱了半出,穆西笑了笑,又重复,“我答应就是。”她从座椅上站起从容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出了凌霄阁,席霜小声抱怨,“小姐,你该不会把东厢那边的桌布给庄月罗当喜帕吧。”

穆西沉思片刻,“这倒是个好主意,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大喜的日子,别把小姑娘弄得太难看。”她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席霜,回去了准备一下,等明月他们的事情好了我大概还要出趟远门。”

席霜的脸色变了又变,“小姐要去哪里?”莫非真像她猜的那样?

穆西开口,悠悠然道,“月兰海沙。”

水狱

  就像她不相信在押送途中没有人挑拨离间,穆西也从不以为白芸的父亲那天晚上所说只是杜撰出的假话。

若没有她,海村的人是否能代代安宁的在那里生活下去。

穆西想了两天,却没有任何答案。

对于姚姓皇族,他们自然是前朝余孽,然而如此容易就被抓住的所谓遗民,竟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吗?

这次荣世子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立下大功——而且还是在他女儿刚好要嫁人的关头。

从阵营上来说,拥立姚浠的人的确不少,几大世族、荣亲王、皇帝,说起来都是稍微动作就有极大影响力的人物,整体利益之中又有局部矛盾,其中关系错综复杂,就如同一只打了节的丝团,一不留神,就会又牵引出一番麻烦。

这天穆西刚从魏幽山庄回来,宫内便传来允许她探监海村等人的消息,传令者不是别人,正是近日在东宫混得不错的姚潜。

因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窗,姚潜对穆西反而比对自家几个异母妹妹还要好上一些,说话也就直接一些。他先是看了穆西手中的玉佩,然后缓缓道,“这是东宫历代相传的令牌,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他神色并凝重,担忧反倒是多过了惊奇。

穆西轻巧的笑了笑,“无非是老人家还在掌权,万事都瞒不过他呗,还能代表什么?锋芒毕露,从来不是为臣之道。”


姚潜气急,“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

“那便更没得商量了。”穆西弯弯嘴角,斜睨着姚潜悠悠然道,“这东西用完,我自然会奉还,至于长久保存,倒是从来没有想过。”

姚潜听完穆西德话,明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心中顿时一沉。

姚浠所偏爱的交往方式,不过含蓄委婉四字,那也只因志在必得,所以脚步更加缓慢,而这件事亦由端帝默许,姚浠行动起来更是无所顾忌。

姚潜在心中略略一估计,这些年丽端殿送到这边的东西就算没有一仓库也能堆满几大车,从布料衣帛到日常所需,事无巨细,考虑的比本人还周到。

越是这样,才越不好解决。不论是姚浠,还是穆西,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讲这件事情放在明面上。

穆西想了想,又道,“我要走了。”

姚潜杯子没端住,浅褐色的茶水一下子泼了出来,他也不管衣襟上的水渍,低声重复道,“我没听到我没听到我今天除了过来宣旨什么也没听到我真的没听到。”

一边是同窗,一边是未来的顶头上司,姚潜决不认为听到这个消息是一种荣幸,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匆忙道,“我先走了。”

穆西笑送着他离开,澄浅目中似有感慨,她转头,已经收回了所有叹息,淡淡对一旁席霜道,“给我准备个薄些的斗篷。”席霜点头称是,据说那里很冷。

姚浠遣人让穆西在巳时从家里出发,当穆西的马车在安宁坊停稳时,那边已被禁军封锁。

在席霜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穆西朝大门处走去,跟在她后面的席霜臂间还搭着件碧色斗篷。

姚浠见她走来,挥手让身后端着个檀木托盘的侍女退下。

穆西好奇,问姚浠那托盘中装的是什么东西。

姚浠笑了笑,“无关紧要罢了。”本来那一层浅赤薄绸之下,放得是一件正红织锦斗篷,上面的花纹还是他亲手描了让绣房的师傅绣上去的,现在看来,是完全没有拿出来的必要了,他看着席霜手上的织物,对一向都算称职的侍女淡然道,“你倒是贴心。”

面上带笑,语调平平,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席霜听得发了一身冷汗。姚浠随即又开口,这话倒是对穆西说的,“我觉得上次那匹绿绮罗做披风或是外衫不错。”

穆西想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问他,“是那一匹?”

姚浠失笑,“我忘了,你对这些一向不大上心。”他回头对席霜道,“水牢阴寒,你还是替你家小姐把斗篷披上吧。”看着穆西将白色菱形缎带系好,姚浠赞赏式的笑了笑,“碧色果然要趁你今天的衣服些。”

穆西笑,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道,“谢谢夸奖。”

两人一前一后朝里面走去,在最里端的院子中,果然看到一个黑洞洞的入口。穆西对席霜挥了挥手,示意她留在上面,然后便随着姚浠踏上朝下的阶梯。

前面有四人开道,后面又有六人掌灯,穆西两人走在最为安全的正中间,即便已经准备充分,穆西还是被那个洞穴中的味道呛得一怔,几乎窒息,她对这种感觉太过难忘,手一抖,面色变的煞白。

水与火,两种让人窒息的感觉她都体会过,这两种际遇,后者让她丧命,前者即将让救她的人丧命。

姚浠见她的手再抖,宽慰道,“刚过来可能有些不习惯,我们先慢慢走。”

这时穆西已经恢复过来,她开口道,“不用顾及,我能跟上。”

青砖围砌的通道狭窄昏暗,这里通向地下十米处的水牢,借着并不明了的烛光,穆西似乎能看到砖壁上繁杂的咒文,弯弯曲曲的图案拥堵在一起,上面爬满了因超时环境而生起的青苔,原本光滑的砖面上凹凸不平,就像绿虫爬在上面一般,看起来十分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