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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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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服真主猛将投降 效假忠旧部卧底

书籍名:《乱世枭雄》    作者:马赛


        庄公徐步出了门,只见侍卫们早已经点起火把,熊熊火光把这个平时不起眼的小院子照的如白昼般通明。再向地下一看,只见网中的一个七尺大汉被网子捆的缩成一团。只是让人讶异的是其人身后背着一把五尺长的宽刃重剑,想必就是那什么“风雷剑了”。庄公想想刚才自己还十分害怕的情形,心里不禁暗暗好笑。他背着手,抬头看看天色,依旧阴沉沉的,漆黑的夜空连个星星都看不见。良久,庄公才低头对网中的吴琼说道:“寡人还以为你有三头六臂,原来也不过如此嘛。”吴琼之前常常夜探庄公寝宫,也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因此他哼了一声,半晌才把眼睛睁开道:“有种的现在就把我放开,让你的武艺最高的侍卫和我斗一斗,看看谁厉害。”庄公突然象一头暴怒的狮子,大声吼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让我把你‘放开’?你就等死吧你。”说罢也照着吴琼的屁股踢了一脚,吩咐侍卫们道:“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抬到我的寝宫里来,我今天要夜审贼寇。”说罢恨恨的一径去了。侍卫们答应一声,七手八脚的把吴琼兄妹俩抬的抬,推的推,一起都跟着庄公往寝宫而来。

        到了庄公的寝宫,祭足早在殿门口迎着。庄公在前殿中堂下坐定了,喝令侍卫们把吴琼兄妹两人押上来。众侍卫把两人拖进来之后,都按在地上跪了。庄公把手一挥,只留下祭足,公孙阏,原繁和曼伯,其余的一干人等都让到殿外侍候。庄公看到刘琳也要退出,却向她摇摇头,那意思是不让她出去。等侍卫宫仆们都退出了。庄公却走下殿来,向吴琼一揖道:“吴家兄妹不必惊慌,寡人刚才碍于众人脸面,才不得不做做样子。”说罢先亲自给小桃松绑,又叫刘琳过来道:“你陪着小桃姑娘到那边凳子上坐,替寡人给她道个歉。”说罢又来亲自给吴琼松绑。公孙阏忙跨前一步道:“主公,此人凶悍,还是绑着问话的好。”庄公摇头道:“不必。寡人以诚心待子歌,想必子歌也必会以忠心待我。我信得过他,你们不必再劝。”等吴琼从网中挣脱出来以后,庄公两眼看着吴琼道:“子歌若还恨我,此时杀我易如反掌。请子歌拿个主意,是战是降,我都无怨无悔。”此言一出,不仅原繁等人惊的呆了,就连吴琼兄妹也大吃一惊。吴琼本来就是个血性男儿,见庄公如此胆色,又肯纡尊降贵,礼贤下士,不禁经佩服的五体投地。若不是恋着太后和太叔段那点子恩惠,此时早已经降了。

        吴琼叹息一声,道:“主公为人,胜太叔十倍。我料太叔必会作茧自缚,自取灭亡。只是太叔于我有恩,我怎肯因为怕死而背叛于他?今日落入主公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罢向西方跪下,磕头流泪道:“父母大人在上,二老在临死之前曾把妹妹托负于我,可我今日不能再保护妹妹了。求二老原谅,否则我将无颜到地下见二老矣。”话音刚落,吴琼从靴中抽出匕首,飞快的朝脖子上抹去。众人都大吃一惊,小桃也惊的大叫起来。曼伯离他最近,看的分明,疾如闪电般夺去匕首,掷于地上道:“堂堂七尺男儿,当事明主,创大业,才不失英雄气概。象吴兄这般豪杰,先随乱臣贼子助纣为虐,就已为泉下父母所不容。如今又抛弃骨肉至亲,妄图逃避现实,就象你说的,又有何脸面去见父母?如今明主在上,你却不知感恩图报,只欲一死了之,还妄称什么英雄豪杰,我甚鄙视之。”吴琼被曼伯这么一说,顿时掩面伏于地上,良久才道:“子歌不才,愿降我主,以带罪之身,效犬马之劳。”

        庄公大喜,扶起吴琼道:“爱卿请起。从今天起,你就是寡人的平西将军兼内廷侍卫副统领,当朝下大夫。公孙子都,原子衿,曼无忌听封。”公孙阏,原繁,曼伯忙都跪下静听庄公封赏。庄公道:“公孙阏,原为内廷侍卫正都统,当朝中大夫。现在寡人再封你为征北将军。原繁原为内廷侍卫副都统,京都副巡防使,当朝下大夫,现在寡人免去你京都副巡防之职,再加封你为靖南将军;原京都副巡防使一职由当朝上大夫祭足担任。曼伯原为内廷侍卫副都统,现寡人再封你为振东将军,当朝下大夫。”众人听毕,各各欢喜谢恩。庄公封赏毕,心中十分得意。近前一一扶起四位刚刚进爵的将军,看到四位龙精虎猛的大将,心想我有这些文臣武将,何愁不能一举荡平太叔之反?他越想越高兴,把袍袖一甩,仿佛把多少天的积郁一扫而空。他径自回到坐位上,向众人道:“各位,你们从今而后,就是寡人的左膀右臂。我的手臂越多越强,治理的国家就越强盛。国家强盛,则人民安乐。人民安乐,则国家愈强。如此,何愁天下不平,民生不旺?”他仿佛看到大郑将来雄霸天下的太平盛世,不禁得意忘形,哈哈大笑。殿下诸人,都被他的雄心壮志所感染,也都情绪高涨,热血奔腾。

        庄公正洋洋自得,却看到刘琳仍然郁郁不乐,再看看原繁,他也眼巴巴的在看着自己。心中不禁暗暗自责,心想只顾着自己高兴,怎么一时把答应救出刘王氏的事情给忘了?于是坦然一笑道:“刘琳,你也不必焦急,寡人答应子衿的事,怎么会失信呢。子歌,你近前来,有一事还需要你今夜亲自去办。”吴琼连忙走近庄公,庄公向他耳语道:“这殿中都是我的亲信,这里的事不会有外人知道。你马上装做逃走,我自派人给你打掩护。你此刻回去,见到刘王氏,设法救下她,我让曼无忌在太后宫门口接应。”吴琼心中不禁十分感动。他哽咽道:“刘琳是小桃的好姐妹,她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请主公放心,我一定会把她救出来的。”庄公点头道:“好,你把这个带回,递给太后。你快去快回,不可耽搁,迟则生变矣。”说罢递给吴琼一封书简。吴琼接过来揣在怀中,向殿中众人团团一揖,手提风雷剑,从殿后窜出,曼伯故意等他去的远了,才大喊大叫道:“侍卫们,死贼囚逃跑了,快追呀。”于是曼伯带着一帮子侍卫去追吴琼,却哪里还追的上?闹了一阵子,也就罢了。

        却说吴琼从殿后逃走,施展轻功,径直奔向太后寝宫。刚回到太后寝殿门口,就见太后身边的一干侍卫把一脸茫然的刘王氏绑在柱子上,下面堆积了一大堆木材,一个侍卫手里还点着火把,正想往木柴垛子上扔。吴琼看这意思,显然是太后已经知道他们兄妹被擒的消息了。吴琼几个跳跃,眨眼间就立在院子当中。他大喊一声:“慢,谁叫你们烧死老太太的?”众侍卫忽然见他回来,都犹豫不定。吴琼道冷冷地道:“你们且慢动手,有事我扛着。现在我就进去禀告太后。谁敢没有我的命令就把老太太烧死了,看我回来不扒了他的皮。”说罢回头向太后寝宫走来。进了门口,吴琼跪下叫道:“臣,吴琼为主子办差回来,请主子示下。”里面传来太后的声音:“吴琼,你好大的口气!现在的你,还要扒谁的皮?”吴琼道:“微臣不敢。”太后怒道:“你已经敢了。你兄妹二人已经被擒,那逆子戒备森严,你又如何逃得出来,嗯?”吴琼忽然伏地大哭道:“我们兄妹二人本来已经得手,却又不幸中了贼人奸计,的确曾经被擒。想那宫中虽然有三大高手,但臣又是何等样人?即使办事不成,全身而退也绰绰有余。但臣一来记挂妹妹,二来情报尚未得手,因此与他虚与委蛇。刚才那个暴君却把我妹妹杀死,妹妹临死之前尚手握情报。是我一怒之下杀死刘琳,从妹妹手中夺回文书,冒死来见太后。如太后信我不过,有情报为证。只可怜我那妹妹为了效忠太后,被那老贼一刀两段,既死无全尸,也夺不回她的身子。臣肝肠寸断,恨不能随妹妹而去。”说罢把庄公封好的书简呈上。里面出来一个宫女,把那书简接了,回头进去又呈给太后。

        吴琼趴在地上,觉得把妹妹咒的重了,不觉汗颜无地,但转念一想,非如此不能瞒过太后,正自胡思乱想,却听那姜氏在里面长叹一声,叫他道:“子歌,你进来吧。”吴琼心中稍安,连忙起身进去,与太后隔着一道珠帘,又重新跪下。姜氏又重新让吴琼把夺取情报的前后情节说了一遍,前面大略都与太后获悉的消息相同,只庄公杀死小桃和吴琼夺取情报的这两个细节她不曾知道。吴琼按庄公安排的说完,心中忐忑不安的等着姜氏发话。良久,姜氏才说道:“罢了,你们兄妹死的死,伤的伤,取得的这情报却是假的。”吴琼心中一颤,想要回那文书详细阅读,却见太后姜氏把它丢在旁边火盆里烧了。吴琼摸不透对面前这个老婆子的心思,心中更加七上八下的没有底。其实庄公给吴琼的书简里写的是如下内容:其一,庄公令各地守将严防太叔段过境。其二,因周天子屡次催促庄公进朝参政,因此庄公准备于今年三月一日进京面君,只留祭足和世子忽监国。这是庄公已经明发的廷寄文书,不可能再更改了。这书简的第一条也就罢了,没有什么大的价值,第二条却把太后深深的吸引住了。她已经信了吴琼八九分。但姜氏为人奸诈,见这信没有拆开,故意说这信是假的,好使吴琼心虚而不敢向他邀功。

        太后烧了书简,又道:“自打老身为太叔谋事以来,我身边的人死伤大半,如今能用得着的,也就是你了。老身相信你,又怎么会不善待你?况且你兄妹二人忠心于我,你妹妹也已经死了,所以我要大加封赏。来人,赏吴琼黄金三百斤。以后我的侍卫们,仍然归吴琼掌管。”吴琼磕头谢恩,口称:“微臣不愿领赏,却有一事相求。”姜氏大感意外,她诧异道:“子歌求我何事?”吴琼道:“宫女刘琳,我怕她日后会坏了太后大事,在我临走时被我灭口了,虽然死了,也算是为太后而死。如今她的母亲刘王氏还绑在院子里。微臣心想,太后慈悲为怀,又和刘王氏情义深沉。再则,她一个孤寡老人,也碍不了太后的事。何不给于盘缠,遣人放归山野,以示太后用人之明呢?这样以来,以后为太后卖命的人也不会有后顾之忧。”姜氏听了,笑道:“我道是什么事求我,原来是这事。也好,就依你,来人,把刘王氏放了。叫几个宫女,今夜就给她打点一下,明日就送她回归山林。子歌,明天还是你带两个侍卫和两个宫女送她出城吧。百里之外,不劳你再送了,我自有安排。”吴琼谢恩毕,下去歇息去了。

        吴琼回到住处,吹灭灯火,在黑暗中提笔写道:

        敬呈主公:如今已保得刘王氏性命,太后明日让我送她归于山林。然以臣私下度之,太后必会于我走后相害。请主公派人于半路截击,以护老人安全。至于子歌,臣自以为太后尚还信任。吾认为继续留在太后身边办事,与主公互通有无为好。待荡平太叔之反,那时君臣际会,孰不乐乎?不能亲在主公身边效命,万请见谅。另,请主公在我万一不测时照护吾妹,再择一佳婿配之。臣以为曼无忌英雄,必不负我之所托。

        罪臣吴琼拜上

        写完,吴琼卷好信纸,用箭绑了。侧耳细听,四周静悄悄的,并无杂人走动。他心中稍微放心。因怕天色大亮,再送信已来不及。想到曼伯还在宫门等候,于是携带了弓箭,从后窗跳出,直奔宫门。看看离的近了,吴琼张望了一下,见四周并没有人,就跃上墙头,张弓搭箭,向宫门影壁上着力射去。射毕,他才又跃下墙头,顺墙溜回屋中,所幸无人发觉。吴琼就躺在床上假寐,以等天亮好送刘王氏。

        曼伯和一干子侍卫伏在宫门,等待接应吴琼,眼看着天色大亮,再等下去就要暴露了,但左等右等,却仍然不见吴琼与刘王氏出来。曼伯心中焦躁,想直接闯宫,又没有庄公的命令,他不敢擅自做主。等下去吧,不仅自己这些人的行藏败露,而且也不知道吴琼怎么样了。正两难间,忽听头顶“嗖”的一声,一支带着书信的箭从头顶飞过,直插入身后的影壁三寸多深。曼伯见来人力道如此之强劲,心下不禁骇然。他上前拽住箭尾,一运气就拔了出来。展开书信略微一看,知道是吴琼所写,而且时间也再不容他们久留,于是他把手一摆,一干人悄悄离去。

        曼伯回到庄公寝宫,只见祭足,公孙阏,刘琳和小桃等都在假寐,唯有原繁端端正正的坐着,曼伯心中不禁叹道:主公近来对这个边防副将恩宠甚厚,我起初还有点不服,现在看来,主公喜欢他是有道理的。此刻原繁正用眼睛看着虽然折腾了一夜的庄公——他正因为新收了一员大将,心中热情高涨,兴奋难以入眠——现今却还在宫中走来走去的。庄公抬头见曼伯回来了,连忙迎了上来。众人听见动静,也都醒了。庄公往曼伯身后看看,却不见吴琼和刘王氏同来,便立在当地,沉思不语;刘琳和小桃两人的心更是提到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