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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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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书籍名:《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也是十七年前,当年的五行门五位门主,亦即是吹金门、落木山庄、烟水山庄、火行镖局、土燕堡的创立者曾一同去过天华山,那一年,正是般若琉璃花百年一现之期,”玉无瑕略略调整了语速音调,似说故事一般侃侃而谈,“无暇由此推测……五位门主定是有幸上了天华山巅,遗憾的是般若琉璃花恰落。无奈珠只一颗,见者五位,于是便商议轮流执掌,彼此互不联系,随机交付另家,待百年后花复绽开,留于后世。”明明是再牵强不过的猜测,可是从谪仙君子口中出来,便如同亲眼所见一般真切。众人顿时深信不疑。

“这是爷爷交与我的,他为何不传与父亲?既传与我,又为何不明说?”楚落风怔怔地望着手心那一点绿意,眼中有不解,有苦涩,还带着最后的挣扎与不甘。不是不信,只是不敢相信。竟是它,爷爷说的宝物竟是它,这一颗小小的珠子竟是招致落木山庄、吹金门、火行镖局、土燕堡一夕覆灭的罪魁祸首!世人都疯了么,有什么会比一家人团团圆圆活着更重要?

“落木山庄的布局设计当是令尊的手笔吧,长期的隐居生活已经让他失却了争雄之心,所以,楚老前辈将希望转向了你,他对你的培养你自己当是清楚不过,”玉无瑕的声音依旧淡然无波,他不是没看清他的挣扎,只是作为男子,直面现实是应有的担当,“况,你仔细回想,他将东西交与你时可曾有什么提示?”

楚落风身子一颤。

这是爷爷什么时候给的呢?好像是在说那颗枣树时……“只要还留下一籽,他日仍可荫蔽千里”,他还说,“这是我们楚家的未来,你可要仔细收好,不可离身”……呵,原来爷爷已说得如此直白,楚落风,你当真是蠢笨如驴啊,报什么仇,最该千刀万剐的是你!若是你够聪明,要是你早一刻发现,那么多条人命就不会无辜被害……楚落风,真正的凶手是你!是你!

悔恨在心底蔓延,刀在不自觉中出鞘,他握着刀刃,殷红的鲜血从指缝中蜿蜒滑落。一双小手悄悄覆了上来,柔嫩却坚韧,指尖冰凉,手心却温暖,直透过敏感手背传入心底,扩散成暖风十里,寒气入侵的心渐渐化开,有点安心,有点温馨。

楚落风回头看着正专注地望着他、淡淡笑着的水轻烟,默默反手相握。

“没用的,也不必内疚,即使你交出了般若琉璃花,她也不会就此收手,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只要你们知情,只要有一丝泄露的可能,她都不会允许留下。”雪沫温言慰道,而后正容,“落风,你可愿将它交付与我?”

绕了一大圈子又回到这一问题上,在座啧声又起。这女人好生愚钝,若是私下讨要也罢,可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天下谁人不知般若琉璃花落入她之手,且不论毒姬为它赶尽杀绝,江湖中人哪个不对其虎视眈眈。眼下得之者便如众矢之的,真不知她是贪婪还是无知。可惜了,谪仙君子竟是娶了这样的女子。

楚落风不动,专注地望着她,直望入眼底深处。她的眼那般纯粹坦然,那般简约无华,却是理所当然将整个世界包容在内的博大慈悲。他一咬牙,伸出手去,却在半途收紧再也不动。他知道舒姑娘为他担下风险的好意,可是,他又怎么能为了自身安全陷她于危难之中,不能啊。

“沫儿,这毕竟是其他男子的物事,若你贴身收藏,叫我情何以堪,”玉无瑕蹙眉,仿佛吃味的模样,“不如由我收着,可好?”他的目光是对着楚落风的,嘴角噙着温文从容的暖笑。

楚落风心思一动,终于将般若琉璃珠交出。他能怎样?一个是九天玄女,悲天悯人,一个是世间情圣,深情无二,他们那么理所当然地伸出援助之手,叫受助者觉得拒绝都是一种残忍。楚落风一掀衣摆,单膝点地。

“此番恩情,落风铭记一生!”

两人的背影愈行愈远,青衫飘摇,雪衣灵动,日光被地面未干的水渍折散,又被风吹动,在他们身后铺陈出一幅清新、淡雅的写意画卷,美得恍若不在人间。他们仿佛不是踏在红尘,而是即将行入桃源深处仙人之居。

楚落风心里一阵恍惚,忽然唤道:“舒姑娘……”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那一刹那的心痛难忍。昔日伊人温声软语尤在耳边,一眨眼,却是消散殆尽的身影。他不知道是不是成长都是如此,遇见,然后,忘却,可是那种曲终人散的寂寥与悲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像一个孩子一般红了眼眶。

雪沫驻足回身,眸中有浅浅的泪光。

“舒姐姐,等我们把烟水山庄整顿好了,你一定记得要回来看我们。”水轻烟上前一步,挽住楚落风的手臂,眼中有泪,嘴角带着笑意,娇小的脸上是一种安抚人心的温柔解语。

“好,”雪沫盈盈笑道,“无雪宫的大门也随时为你们敞开。”多般配的人啊,一个倔强耿直冲动,一个精明善解人意。芸芸众生,姿态各异,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不曾寻到与之契合的另一半,遇见,何其有幸。

她望了望身边的人,他温文含笑,水浸的眸子能容下整个天地,光影过处却全是她的影子。雪沫伸手握住玉无瑕的手,温润的安定的感觉直达心底,她笑得耀眼濯日。

“白玉呆瓜,我有没有说过……你真好,有你在我身边真好,这个世界有你真的很好很好很好。”我骄傲地不可一世,我狂妄地无法无天,我任性地睥睨众生,一切都是源于有你,有你,天下都是我的。

“诚然,”玉无瑕凝视着她,云淡风轻地笑,“那我可曾说过……我有的,都是你的,你要的,上天入地我无所不能。”

两人相视半响,忽的大笑出声,将阳光都染成了风的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完啦~~

信马由缰踏红尘

眼前是一架马车,古旧的木色,青布的帷幔,两匹不高不瘦的白马,一位垂老忠厚的车夫,毫不起眼的样子。

雪沫近前一嗅,便狠狠地掐在玉无瑕的腰。

“奢侈!”

马车貌不惊人,但稍一观察便知其内里乾坤。车舆并不是一般的褐色,却是掺着墨绿的纹路,正是宫廷贵族珍之藏之爱不释手的绿檀木,如今却被用来日晒雨淋,怎叫人不生唏嘘;青布也不是什么青布,而是由传说中触之生温、艳阳消灼般若叶连缀而成,再看那车轮镂空的模样,雪沫断定,一会儿马车行驶起来,定会发出泉水叮咚的声音。

“这不是你的意思么?”玉无瑕抿唇眨眼,无辜的样子,见雪沫毫无反应,又解释道,“‘居幽室之内,雅香盈鼻,小泉叮咚,不亦快哉’,不正是你设计的?”

“呃……”雪沫在脑中搜寻了许久,才约摸回忆出个模糊的影子。那时她好像刚看完一本话本子,对内里的情节无感,倒是迷上了故事中的终极配角——马车,于是一时兴起便冒出了那样一个念头。如今想来,也不过一句戏言,谁知白玉呆瓜竟当了真,真弄出这样一辆马车来。

“我尚不知你记忆力这般了得。”雪沫轻啐一声,却忍不住弯了嘴角。

“公子,现在可要启程?”老人下车躬身道。

“是,”玉无瑕温淡点头,忽的,发力擒住那人的手,“你是何人?”此人内力不浅,又易了容,怕是来者不善。

老人双股一颤,噗的一声跪倒在地。

“属下知罪,”竟是中气十足的壮年男子声音,“属下刘汉,奉问殿主之命前来迎接少宫主回宫。”

“哦……”玉无瑕收手,扶额苦笑,好像须浪大哥前几日是有提过,竟不觉忘记了。

雪沫在旁看着,忍不住轻笑出声,继而一发不可收拾,攀着玉无瑕的肩大笑不止。

“当真好记性!”

“老人”心生诧异,却也不敢贸然抬头,见少宫主久久不语,忽的一拍脑门,焕然大悟状。

“少宫主宅心仁厚。此行凶险,少宫主想来不放心属下的武功,故加以试探,属下冒失了。”

“呃……”雪沫被自己的笑噎了个实在,愤愤是剐了玉无瑕一眼,他却一派从容闲适。原来出外一番闯荡,别的不长进,脸皮倒是愈发坚不可摧。

“上车吧。”玉无瑕颇识趣,柔声讨好道。

“不要,我想骑马。”出门不易,如今白玉呆瓜在侧,不  “鲜衣怒马”一回岂不可惜。

“好。不过,累了便回马车休息?”见雪沫应允,玉无瑕转头吩咐车夫,“你就跟在我们身后,”想想又补充道,“三百步之外,不得靠近。”刀剑无眼,免得受到牵连。

“是。”

玉无瑕指尖一扫,缰绳脱落,一匹白马谆谆地走到跟前。雪沫微笑着为它顺了顺毛。

“马兄,辛苦你了,其实我们两个都不怎么重,您多多包涵。”

“你怎知不是马大嫂?”

“当真?”话音未落,人已在马背之上玉无瑕怀中,他的笑声朗朗鼓动耳膜,玉般温润,风般轻扬。

原来被戏弄了!雪沫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恨恨地掐着玉无瑕的腰。她喜欢掐他的腰,因为玉无瑕其实极瘦,唯有腰上稍稍有肉感,倒不是被虐待,只是,太常动脑。

两人就这么悠悠地晃着,既无缰绳,又无马鞭,由着马儿信步而走。白马低头索路,偶尔嗅一嗅隐秘于绿草丛中的嫩者,咬咬又停停,极是温顺。

天气正好,风和日丽,空气中有浓浓的被日头蒸出来的草香,柔柔的,糯糯的,雪沫靠在玉无瑕的胸口,听着里面平和淡定的心跳,觉得全世界的光都照在了自己身上,无限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