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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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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书籍名:《鬼混》    作者:倪匡




而且要他们在酒店范围之内﹐他一定听得到广播﹐就算再舍不得和蓝丝分手﹐也应该出现了﹗

所以﹐我可以肯定﹐一定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我向陈耳望去﹐想听听他的意思﹐可是他仍然神情古怪﹐我向几个职员问﹐因为蓝丝的外型十分奇特﹐容易引人注意﹐可是都说没见过。

望著神情焦急之极﹐频频在抹汗的温太太﹐我脑中突然起了一个古怪之极的念头﹕“会不会是蓝丝运用了降头术的力量﹐使温宝裕根本听不到广播﹖”

一想到这一点﹐我就低声问陈耳﹕“是不是蓝丝在弄什么花样﹖”

那么普通的一个问题﹐却令陈吓了一跳﹐连讲话也口吃起来﹕“不……不合吧﹗”

我始终觉得他的神情很怪﹐盯了他一眼﹐他忙又道﹕“不会吧﹐我看……不合吧﹗”

我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温太太的焦躁程度﹐随著时间而加﹐我的情形﹐也是一样﹐等到一小时之后﹐温豆裕还没有出现时﹐我发制人﹐先狠狠地骂起来﹕”这小畜牲﹐太不像话了﹐看我不抽他的筋剥他的皮﹗”

我一发狠﹐温太太反倒害怕起来﹕”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他到底还年轻﹖”

我一翻眼﹕“不抽筋剥皮﹐一顿毒打是难免的﹗”

我一面说﹐一面用拳头“砰砰”地敲在沙发的靠背上。温太太其实个性很温和﹐看到我发狠的样子﹐十分害怕﹐不敢出声。我自然知道用这种行动去吓她﹐十分无聊﹐可是小宝一直不出现﹐也只有这个法子﹐可以使温太太转移注意力了。

一直到足足九十分钟之后﹐电梯门打开﹐才看到温宝裕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

温太太一见﹐一声欢呼﹐冲过去就把他拥在怀里﹐温宝裕没有什么反应﹐我看到自温太大宽厚的肩头上露出来的脸﹐不但神情茫然﹐而且双眼红肿﹐显然曾经哭过。

我曾预料过他会和蓝丝难分难舍﹐可是也绝想不到会到了这种程度﹗

我不等他从他母亲松开手﹐就指著他大声道﹕“怎么﹐中了降头术﹖”

温宝裕像是全然未渐听到的怒吼声﹐仍然神情惘然﹐我还想再喝他﹐可是﹐陈耳在我的身后、轻轻碰了一下﹐向电梯指了一指。我抬头看去﹐这才看到﹐电梯中还有一个没有出来﹐正是蓝丝。

蓝丝在电梯中﹐像是迟疑著是不是应该出来﹐最后才下定决心﹐走了出来。

在那一刹那间﹐我想到的是﹕蓝丝看来一直和温室裕在一起﹐几十分钟他们在干什么﹖

蓝丝的神情﹐也是一片茫然﹐而且还有点凄然﹐她出来之后﹐用极低的声音叫了一声﹕“小宝﹗”

蓝丝的那一下叫声﹐真的极其低微﹐可是﹐不但离她有几步的我﹐听得清清楚楚﹐显然别人﹐包括失魂落魄的温宝裕﹐也同样听到了。

温宝裕的反应很强烈﹐他陡然一震﹐用力一挣﹐竟然挣脱了他母亲的拥抱──那不但需要极大的力量﹐而且也需要极大的勇气。

他立时转过身来﹐面向正从电梯中出来的蓝丝﹐温太太这时﹐也看到了蓝丝。本来﹐我猜她一定会又昏过去的。可是由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实在令得她惊骇太甚﹐以致她不能昏过去了﹐负负得正的数学定理﹐也可以应用在人的情绪反应上。

她的双眼睁碍极大﹐注视著眼前发生的事﹐一面不由自主地摇头著﹐表示她绝不相信她所看到的一切。

她看到的憎景﹐自然和我们看到的一样﹕温宝裕一转过身去﹐和蓝丝面对面﹐两人同时伸出双手来﹐四只手紧紧地握著。

温宝裕口唇掀动﹐像是想说什么﹐可是蓝丝已开了口﹕“小宝﹐别说什么﹐我们该说的﹐全说了﹐该做的也全做了﹗”

蓝丝的神情﹐凄然欲绝﹐温宝俗也不遑会让﹕“是……该做的吗﹖”

蓝丝笑了起来﹐凄然之中﹐又有著极度的甜蜜﹕“不管该不该做﹐你后悔吗?”

温宝裕陡然叫了起来﹕“当然不﹗”

蓝丝嫡然笑﹕“那就是了﹗”

她说著﹐松开了温宝裕的手﹐退了一步﹐眉梢眼角所显露出来的那种依依不舍的神情﹐真叫旁观者﹐也为之心醉﹐当事人自然心醉﹗

温宝裕看来﹐立时就要跟了上去﹐可是蓝丝向他作了一个阻止的手势﹐温宝裕立时站住。蓝丝一直退著出去﹐她和温宝裕﹐也始终四目交投﹐其间﹐不知交换了多少千百万语﹐有著纠缠不清的不尽的相思。

等到蓝丝退到了门前﹐翻然转身﹐走出了旋转的玻璃门﹐在她苗条的背影上﹐仍然可以看得出﹐她全身都在散发著情爱的光辉。

温宝裕呆如木鸡﹐温太太像是如梦初醒﹐看著我和陈耳﹐又急步到温宝裕面前﹕“小宝﹐快走﹐这地方邪门﹐白天好好站著﹐也会做恶梦﹗”

她实在无法相信刚才眼见的是事实﹐绝对无法接受﹐所以﹐以为那只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恶梦﹗

这种想法﹐倒可以令得她自己心安理得﹐不过她连叫了三声小宝﹐温宝裕只是怔怔地望著旋转门﹐一声不出﹐一动不动。温太太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伸手按在温宝裕的额中﹐叫了起来﹕“小宝﹐你别吓我﹗小宝﹐你别吓我﹗”

他一站到温宝裕的面前﹐温宝裕自然再也看不到旋转门了﹐他想推开他母亲﹐无奈温太太体重过甚﹐不容易推得动﹐他只伯也在这时﹐才看清楚了挡在他前面的原来是他的母亲﹐所以他发出了一下无奈之极的长叹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他闭上眼睛之际﹐人人都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自他闭著的眼睛之中﹐有大滴的泪水透出来。

温太太又大呼小叫了起来﹕“小宝﹐你在哭?你从三岁以后就没有哭过﹐你为什么哭﹐别伯﹐讲给妈妈听﹐别哭﹐小宝﹐别哭﹐天塌下来有你妈妈顶著﹗”

温太太的声音虽然尖锐刺耳﹐可是她所说的话﹐都真挚之极﹐听得我都鼻为之酸﹐听在温宝裕的耳中﹐感受自然更加不同﹐他索性抱住了他母亲﹐号陶大哭起来﹐他一哭﹐温太太自然也忍不住﹐她音量十分宏大﹐一时之间﹐酒店的大堂之中﹐哭声震天﹐许多住客围住了看﹐不知发生了什么惨事﹐而酒店的职员﹐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可以阻止这母子二人的抱头痛哭。

我和陈耳﹐也不禁面面相藏﹐因为自从温宝裕一出现起﹐情形简直怪异绝伦﹐他和蓝丝﹐公然上演了一场生离死别﹐这时他痛哭失声﹕自然是为了蓝丝的离去﹐他和蓝丝在一起的时候﹐蓝丝对他说了些什么?

我一想到这里﹐突然又想起了猜王降头师的计划﹐是要蓝丝去冒充那个女人﹐他也曾说过﹐蓝丝在这种冒充行动中﹐要欺骗的对象﹐是天下所有降头师之王﹐史奈大师﹐因此﹐几乎任何事都可以发生﹐危险之极。那么﹐是不是蓝丝自己知道了凶多吉少﹐所以来和温宝裕话别﹐而又情不自禁﹐把自己的处境说给温宝裕听﹐所以才会有那种生离死别的情形出现──蓝丝如果真的处境危险之至﹐那么﹐刚才的情形﹐就有可能是真的生离死别!

我一想到这一点﹐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直到那时为止﹐我对于降头术这种神秘莫测的玄学﹐一无所知﹐一直都只在它的外围徘徊﹐只是可以肯定有这种异术的存在﹐又会肤浅地用实用科学的观点去否定它而巳。

所以﹐对于蓝丝去冒充那个女人﹐会有什么样的可怕遭遇﹐一无所知。只是根据我的处事原则﹐我觉得像蓝丝那样可爱的少女﹐绝不应该成为降头术或降头师斗法的牺牲品﹗

所以﹐我感到自己应该有所行动﹐不应该再旁观下去。

这时﹐温家母子还在抱头痛哭﹐可是温宝播显然巳过了情绪最激动的一刻﹐他仍然在流著泪﹐可是已不再号陶痛哭。我向他走过去﹐沉声道﹕“小宝﹐我以为你早知道哭的作用﹗”

温宝裕用力点头﹕”哭可以发泄心中的悲痛﹗”

我作了一个手势﹕“可是哭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温宝裕用力一抹眼睛﹐后退了一步﹐在那片刻之间﹐他的神情变得十分坚定﹐望著他的母亲──温太太由于流泪﹐她本来很浓的化妆﹐都化了开来﹐使得她看来变成了一个大花脸。

温宝裕自她的手中﹐把她的手帕接了过来﹐在她脸上用力抹著﹐尽量把各种色彩抹干净。然后﹐他用极正常的声音道﹕“妈﹐你先回去﹐我在这里还有点事﹐一定要停留几天才走﹗”

温太大把口张得老大﹐一时之间﹐一个字也讲不出来﹐只是伸手指著他﹐温宝裕挺直了身子──他已比他的母亲高出了许多﹐他的声音更坚定﹕“妈﹐我已经长大了﹐你不可能在每件事上都照顾我。刚才我哭﹐你把我当是婴儿一样地哄﹐我很感动﹐可是你绝猜不到我痛哭的原因﹐那是你无法再照顾的一种情形﹐必须让我自己处理﹗”

温太太惊煌失措之至﹐不住他说著﹕“小宝﹐怎么会呢﹐没有我照顾﹐冰能做什么﹖”

在她说到第八次还是第十次时﹐我和陈耳齐声道﹕“没有你的照顾﹐他能做任何事﹐你已经开始不能了解他了﹐虽然他是你的儿子﹐但是他早已有了独立生活的条件。儿子都感激享受母亲的爱﹐可是绝不喜欢母亲凭自己意志对他的束缚﹗”

要温太太听明白这番话不难﹐可是要她接受这番活﹐我根本不存任何希望。一个顽固之极的人在听了一番劝说之后﹐顿然悔悟﹐痛改前非﹔那只是小说和电影中的情卞﹐实际生活之中﹐极难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