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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书籍名:《规律》    作者:倪匡


        ?界面风格:[咖啡花][星光闪][粉之恋][颓废闷][蓝调型]

        第三章

        当原振侠在阳台上坐下来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时分。居高临下看出去,景色极美,远近的灯光,交织成一片梦幻一样的境界。

        原振侠在才一走进这个装饰豪华的居住单位之际,就发现几乎一切全是新的。而且,装饰根本没有什么性格,一切应有尽有,只是一个室内设计师不经心的工作结果。

        这说明这个单位的主人,自己并没有什么主意。而且,更可能是一个暴发户,只知道如何花钱,而不懂得什么叫作品味。

        原振侠这时,又多了几分好奇……这个张守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张守强十分客气,吩咐两个女佣,取出了酒和下酒的食物来。就在阳台上,和原振侠对坐了下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想不到能和原医生交谈,真是……太高兴了,再也想不到‥‥‥”

        原振侠呷着酒:“别说客套话了。你对郭先生说,有一个相当长的故事,请开始说吧!”

        张守强搓着手,在开始的时候,像是不知道如何说才好。但是在一开始之后,却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张守强说的故事,自然就是一开始就叙述的,山虎上校和他的部下,利用了那艘旧炮艇当海盗,而一个叫林文义的人,身不由己,成了海盗一份子的故事。

        张守强不像是受过什么高深的教育,可是他有着叙述故事的本领。所以说得十分动听,而且把一切细节,说得十分详尽。

        当原振侠听到了山虎上校第一次出动行劫的经过之后,不禁瞠目结舌,被张守强叙述中的残忍、丑恶、悲惨、痛苦,震慑得讲不出话来。

        他喝了几口酒,才道:“在海上,谁有强势的武力,就等于在原始森林之中,拥有利爪利齿一样。”

        张守强伸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可不是!难民至多是机动木船,间中也有一些难民,是有一些武器的,可是比较起来,算是什么?一有反抗,只是造成更大的残杀!”

        原振侠吸了口气,望着屋中豪华的陈设,突然皱起眉。

        在那一剎间,原振侠想到的是,张守强所拥有的财富,看来不在少数,而他又不像是一个富人,他的财富,是从哪里来的呢?

        张守强十分机灵,善观脸色,一看到原振侠的神情,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忙道:“原医生,请听我说下去,我只不过说了一个开始!”

        原振侠缓缓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可以说下去。一面,他在想:海盗生涯,怎么会和爱情之神,扯上关系的呢?

        第一次海上的劫掠,自然收获极丰,不但得到了意料之外多的财宝,而且还有七个年轻美丽的女人……这些女人在炮艇上如何被恣意蹂躏的经过,自然不必多加描述了。女人落在像山虎上校,和他的部下那样凶神恶煞的人手中,还会有什么好遭遇的?

        三天之后,当林文义送食物去给那些女人的时候,看到她们全都赤裸着身子,缩成一团。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着无数的青紫肿块,每个人的神情,都是一种可怕的麻木。

        她们的眼睛,看来不像是人的眼睛,而只像是两个无底的深洞。在那种“深洞”之中,甚至已没有悲哀和痛苦……她们的遭遇,已经超越了悲哀和痛苦的界限,而成了一种难以探测的深渊。

        林文义连向她们多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那时,他真不明白,人为什么一定要活着?即使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也要活着?

        那几个女人,会不会在心中,羡慕那早几天被一鎗打死的那个“阿珍”呢?还是她们的心中正庆幸,在经历了这样的劫难之后,她们还活着!

        林文义自己活着,也一样是受屈辱而麻木的,所以他根本无法深一层去想这些问题。

        然后,是第二次的劫掠来到了。

        第二次劫掠和第一次,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有人被杀,财物堆积,年轻而姣好的女人被驱上炮艇。上次在炮艇上,饱受摧残的女人,被赶下木船去,去继续她们不可测的命运。她们或许会遇上第二批海盗,或许会遇上风浪,或许会漂流到陌生的土地……全然是不可测的、无底深渊一样的悲哀。

        接下来的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全是一样的,山虎上校的估计正确,逃难的人越来越多!

        林文义也越来越是麻木。每一次,山虎上校都会扔一块金子给他,有时大,有时小,大约几个月之后,他也有了沉甸甸的一袋。有时他想,山虎上校掠夺所得的财物,不知有多少?那实在足以令他成为巨富了,他为什么还不歇手?

        山虎上校自然不会歇手的。当初,他准备了一只相当大的箱子,暗中许愿:装满这一箱子就够了。可是现在,他足足已有了三大箱黄金钞票和珠宝,他反倒一点也没有收手的意思。

        一来,钱财是不会嫌多的,二来,几个月下来,他发现海上掠夺生涯,带给他无上的乐趣……看无助的、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人,在茫茫大海之上,匍匐在他脚下颤栗求饶,他是他们的命运的主宰,那简直是令人兴奋发狂的一种经验。

        他甚至自己对自己说:这种心理,这种行为,全是正常的。他所做的事,全是人类历史上,许多优秀的、伟大的人做过的事。只不过他进行的规模比较小,方法比较赤裸和直接,而那些历史上的“伟人”,却通过种种理论深入,公然地在做着同样的事!

        是的,他杀人!他几个月来,杀了不超过一百个人,那算得了什么?历史上再微不足道的一场战争,死的人也不会少过一百个!

        有一次,他指着林文义大声呼喝:“你是华人,中国号称文明古国,你可知道历史上,单是活埋超过一万个战俘的事件,就有许多宗?告诉你,这世界上,强者生存,弱者灭亡!”

        在山虎上校的咆哮声中,林文义连大气也不敢出。

        每一次,有新的一批女人在炮艇上遭到蹂躏时,林文义总躲在他的那个小空间中,双手紧捏着耳朵,不去听那种尖厉的惨叫声。他也曾不止一次,为自己的卑劣而感到内心愧疚,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山虎上校和他的部下,对于顺顺当当的劫掠生涯,简直心满意足。他们有速度高的炮艇,有许多武器,对遇到的一切,要什么有什么,这可能是他们每个人,一生之中最心满意足的日子了!

        林文义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一直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和别的日子没有什么分别,只是天气特别晴朗,天上一丝云也没有。阳光强烈,使人不但不能对天逼视,也无法对着海面逼视。因为海面上阳光的反射,也十分强烈,阳光与波浪的闪耀相映,使眼睛很难接受。

        精力过人的山虎上校,林文义记得凌晨时分,他还在大声呼叫,残酷地折磨几个女人,满足他的兽欲,可是太阳升起不久,他已下令启航。炮艇在驶出了海湾之后,加快速度,驶往惯常进行掠劫的所在,那是离开西贡的木船几乎必经的海域。

        炮艇在这一带海域,放慢了速度,寻找目标。山虎上校放过了几艘小木船……小木船上的那些人,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当苦难没有来临之际,每一刻都是非凡的幸运,可惜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在等到快正午时,山虎上校已经有点焦躁,一个守在望远镜前的手下,突然发出了一下欢呼声,伸手指向前面。用肉眼看去,远远海面上出现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黑点。

        山虎上校走过去,凑在望远镜上看了一下,兴奋得不住挥手,发出了全速前进的命令。

        不到半小时,已经可以看到,那是一艘相当大的机动帆船,船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当炮艇驶近之际,机动帆船也加快了速度,企图离开,速度也相当高。山虎上校大声吼叫着,轰然巨响之中,炮艇上射出的炮弹,在帆船的周围,溅起了老高的水柱。

        山虎上校的吼叫声,通过扩音机传了出去:“停止!立即停止!”

        随着怒吼声,又是一下巨响,一炮击中了机帆船的船尾。造成的损坏不是十分大,但是已足够令得那艘机帆船立时停了下来。

        船上的人,显然全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分成几堆,都紧紧靠在一起,望着炮艇。

        炮艇迅速靠近,等到并住机帆船之际,山虎上校大吼一声,跃过了将近两公尺的空间,到了机帆船之上。那种威势,已经足以令得所有人震慑了!

        山虎上校十分懂得人性的弱点,知道要令得所有人惊恐,一开始的下马威十分重要。他才一在机帆船的甲板上站定,手中的自动机鎗,就发出了惊人的响声,数以百计的子弹,在不到一分钟内呼啸而出,射向机帆船的主桅。主桅立时倾断,倒了下来,重重地压在帆船的左舷之上,压塌了许多船上的东西。

        帆船上至少有将近一百人,可是人人屏住了气息,颤栗着!

        有几个小孩哭了起来,立时被他们身边的大人,紧紧掩住了嘴。掩住了小孩子嘴的大人的手,连指节都是煞白的。

        跟着山虎上校跃上机帆船的,是山虎上校的四个手下,他们也各自向天上或是向海面扫射着。密集的鎗声,在清清楚楚地告诉每一个人:顺从,或是死亡!

        鎗声终于静了下来,山虎上校挺立着,并没有说什么。在颤栗的人群中,走出了两个中年人来,他们一面向前走,一面颤声道:“长官,已经准备了礼物,早就准备好了!”

        他们慌乱地挥着手,有两个年轻人,慌慌张张进舱去,抬出一只小箱子来,向山虎上校走近了几步,放下,打开了箱子。

        箱子的体积不算大,但是箱中全是黄橙橙、闪闪生光的金条。金子的重量,是超乎想象之外的……常见的电影镜头是,一个人提着一只普通大小的公文包,公文包中,全是金子,那个人提着,还可以行动自如。

        而实际上,一只普通大小的公文包,如果盛满了金子的话,重量超过一百三十公斤。即使是超级大力士,提起来,也会感到十分吃力的。

        这时,放在山虎上校面前的箱子,看来不大……山虎上校在这些日子来,对于黄金的重量和它的体积,已相当熟悉。他瞇着眼睛,贪婪的凶光,自他的眼缝之中迸射出来。他一看就可以估计出,这一箱黄金的份量,大约是三十公斤。

        三十公斤黄金,已经是普通人一辈子也挣不到的财富了,但自然不能令山虎上校满足。而且,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难民船上的难民自动的奉献,这更使得他的贪念,像烈火一样焚烧起来!

        (虽然结果可能一样,但是想出自动献出,以求强势会满足或发善心的人,是天下最愚蠢的蠢人!)

        那两个中年人吞咽着口水,声音仍在发颤:“这是我们全船人的一些心意,请长官收下!”

        山虎上校突然笑了起来,他一则是在欣喜在这条船上,不知可以掠夺到多少财富;二则,他笑船上的人,竟然是如此愚蠢,以为这样子就可以算数了!这种愚蠢,岂不是和白痴一样?

        他的心情实在太好了,所以,他甚至一面笑着,一面说着:“你们在开什么玩笑?”

        那两个中年人,一时之间,不知道山虎上校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面对着这样的凶神恶煞,他们只好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山虎上校踏前了一步,手已扬起。

        他才扬起手来,自动机鎗的鎗口,已塞进了一个中年人的口中。那中年人眼珠乱转,不知如何才好,另一个中年人双手毫无目的地挥着。

        山虎上校的笑容变得狰狞,厉声喝:“所有值钱的东西,全交出来,才能活命!不给,先杀一个给你们看看!”

        他说着,手指已扳下了扳机,至少有二十颗子弹,在剎那之间射出!子弹从那中年人的颈后、脑后呼啸射出来,若不是子弹的速度太快,一定可以看到,每一颗子弹上全带着鲜血。

        那中年人的头部,在鎗声还没有完全停止之际,就已经消失了……像是一个重击下被打碎的西瓜一样,迸散了开来,先是变成了莫可名状的一团,然后爆散!

        碎骨和浓稠的鲜血,还有太多难以形容、属于人头部的东西,无可避免地沾在山虎上校的身上。山虎上校像是很享受这一点,一点也不加拂拭。

        另一个中年人先是吓得呆了,他发出了一下难以形容,充满了惊怖的叫声。在那个头部消失的人,身子还未曾倒下来之际,他已经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在那一剎间,他心中所想的只是:自己等于是从鬼门关上,打了一个转!刚才,山虎上校不过是顺手把鎗口,插进了一个人的口中,他碰巧没有被拣中!

        人在极度的死亡惊恐之下,什么尊严全都可以拋到脑后,只求活着!活着……

        那中年人跪了下来之后,全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山虎上校四个部下连声呼喝,于是,像以往许多次一样,甲板上的金块和财宝,越来越多。每一个人都发着抖,把身上藏着的财物取出来。

        山虎上校在所有的人全都过去之后……他已经数过,大人小孩、男男女女,一共是八十六人,而且看得出来,其中大多数,都有着一种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生活的样子。他也注意到,至少有二十个女人,年轻美貌,这真是使得他心花怒放。

        他先是冷笑一声,然后,随便指向一个中年人。他的部下连忙过去,把那人拉了出来,那人急忙道:“长官,全献上了,全献上了!看,连手表戒指,全献上了!”

        山虎上校居然像是有点怜悯似地摇了摇头。他两个手下,手腕一翻,手上已各自多了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飕飕地挥动着!

        那个中年人像木头人一样地站着,转眼之间,那人身上的衣服,全都被锋利的匕首割破,一条一条披挂下来。同时,在他的身上,有油纸包着的纸包,和小心贴肉藏着的金块跌了下来。

        那人面如土色,口唇发着颤,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山虎上校走过去,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胸口,把他提了起来……那人身上已没有衣服,山虎上校钢钳一样的五只手指,是直接陷进了他胸前的肌肉,将他提起来的!

        那人双脚离地,无力地蹬踢着。匕首又削破了他的鞋带,鞋子跌了下来,落在甲板上,发出不正常的沉重声响,可知他连鞋子中也藏着金子。

        那人几乎是赤身露体的了,山虎上校狞笑着:“全交出来了?现在我还是不信你全交出来了,不过我懒得剖你的肚子!”

        那人柔弱无力地叫:“饶命……求求你……”

        (人在不论什么时候,都会有愚蠢的行径……明知求饶不会有用时,也会不由自主发出求饶声来;明知完全没有希望的时候,还会以为只要努力挣扎,就会有一线生机。)

        山虎上校把那人举得更高,大喝:“看到了没有?要藏着财物,还是留下性命,由你们自己决定!”

        他手背一振,把那人向船舷之外,直拋了出去。在那人还在空中翻滚之际,四个部下便一齐射击,所以当那人跌进海中去的时候,已经根本不成人形,只是许多团大小不同的血肉而已!

        山虎上校再厉声警告:“别考验我的耐心!快点!”

        所有的人,又发着抖,向前走来。这一次,跌落在甲板上的财物更多。有不少妇女,为了表示自己的确无所隐藏,当众将藏在私处的金条,也取了出来。

        这些事,自然都发生在人间!但是,又何异于地狱……地狱本来就是人类设想出来的,要是在人间没有地狱,人类何从设想?

        林文义留在炮艇上。每次他都是留在炮艇上,直到最后,才和各人一起去搬运财物的。

        另外留在炮艇上的四个部下,看到甲板上金光灿然的金块和金条越堆越高,发出了阵阵的欢呼声,早已准备了几只大帆布袋,准备去运载。

        他们一面欢呼,一面还在向机帆船上指点讨论着:“看到那个穿圆点花衣服的没有?妈的,皮肤怎么那么白?我要她!”

        另一个道:“让上校先选吧!嘻,有二十多个,这下子……“

        他讲到一半,满口都是唾沫,再也讲不下去。他“呸”地一声,将口中的唾沫,全都吐了出来,碎沫溅了林文义一脸。

        林文义这时,也正在看着那个穿着圆点衣服的女人。在阳光下,那女人的一头乌发特别耀目,所以也衬得她的脸面肌肤特别雪白。她正和几个妇女挤在一起,林文义看不清她的脸面,但也可以感到她出众的美丽。

        林文义不禁叹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在这样的处境之中,美丽,代表了什么!

        人是应该过平静安宁不受侵犯的生活的,可是在人类历史上,人能过这样日子的纪录,真是少之又少!

        林文义看到,机帆船上的人,被分了开来。约有二十个年轻女人,被驱到了一堆。

        山虎上校的怒喝声震耳欲聋,许多女人已在开始脱下她们身上的衣服。林文义注意到,那皮肤特别白的女人,木立着不动。山虎上校走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长发,同时扬起了手来。

        林文义真不敢想象,山虎上校的巨灵之掌,如果击中了那女人嫩白的肌肤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

        可是就在这时,他看到山虎上校扬起的手,在半空中停止。

        林文义看不清山虎上校的神情,只看到那女人由于头发被向下扯,脸向上仰着。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看过去,有一种异样的美丽。

        山虎上校是因为她异样的美丽,才在半空中停手的?林文义难以想象,像山虎上校这样的野兽,也会对女性的美有所认识──对野兽来说,再美丽的女人,也只不过是泄欲的对象而已。


        山虎上校在半空中的手,隔了半晌,才缓缓放了下来。林文义身边的一个部下咕哝了一句:“上校看中这女人了,真***!”

        除了那个女人之外,其余的全部裸体。那个女人被山虎上校反拗着手臂,背部紧贴着山虎上校魁伟的身子。她个子并不算娇小,可是和巨型的山虎上校相比,却犹如一头白兔落在猛兽爪中一样。

        在炮艇上的四个部下催促着林文义,一起上了机帆船,把甲板上的财物,大把大把抓着,放进了帆布袋中。另外几个人,赶着那近二十个女人上了炮艇,又把上一次掳劫来,被摧残备至的八、九个女人,推到了机帆船上。

        船上的人,个个颤栗着,不敢出声,大多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以为看不到的东西,就是不存在的,人在这时候闭上眼睛的作用,只怕也差不了多少。

        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女儿被赤裸裸地带走,心如刀割而又无法反抗,在这种情形之下,除了紧紧闭上眼睛之外,也没有别的可做。可是虽然闭上了眼睛,间中发出的哀号声,还是如同万箭钻心一样!

        山虎上校的部下,不时发出欢啸声,而且不时无目的地乱射子弹,彷佛鎗声可以代表他们心中的欢乐。

        山虎上校却出奇地沉静,只是一直反拗着那女人的手臂。那女人在他的手里,根本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可是山虎上校却像是怕她挣脱一样,看得出他拗住她手臂的巨大的手,是十分用力!

        林文义装满了一帆布袋之后,用力在甲板上曳着,曳到了舷边,由炮艇上的人接应着,用绳索扯了上去……劫掠已告一段落了!

        被驱上炮艇的女人,在未曾被赶进一个船舱之前,已经饱受凌辱。那种加在女性身上的凌辱,实在超过正常人的想象之外。

        林文义一直低着头,一看也不敢看,而就在他低着头的时候,他看到了山虎上校的大皮靴踏了过来。在大皮靴旁边的,是一双纤小的脚……没有穿鞋子,纤纤小小的脚趾,柔美得无可批评的脚形,和半卷起的裤脚,浑圆晶莹的小腿。

        林文义知道,那就是那个被山虎上校反拗着手的那个女人。

        这时,机帆船在遭受了劫掠之后,又发出“轧轧”的机动声,带着浩劫后的痛楚,在驶开去。整艘船,也像是难以忍受悲痛一样在发着颤。

        当山虎上校在林文义身边经过之际,林文义本来是一直低着头的,所以他只能看到大皮靴和那双动人的小腿。但是山虎上校忽然说了一句话,使得林文义大是奇怪。

        山虎上校的话,其实极其普通,可是这样的话,出自山虎上校之口,却是令人怪异莫名!

        山虎上校说的是:“不要怕,你不要怕!”

        他是向谁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又怎会出自山虎上校这样的人之口?

        林文义由于心中的诧异,自然而然,抬起头来。他看到,山虎上校仍然紧抓着那个女人的手臂。

        她的衣袖已经被扯下,现出丰腴雪白的手臂。山虎上校的手指,就像铁箍一样地箍在她的手臂上。

        山虎上校半侧着头,看着那女人,林文义也自然而然向那女人看去。一看之后,他也不禁吸了一口气。那女人极美丽,虽然是在极度的惊恐之中,但依然极其美丽!

        她闪亮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恐惧,小巧的嘴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而且在微微发抖。她挺耸的鼻子,鼻孔正在急速地翕张着,本来应该是娇艳如花的脸颊,白得透明!

        她是那样美丽,美丽得连山虎上校这样的野兽,都不想打她,还在安慰她,叫她“不要怕”!

        林文义在看了她一眼之后,视野便再也离不开。那倒不是因为她的特别美丽,而是他感到,这个女人的眉目脸容,什么地方,他原是十分熟悉一样!

        他立时告诉自己:不,不可能的!这样的美女,在见过一次之后,一定是一辈子不会忘记的。可是,又的确有熟悉之处!

        正在林文义心神不定的时候,那女人惊恐的眼睛转动着,眼光扫中了他。只见她陡然张大了口,然后,像是她整个生命,都化成了发出声音的力量,自她的口中,叫出了三个字来:“文义哥!”

        在那一剎间,林文义整个人,所受的震动,简直无可形容!

        容貌虽然变了很多,但是声音并没有再变……那正是他魂牵梦系的声音,他离开西贡之前,曾与之共有盟誓的恋人的声音。

        他的恋人……阿英,陈丽英的声音!

        阿英是从什么时候起,叫他“文义哥”的,林文义已经记不清楚了。开始的时候,阿英的叫声中,还带着童音,后来童音渐渐转变。尽管阿英一直十分瘦弱,并没有显出她的美丽来,但是在林文义的眼中,阿英仍然是极其动人的少女。

        当他们在货仓中互相紧拥的次数越来越多时,也有几次给林文义带来极甜蜜的回忆。可是林文义再也想不到,阿英本来扁平得和男人几乎没有什么分别的胸脯,会变得如今这样的饱满,也没有想到她的脸容会变得那么美丽,肌肤会变得那么细腻莹白,充满了诱人的光辉。

        一个瘦瘦弱弱,不起眼的少女,现在全身每一处,都发出了成熟女性的诱惑力。难怪从两三年前开始,就不断有人来告诉他:阿英变了,从毛虫变成了蝴蝶!

        阿英真的变得厉害,要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林文义或许还可以从她那一双明澈的大眼睛中认出她来。

        这时,阿英的眼中充满了惊惧、绝望和悲痛。要不是她突然认出了林文义,叫了他一声,林文义决计不会想到,她就是和自己曾肌肤相贴,山盟海誓过的阿英!

        在那一剎间,林文义整个人,如同遭到了雷击一样!他先是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惨叫:“阿英!”

        在叫了一声之后,山虎上校转头向他望来。一和上校满是凶光的眼神接触,林文义全身把持不住,剧烈发起抖来。

        这时,阿英挣扎着,想接近林文义,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林文义的手发着抖,慢慢扬了起来,想去碰一碰阿英,可是山虎上校只是出气稍微粗了一点,一声闷哼,林文义整个人,都像是要软瘫了一样。扬起的手,手心冒着汗,自然垂了下来。

        阿英又叫着,叫声之中充满了绝望:“文义哥!”

        林文义还没有回答,山虎上校已经沉声:“你们认识?”

        林文义只觉得喉际像是火烧一样,口中干得一点水分也没有。以致他一开口,发出的声音,怪异莫名:“阿英……是‥‥‥是……”

        山虎上校陡然呼喝:“是什么?”

        林文义惨叫一声:“是我的未婚妻!”

        他在叫出了这一句话之后,身子抖得更厉害,汗珠一颗接一颗地迸出来。

        山虎上校牵了牵嘴角,右手捏住了阿英的脸,神情十分恼怒:“哦,不是处女了?”

        林文义双手乱摇,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想说明些什么。他和阿英之间,除了肌肤相贴之外,没有进一步的亲热。阿英是不是遵守着誓言呢?如果是,她生命之中,自然不曾有过男人。但是,又何必告诉山虎上校阿英仍然是处女呢?

        林文义实在是在极度的震撼无助之下,六神无主到了失魂落魄的地步。他耳际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想起落在山虎上校手中那些女人的遭遇,想起自己和山虎上校之间的强弱悬殊,他真是求生不能,求死又没有勇气!

        山虎上校的手指,仍在捏着阿英的脸颊,令得阿英的口部,形成了一个圆圈。那使她的樱唇,看来更加诱人。

        山虎上校将她拉近了一些,阿英口不能出声,自喉际发出了一阵痛苦之极的呻吟声。

        林文义在这时候,陡地双膝一软,跪了下来,跪在山虎上校的面前。双手发着抖,抱住了山虎上校的大皮靴,声音像是自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中迸发出来一样:“求求你,上校,放过阿英!求求你,看在我像一条狗一样侍候你的份上,放过阿英!”

        这时,几个部下聚集在一旁,好奇地观看着。其中有两个不禁笑了起来:“一直以为这小子根本不行,原来是对未婚妻情有独钟!”

        其余几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山虎上校也笑着。他一点也没有放松捏住阿英脸颊的手,只是望着林文义。

        林文义跪在地上哀求,一面哀求,一面抬起头来。当他接触到山虎上校的眼光之际,他全身如同被冰水淋了下来一样!

        在那种狞恶的眼神之中,他看不出山虎上校对他有任何怜悯之意。

        非但没有怜悯,反倒在眼神之中,看到了更多的邪恶。他知道自己错了,自己的哀求,只不过激起了这头野兽心中更邪恶的凶念!

        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才好。他跪在甲板上,可是人却像是飘在空中一样,全然不知道身在何处,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还存在。

        他双手紧握着拳,全身紧缩,恨不得把所有的骨节,全都挤在一起,好把他的生命,自他的身体之中挤出来,使自己变成真正的不存在,也就不必再受无比痛苦的煎熬。

        山虎上校陡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听来十分欢畅。同时,他的声音听来也很高兴:“哦!原来是这样,来,起来,跟我来!“

        林文义一时之间,不知会有什么事发生,他想站起来,可是却一点气力也使不出。还是山虎上校一抬腿,将他抬了起来。

        山虎上校笑着,在身边的几个部下,挤眉弄眼。山虎上校挟着阿英向前走去,被挟住的阿英,努力转过头,向林文义望来。林文义接触到她的眼光时,整个人像是被搅拌机绞成了肉酱一样。

        山虎上校的舱房相当宽敞,一进了舱房,山虎上校轻轻一推,就把阿英推得跌在床上。阿英挣扎着想坐起来,山虎上校已走过去,蒲扇也似的大手,按在她的胸腹之间,令她不能动弹。

        阿英双手用力想扳开山虎上校的手,可是就像蜉蝣撼石柱,一点也起不了作用。

        山虎上校转向门前的林文义,林文义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还有知觉!他僵立着,面肉簌簌发着抖。

        山虎上校似笑非笑:“未婚妻?”

        林文义想点头,可是脖子僵硬,一动也不能动,只是在他的喉际,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

        山虎上校狰狞的脸容中,带着一丝狡狯:“没有得到过她的身体?”

        又是一阵发自喉际的声音,替代了回答。

        山虎上校终于忍不住纵笑起来:“你是比狗都不如的笨虫!看看我如何得到她的身体!”

        山虎上校说着,双手一分,阿英身上的衣服,已不见了一大半,晶莹雪白的肌肤显露出来。阿英连忙缩成了一团,发出了惊呼声!

        林文义在那一剎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他陡然叫了起来:“不!上校!不!”

        他不但叫,而且还有动作,他向前冲了过去!这一点,倒使得山虎上校陡然一呆,以致让林文义冲到了他的面前,而且双手抓住了他的脖子。

        然而,山虎上校的怔呆,只是极短的时间,他随即十分高兴地笑了起来,感到如今发生的事,再好笑不过。他的手臂向上振了一振,不但一股大力,将林文义的双手震了开去,而且,令得林文义整个人,向上直飞了起来。

        船舱并不是很高,林文义向上飞起,头部重重撞在舱顶上。

        当他又坠下来之际,他眼前金星乱冒,耳际嗡嗡作响的同时,又听到了阿英所发出来的惨叫声。他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情形,咬紧牙关,又向前扑了出去。


        这一次,他甚至不知道山虎上校是打了他一拳,还是踢了他一脚……山虎上校才不会对他这种在他心中卑贱得像狗一样的人出拳。

        林文义只想到胸腹之间,受了重重的一击,五脏六腑,在剎那之间全都换了位置!甚至于已不单是疼痛,而是所有的内脏和骨骼,全都碎裂了的感觉。他眼前一阵发黑,在他未能再知道发生什么事之际,他整个人已向外滚跌出去,跌出了山虎上校的舱房,又跌出了老远,才重重撞在不知道什么东西上,阻住了滚跌之势。

        然后,他开始呕吐,吐出来的不单是食物和鲜血,还有大量的胆汁。

        他吐了又吐,不知吐了多久,才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他想挣扎站起来,但结果只是在地上爬着,爬过他自己呕出来的秽物。

        这时,他是可以辨别方向的。林文义没有再爬向山虎上校的舱房……在那里,阿英摧肝裂心的惨叫声,正在陆续传出来;在那里,山虎上校兽性的吼叫声,正在传出来!

        他爬着,每爬一步,不知自何而来的剧痛,就践踏着他的全身!他爬着,爬到了他自己的那个小空间中,身子蜷缩成一团,关上了门。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哭,只是身子紧缩成了一团。开始时,他根本什么也不能想,很快地,剧烈的恐惧感,像是锯子一样,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感到死亡来临了……不是逼近,简直是已经来临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变成了清楚的记忆……他竟然敢向山虎上校有所行动,阻止山虎上校向一个女人施暴!

        山虎上校在当时,只是将他踢了出来,事后,一定会杀死他!所以,林文义在感觉上,已经等于是一个死人了!

        这是一种极其奇妙的感觉……每一个人都怕死,在死亡还未曾来到之前,千方百计去逃避,受尽凌辱只求活着。可是一旦到了确知死亡已来临时,反倒会变成一种异样的平静。

        这种确知死亡已临的感觉,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经历的,而林文义在这时,就有了这样的经历。

        虽然他这时还没有死,可是等于已经死了!他对山虎上校根本无法抗拒,山虎上校伸一根手指,就可以把他捺死……他已经死了!

        林文义把自己当成了死人之后,心中反倒平静了下来,甚至可以急速地喘气了。

        所有的痛苦、屈辱,对一个死人来说,是不发生什么作用的。林文义迅速想到的是:反正死定了,一定要替阿英报仇!替自己报仇!

        在那一剎间,他所想到的,是历史上许多的报仇故事,那全是他看故事书看来的。

        那个为了报仇,在自己的身上涂满了生漆,使得自己全身溃烂,叫敌人认不出自己面目来的报仇者……叫什么名字,他想不起来了,但是他却可以知道,那人的情形,一定和自己一样:把自己当成了死人,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反正,人只能死一次,已经死了,还怕什么?

        林文义甚至未曾想到他是这样弱,山虎上校是那么强,如何能够报仇?只是要杀死山虎上校的意念,自他已死的心灵之中突然冒升,像是一点火花,落进了纯一氧化碳之中一样,轰然爆发,变成一种无可遏制的欲望……死亡的欲望!

        林文义渐渐止住了喘息,身体上的痛楚,居然也全不当一回事了。他在山虎上校面前,像狗一样地驯服,无非是为了怕死,现在他认定自己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种把自己当作已经死了的情形,绝非普通,是真正在心底深处,感到自己已经死了之后,才会产生的。正由于这种感觉不是普通现象,所以一般人自然很难理解,只有有了林文义这样的遭遇的人,才会自然而然,在极度的惨痛之中,产生这样的感觉。

        在山虎上校的舱房内外发生的事,炮艇上别人都不知道。八个部下,在山虎上校未曾分配劫掠所得的财富之前,自然不敢去碰一碰。但是,山虎上校既然已挟了一个女人进了舱,其余的女人,自然可以由人分享了。而且这次,掠来的女人那么多,这足以使得那八个部下,对炮艇上所发生的事不加理会。

        所以,林文义有了一个相当时间的独处。他蜷缩在那个小空间中,耳际听到一阵一阵的女人的惨叫声。奇怪的是,以往,这种惨叫声会令他全身发颤,但现在,即使他知道,阿英的惨叫声也夹杂在其间,他都是极度的木然!似乎什么也引不起他的激动,他所想到的唯一的一点是:如何能杀死山虎上校?

        当他又念及这一点时,他甚至思路清楚,一点也不是狂热。他知道这个愿望想实现,真是难之又难!但是对于一个身心俱已死亡的人来说,再难的事,也可以慢慢来付诸实行!

        他不知自己在这个小空间中躲了多久,才听到门上传来“砰砰”的声响。他缓缓直起身来,打开了门,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了。

        海面上万道金光,炮艇正在驶回隐蔽的停泊处去。踢门的是一个部下,看到林文义鼻青脸肿的狼狈相,也不禁呆了一呆。但是当然没有人会关心他的遭遇,那部下只是喝道:“找死?还不去准备晚餐?”

        林文义答应了一声,低着头,走了开去,来到了厨房中。炮艇上的厨房,也是他熟悉的地方,所有人的食物,都由他煮出来。

        这一次,当他揭开一个锅盖的时候,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想到:要是有一大包毒药,问题就十分容易解决了。可是,从哪里去找毒药呢?林文义口角牵动了一下,他真的是在笑,笑自己既然有了这样的念头,就总有可以实现的一天。

        天色入黑,炮艇驶回了目的地,林文义一个舱房一个舱房送着食物。每个舱房的门一打开,他看到的情形,都令他感到木然。裸体的女人蜷缩着的饮泣,被摧残之后的木然,在林文义来说,都不算是什么。

        等到他来到了山虎上校的舱房门前之际,他甚至也如常地叩着门,然后推门进去。

        山虎上校的房中很暗,没有着灯。山虎上校魁梧的身形坐着,在他的面门前,有着一点红光,那是他正坐在黑暗之中吸烟。

        林文义放下了食物,又习惯地替上校开了一瓶酒。他心不跳、气不喘,眼光溜向床上,床上一团糟,可是并没有人。

        阿英在哪里呢?他再一转眼,就看到阿英。

        阿英的身子缩成了一团,即使在黑暗之中,她的胴体也有着眩目的洁白。她缩成了一团,低着头,长发垂下来。若不是长发在颤动,她看来不像是有生命,而长发的颤动,是由于她身子在发抖。

        山虎上校转过头,向林文义望来,咧嘴笑了一笑,向酒瓶指了一指。林文义双手把酒瓶奉上,山虎上校一口咬向瓶颈,把瓶颈咬断,吐出了瓶塞和碎玻璃,就着瓶颈,大喝了两口酒,才吁出了一口气:“这次我饶了你,下次你要是再提什么未婚妻,我剥你的皮!”

        林文义顺从地答应了一声,陡然之间,他感到身边有眼光一闪,他感到阿英正抬起头,向他望过来,他却不回过头去。

        山虎上校呼喝着:“起来!过来!”

        林文义僵立着不动,可是他仍可以感到,阿英正在缓缓地站起来,并且在向前走来。

        当阿英来到山虎上校的身边时,山虎上校一伸手,就将她拉了过来,托着她的纤腰,把她托到了自己的膝上。粗大的手掌,在她身上肆意搓捏。林文义双眼发直地看着,一副木然。

        山虎上校沉声喝道:“这女人是我的,听到没有?我不会让别人碰她一下!”

        林文义仍然顺从地道:“是!”

        山虎上校指着阿英裸露的胴体:“以前你见过她的身体?”

        林文义木然答:“没有!”

        山虎上校手指伸向林文义的眼睛:“快滚,瞧你这一对贼眼!”

        林文义一声不出,低着头,走了出去。

        从那天起,足足有五、六天,炮艇没有出动。

        山虎上校在第二天,分配了那次劫掠来的财物。林文义在旁看着,他无法估计那些黄金、钞票、珠宝的价值。

        八个部下对那近二十个女人的凌辱,完全是公开的,但阿英始终没有离开过山虎上校的房舱。

        山虎上校似乎忘了林文义对他的冒犯,依然对林文义呼来喝去。

        林文义也照样有机会进山虎上校的房舱去。他知道他自己真的是死了,因为在房舱中,他即使看到山虎上校抓着阿英的头发,在强迫阿英做最不堪的动作,也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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