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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权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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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立仗马

书籍名:《盛唐权奸》    作者:燕歌豪气


        待重臣们说得差不多了。侍中李林甫出列,非常诚恳奏道:“圣人受命于天,自有玄元皇帝福佑,为使圣人长生不老,仙福永享,微臣愿献出平康里的府邸,做为圣人祈福的道观。”

        朝廷重臣没有比他来得狠的,竟然捐自己的府邸为道观,被感动得付诸了实际行动,皇帝李隆基微微有些动容。

        李林甫见状,双膝跪地,头磕得地面的青砖砰砰作响,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涕泪交流,额头已出了血:“臣之宅院乃圣人所赐,权力富贵都是圣人给予的,若蒙圣人降旨,以臣宅为道观,乃是臣之荣幸,臣愿天天祭拜,为圣人敬祈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李林甫这番肉麻的表演让皇帝满心欢喜,毕竟是跟我几十年的老人了,还给我培养出伏波王李岩,让大唐帝国后继有人,他真心感激道:“李侍中对朕一片忠心,实属难得,朕有爱卿,真是如鱼得水,伏波王临出征前,将自己在十六宅的府邸捐出来作为道观,朕让史真人住在观中,那儿离兴庆宫近,我炼丹论道也方便。十六宅诸王也看得到伏波王对朕的拳拳忠孝之心,爱卿的宅院就不必改为道观,朕赏赐你黄金百两,重修府邸,以彰显爱卿的忠心!”

        伏波王在十六宅的府邸,传闻耗费亿钱,广置花木,饲养仙鹤白鹿,竟然献给皇帝作了道观!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来人,侍中李林甫心中低叹。

        丝竹歌弦不绝的平康里,本是买醉寻欢之地,一过午时,满街穿绯着紫的官儿,骑着马奔这条烟花之地来了。

        他们可不是寻欢作乐。而是到侍中李林甫的府邸,废蛮院,等着执政事笔的李林甫批阅文书。

        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被请到废蛮院专设的客厅喝茶等等候,门外都是些品级较低的官吏。

        等了半天,一位身着绿袍的官员愤愤不平道:“中书内省坐班的牛相公,平日里连小事都不敢决定,要么说按照令式规定办,要么说去废蛮院找李侍中,就是个无德无才,唯唯诺诺的庸相。”

        “周御史,你消消气,现在贤能的官员,得不到升迁,老死于难以发挥才智的职位上,而善于阿谀奉承之辈却能从其他门路得到提拔。你见多了,就见惯不惊,真想做事,不如请调去天波府,在西域或者淄青。”一个兵部的属官劝解道。

        周御史是正八品的监察御史,监察御史属御史台,为察院长官。察稽尚书省及六部,巡按郡县。品秩虽低但权限很广,他负责监察百官的过失,纠视刑狱的不公,对整肃朝政有着不可缺少的制约作用。

        他此刻闻言紧紧攥住了拳头,清瘦刚硬的脸露出一股子倔强,暗暗下定决心,我回去就写奏疏,弹劾牛仙客这样的尸位素餐之辈,对侍中李林甫在家办公也得说说,这是什么事吗?

        自从皇帝将朝政交给了侍中李林甫,他便决定对中书门下的办公制度进行改革。过去,宰相退朝后,都要到中书内省去坐班,一直到下午申时,处理完政事才能下班,李林甫居心叵测向皇帝请示:今天下太平,政事不多,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到上午巳时就可以处理完毕回家。

        皇帝忙着纵情享乐,炼丹修道,那有心思管理朝政,这一个他认为是合理化建议,符合道家的无为而治,竟然点头批准了。

        李林甫上了朝,与宰相们议完事,就回到自己的府邸废蛮院,中书内省就留下牛仙客坐班,许多军国大事都在废蛮院中办理。可怜朝廷这些官吏,每天抱着薄册诰书往来于内省与废蛮院之间,再把李侍中拟定好的诏书文诰送给牛仙客署上他的名字。

        牛仙客牛宰相领了朝廷的俸禄赏赐,饱食终日,就是签个名,成了朝廷的摆设。

        废蛮院,成了三省一台之上的决策场所,权奸与庸相巧妙配合,把朝堂变成了李林甫的一言堂。

        开元二十二年的秋末,帝都长安被凛冽的北风侵袭,气温骤降,兴庆宫中枯黄的落叶厚厚积了一地。

        “圣人,这是监察御史周子谅弹劾宰相牛仙客的奏疏,此疏措词犀利,切中要害,望圣人明察。”高力士仍然忠心耿耿,抓住机会劝谏皇帝。

        竟然弹劾牛仙客,皇帝先是吃了一惊,细阅周子谅的奏疏,慢慢地脸色变得铁青,他怒不可遏地将奏疏扔在地上,大声咆哮道:“小小的监察御史竟敢诬告宰相,还引妖谶为证。真是胆大妄为!”

        “高将军,你瞧瞧,周子谅的奏疏狂妄自大,他直言牛仙客不是宰相之才,让他进居相位是用人的一大失误。”

        皇帝咆哮的声音震得高力士耳膜生痛,他暗道糟糕,周子谅太过刚直,牛仙客是李林甫举荐进的相位,皇帝任命并重用他的,这几句话不是影射皇帝和宰相吗?他连忙温言相劝:“圣人,不可动怒。下午还要炼丹修道,动了真怒,万一惊扰了玄元皇帝?”

        搬出神仙祖宗,皇帝才平静了一些,冷哼一声:“好个周御史,还引用了伪周朝的谶语,说什么首尾三鳞六十年,两角犊子自狂颠,龙蛇相斗血成川。这两角犊子,不是牛么?牛姓干政,将导致龙蛇相斗,血流成河。”

        周子谅引用谶语的目的是想增强奏疏的说服力,使皇帝念及大唐的长治久安,慎重用人,去庸任贤。

        但是,周子谅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没有认识到,他上疏的对象已不是开元初年喜纳直言的明君,而是纵情声色,炼丹修道,倦怠政事的皇帝。

        周子谅太把监察御史当回事了,他以为尽职尽责乃为官之要,否则便是失职。他没有认识到,所谓监察百官也不是任何官员都可以监察的。

        监察御史的权力是皇帝给予的,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皇帝的旨意,看皇帝的好恶行事,否则,那种迂阔刚直的书生意气是要吃大亏的。

        不看官员的背景和来路,不了解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只是一味地秉公办事,随意监察,很可能会背离了皇帝的好恶,违忤了皇帝的旨意,这样,不仅难保监察顺利,也会招来无妄之灾。

        今天,周子谅弹劾牛仙客便是惹了**烦。牛仙客是李林甫的亲信臂膀,李林甫是皇帝的宠臣。连朝政都托付给他了,见有人弹劾他们,说三道四,皇帝岂能坐视不管?

        听了高力士的劝,皇帝渐渐平静下来,他吩咐道:“左右千牛卫,将无法无天的周子谅抓来,另外召集朝廷重臣,我要当着他们的面亲自诘问这个不逞之徒。”

        皇帝听不得任何逆耳之言,高力士身子微微颤抖,他预感到皇帝的怒火将像火山一般爆发。

        过了半个时辰,周子谅被五花大绑带了上来,脸上还有几道清晰的手指印,可以想象他那刚直的性子吃了亏。

        朝廷重臣也陆陆续续到来,鹄立两厢。李林甫,牛仙客也在其列。

        “周御史,你对牛相的弹劾有何根据?难道宰相议事,你也知道?牛相在诏书文诰署名,你知道他没仔细审阅?”皇帝的责问接二连三而来,让周子谅几乎透不过气来。

        是呀,难道宰相们议论朝政,有不同意见,也是内部协商,难道要闹得朝野尽知,周子谅一下子被问蒙了,他也是风闻奏事。

        侍中李林甫向周子谅投去仇视的目光,嘴角挂着鄙夷的冷笑。不时还扫视左右。似乎告诉朝廷重臣,皇帝对我多宠信,今天他为我撑腰,看以后谁还敢弹劾我!

        工部尚书牛仙客显得很平静,他不时地观察着李林甫的表情,然后作出相应的反应。对于劾奏他的周子谅却不大在意,因为他心里清楚,有李林甫为他作主,周子谅不会得逞。况且,周子谅已成了阶下囚,又有何惧?

        皇帝的诘问越来越严厉,他在努力压抑着满腔怒火:“周子谅,你弹劾的奏疏上,那伪周朝的谶语是怎么回事,从何处得来?”

        谶语,完全可以归罪于妖言惑众,图谋不轨!

        周子谅惶恐不安,额头上浸出了黄豆粒大的汗珠。他不敢正视皇帝的威严,更无法回答皇帝的诘问。他完全没有上疏前那种踌躇满志,忧国忧民的风采。

        他并非理屈词穷,而是因为极度恐慌乱了方寸!

        周子谅越想越害怕,真后悔不该在奏疏中引用这谶语。

        朝中的重臣看这情势,俱都明哲保身,高力士有心相帮,替他开脱,也被这谶语吓住。

        正在这时,皇帝李隆基终于爆发出来,大声喝令:“左右千牛卫,刑杖侍候周子谅!”

        说时迟,那时快,周子谅还没来得及申辩,重重的刑杖已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周子谅浑身身疼痛难忍,不多时便昏死过去。

        “用水泼醒他,继续给我打!”皇帝的怒火越烧越旺。

        周子谅记不得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但他被水泼醒过来,最初记忆仍是急如暴雨般的刑杖打来,很快他又昏死过去,不省人事……周子谅被千牛卫打昏过去三次,袍服被打烂了,皮开肉绽。

        可怜一位秉公直言的监察御史,就这样惨死在他所效忠的职位上。

        监察御史周子谅弹劾牛仙客是对李林甫的冒犯,触及了皇帝的权威,皇帝李隆基杖杀周子谅,向朝臣们表明了一种态度,李林甫,牛仙客是他的亲信宠臣,他坚定不移地支持李林甫,谁弹劾他,就是跟皇帝作对。

        大唐皇帝李隆基,已彻底从那个善纳谏言,知人善任的明君变得拒谏饰非,贪图享乐,信道求仙的昏君了!

        弹劾牛仙客事件并没有因为周子谅被杖杀宣告完结。善于观察皇帝,更善于总结经验教训的李林甫想到:要想保住自己的相位,图谋大事,除了媚圣心,固皇宠,必须阻隔言路,使谏官不敢随便上疏,陈述己见,匡正皇帝过失,披露朝政弊端,使皇帝闭目塞听,让自己为所欲为。

        远在登州的伏波王,他与自己达成了默契,就是要借自己之手,在朝中扫除异己,伏波王李岩不会上疏弹劾他,一些忠直有才能之士,被李林甫贬到李岩身边。

        父子权奸,亦邪亦正,将天下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监察御史周子谅弹劾牛,李二相,被皇帝杖杀,朝中大臣引此为戒,不敢议论朝政的得失,随意发表言论,明哲保身成为一些人立身的信条,他们对李林甫心怀畏惧,不敢有丝毫得罪。

        侍中李林甫并不以此为满足,他希望朝中百官都屈服于他的yin威之下,出于这样的目的,大唐开元二十三年,过了正月十五上元节,李林甫凭借手中的权力,将御史台的官员,拾遗,补阙,谏议大夫等召集起来,在非蛮院召开一个特别的会议。

        拾遗,补阙,分左、右置,分属中书和门下省,左拾遗,左补阙归中书省管辖,“右”则属门下省,中书,门下各设拾遗,补阙六人,他们本职是建言讽谏,可以直接向皇帝上疏,察朝廷得失,言天下利弊,凡有不便于时,不合于道的政令,可以上书言事,当面劝谏皇帝,尽管他们品秩较低,却颇为时人所重,谏议大夫,正五品,也分左右,中书门下各设四人,谏争得失,侍从赞相,更为清贵。

        这次会议是在秘密的状态下,突然召开的,谏官御史事前毫不知情,只是被告知,李侍中有要事与各位相商,请准时到废蛮院参加会议。

        谏官御史深知李林甫的为人,不敢不去,否则会招来意想不到的灾祸。

        废蛮院,几十位谏官御史都准时到来,李林甫命侍御史罗希爽,吉温清点了人数,便关上大门,门口还有两个侍从把守。

        院子里还有积雪,大堂没有点燃火盆壁炉,十分阴冷,冷得让人直跺脚,可谁也没动,大堂静得针落可闻,谏官御史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也不敢交头接耳,屏声静气,静等着李林甫的训示。

        侍中李林甫先用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视过众人,谏官御史被他的震慑,大气也不敢出。

        李林甫笑了,那笑容说不出的亲切,语气也和蔼,可就是叫人得疹得慌。

        “本相知道,各位都有自己的职责,手边一大堆处理不完的公务,但本相斟酌再三,觉得有必要把诸位召集起来,有些事情得向诸位说说,免得你们行差踏错。”

        谏官御史面面相觑,侧耳静听。

        李林甫呷了口热茶,慢慢问道:“诸位任职多年,可知道你们的职责么?”

        职责谁不明白,谏官御史不知侍中李林甫为何问如此浅白的问题,左补阙杜进刚入仕不久,年轻气盛,出来朗朗答道:“规讽过失,直言谏争,不计一己之得失,只为人主之圣明,国家之昌盛,如贞观之魏文贞公。”

        这是一个官场上的愣头青,李林甫微笑道:“你说得没错,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直言谏诤并非像周子谅那样随便说话,,匡正圣人的过失也不是没有节制,皇帝圣明,有了开元之治,我等身为臣子,要忠于圣人,维护圣人的权威,韩休为相,屡屡指责朝政,让皇帝日渐消瘦,结果呢,伏波王开疆拓土,推广种植占城稻,工商富国。谁对谁错,当时谁能知晓,就是当年魏文贞公受太宗器重,因为他有一片忠心,如果只是以敢谏为荣,邀些虚名,如刚直迂阔的韩休,对大唐有什么好处?”

        谏官御史听罢,相互用眼神交流,没人再敢吱声。

        李林甫又问:“诸位觉得当今圣人为政怎么样?”

        这一回大伙儿都明白了,异口同声道:“圣人乃是尧舜之君,功业称得上千古一帝!”

        很满意谏官御史的表现,李林甫道:“诸位说得对,当今圣人的确是明哲之主,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如今国家昌盛,四海升平,圣人以道治国,垂拱而天下治,是我大唐臣民之万幸!”

        谏官御史纷纷点头,马屁拍得震天响:“李侍中所言极是!”

        李林甫瞬间变脸,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突然喝道:“主上圣明还需臣下忠直,何为忠?忠既恭顺,诸位若想当忠臣,就要以恭顺为本,不要随意上疏劝谏。”

        谏官御史这才恍然大悟,惊愣良久,堂上一片静默。

        这时,李林甫站起,提高了嗓门:“诸位上朝看到立仗马了吗?它每天规规矩矩站立在正殿侧宫门外,特别驯服,所以都是用上等马料精心喂养,要是它不听话,立刻会被拉走,杖打鞭死!”

        周子谅的事摆在哪儿,李林甫又以立仗马比喻,意在警告这些谏官御史,要想为官平安,就得像立仗马一样,听从役使,否则,头上的乌纱不保,身家性命也丢了去。

        朝廷之所以设立谏官御史,就是要他们气监督作用,批评朝政得失,现在李林甫让谏官御史形同虚设。

        李林甫大权在握,他说的话谁敢违抗?识实务者为俊杰,何必去以卵击石?

        ……

        昨天有两位兄弟留书评,不留神还是入了局,呵呵,**即将到来,大唐皇宫有四万宫女,想好了怎么办吗?订阅打赏支持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