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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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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书籍名:《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他说,他曾去那看过,花开如荼,美女如云,佩月站在她们中间,笑得温暖而灿烂。

他们说话的时候,雪沫一直托着腮望着天边一片浮云慢慢地变换着形状,从一朵花,变成一个人的笑脸,最后渐渐飘散,了无痕迹。她掸了掸裙角的泥土,朝玉无瑕伸出手。

“白玉呆瓜,我想睡午觉。”

玉无瑕一愣,微微一笑。

“好。”

漫卷山庄,那些躲难的江湖客们陆续离去。

其实,更确切地说,是被舒家人赶走的,其中,尤以那四只妖怪赶得最欢,像是把这十几年的憋屈都化作了脚下那一踹。在听到他们说,改日必定登门重谢时,全庄的人都笑成了大花脸,用力地挥着手喊:“诸位下次请一定要记得再来啊。”

四只妖怪是在一战结束后的第二天回来的。回来的时候,男的胡子邋遢,女的衣鬓凌乱,风尘仆仆,狼狈不堪。身后的马儿一声嘶鸣,倒地时喘的气把地面吹出了一个大坑。用舒昊阳的话说就是——一群难民。

他们带回了一味药,虽不如般若琉璃花和菩提雪玉果神奇,却也是世间奇珍。连续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终于将雪沫唤醒。

雪沫醒来的时候,他们是衣冠楚楚,精神奕奕的,也便失了嘲笑他们的机会。

君兮说她逞强,可是雪沫想,她逞强,她全家人都逞强。

庄内人忙碌一如往昔,他们脸上的笑意都是大大的,阳光照在他们脸上,似乎很暖很暖。

玉无瑕背着雪沫走在一条小径上,两边的花草被日头蒸蔫了,七倒八歪地伏在地上,像极了喝醉酒的醉汉,傻得可爱。

雪沫抬头望着墨绿墨绿的叶子,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很深奥的问题——原来已经入夏了啊。怪不得整日昏昏沉沉,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呢。

到底是什么事呢,雪沫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做什么摇头晃脑,不是要午睡么?”她摇头的时候,长长的发抽在玉无瑕脸上,痒痒的,让他很想打喷嚏,太损形象。

“哦,”雪沫应了一声,乖乖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他身上淡淡的木叶香飘入鼻内,化作心里暖暖的温馨,她用脸蹭了蹭他的脸,说,“白玉呆瓜,我们远游去吧。”

玉无瑕身子一僵,半响才微笑道:“好。”

又过了许久,似是不甘心,补充道:“你啊……尽是逞强,然,只要能让我陪在你身边,去哪我都随你。”

“君兮是不是说过,爱我,会很累?”雪沫皱眉,那段记忆好像很模糊,也不知是梦里的,还是真实的,总之,她记得君兮睡着前说了好些话。他话里总是半真半假,让人猜不透彻,更不忍去猜。

又是良久的沉默,玉无瑕才道:“也许吧,可是,我想,来生,我一定还会那么爱你。”

“矫情!”雪沫笑得掐了掐他的腰,发现才几日,这厮竟瘦成了皮包骨,难怪咯得慌,改日她找个机会学学厨艺,把他养肥肥。马儿肥肥才好骑,这马儿要骑一辈子的,可不能让他提前告老。

当两人把要出门的想法告诉众人时,厅内九个人,愣是从门外飘入一片落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雪沫想,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反应都那么迟钝。不就是孩子长大了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嘛,又不是不回来,对啊,又不是不回来。

舒剑舟一拍大腿,拍的时候不小心打落了案上的茶盏,威武的气势泄了个精光。

“养儿不孝,养儿不孝啊,瞧你们一个两个,老夫命苦哟,儿孙成群,愣是没一个愿意留下来陪陪我老人家。”

舒辟寒破天荒地露了个笑脸,道:“出去看看也好。”夕小敷用力地点头。

“就是别玩疯了,丢了我们的脸。”玉倚溪歪着身子补充,被竹映琴打了屁屁。

雪沫和玉无瑕不约而同撇撇嘴,你们还有脸可丢吗?

舒暮修手拂长须道:“又有人离家啊,甚好,这个月没节日,正愁庄里静得慌,这下好了,又可以闹闹了。”

其他人都笑得花枝乱颤,雪沫和玉无瑕莫名奇妙。

这离家还能与热闹扯上关系?

后来,雪沫和玉无瑕才知道,热闹是别人的,他们什么也没有。

两人乖乖坐在冷板凳上,等着一盘又一盘姑且称之为“菜”的物事被端上来,那物事,真叫一个石破天惊,炒鸡蛋是带壳的;真叫一个五光十色,炒三丁竟然有黑白红橙黄绿青蓝紫八中颜色,也不知道多出来那些颜色是如何弄出来的,委实是一门学问;真叫一个令人食指大动,吓的……

原来,舒家有个规矩,只要有游子离家,便要全家动员亲手做一桌菜为他送行。美其名曰,外面的菜再好,终究没有家的味道,索性一次吃个够,撑个十天半个月就可以收拾收拾行囊回来重拾家的味道。其实,这根本是对离家人的一种惩罚,一种威胁。你敢走,敢走就吃了这断头饭,你敢不回来,不回来就举家来追杀,你的身上可都是我们的味道,随便找条狗嗅嗅,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手到擒来。

大厅离厨房隔了一个院子,可是厨房里噼噼啪啪的炒菜声,砰砰砰的切菜声,被烫到的尖叫声,以及互相埋怨的咒骂声都能清晰地传来。

好吵,好温馨。

眼泪不小心落了下来,雪沫来不及抬手就被玉无瑕轻轻地吻去了。

雪沫红着脸斥:“轻薄儿。”

玉无瑕面不改色,微微笑:“这叫情趣。”

门外传来一声清咳,一群人,人手一份杰作,齐刷刷走了进来,玉倚溪不小心被门槛拌了一下,撑着妻子的肩才险险立定,死性不改,笑得不怀好意:“儿子,有你爹当年的风范。”

被竹映琴瞪了一眼,又马上改口:“黄口小儿,如此轻薄良家妇女,成何体统!”


“禀爹爹,这良家是我家,这妇女也是我妇,如何轻薄不得?”玉无瑕眨眨眼,纯良无辜的模样。

玉倚溪干瞪眼,呐呐不能言,舒辟寒撇他一眼,冷哼:“自作自受。”

众人幸灾乐祸,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竹映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是看别人笑话的,谁知引火烧身,玉倚溪再厚的脸皮也耐不住这么磨,把菜往桌上一扔,撒野:“老子教训儿子要你们管!”

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雪沫和玉无瑕硬着头皮,硬是把一桌奇奇怪怪的东西塞进了肚子。

吃完之后,雪沫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作为舒家的一份子,绝对不要学做菜。一来,铁铮铮的事实摆在面前,什么舒家人优秀,玉家人妖孽,都是浮云啊浮云,做菜绝对是天下第一的……难吃;二来,万一以后有人离家,她也可以如法炮制,欠的总是要还的不是。

离家时,又是一幕十八相送,从日出一直送到了日落。

长亭落日,一排齐刷刷的影子齐刷刷地走。

头顶,一群乌鸦飞过,一数,十一只,委实应景。

天上乌鸦叫喳喳,地上亲人吵闹闹。

每个人都不停地叮嘱要吃饱,不要吃撑,要穿暖,不要穿丑,要这般,不要那般,连辈分最小的舒夕颜也没大没小地摸了摸姐姐的头,语重心长道:“舒雪沫啊,舒雪沫,出门在外,要听夫君的话,莫任性,莫逞强。”

雪沫一时不慎被她摸了头,正懊恼间又听她这么说,顿时怒了:“我要是听你的话我就跟你姓。”说完才发现这是一句极没水平的话,忙转头望夕阳,道了一声夕阳无限好。

这句话,又一不小心惹恼了舒剑舟,舒剑舟手拂长须,一脸哀戚道:“唉,老来凄凉啊。”

顿时,落井下石的,变相落井下石的,乱成一团。

雪沫求助地看向玉无瑕,玉无瑕微微一笑道:“各位可否莫当油灯,打扰了我们夫妻二人的独处时光?”

众人默默地瞪他,见他面不改色,玉倚溪下结论,这厮的脸皮有如城墙铁壁,无坚可摧,做爹爹的甘拜下风。于是,率先甩手走人。

其余人也终究被他笑得败下阵来,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甩手哼哼走人,言行相当一致。

雪沫和玉无瑕望着他们的背影良久,恍惚间有一种自己才是送行者的感觉。

玉无瑕牵起雪沫的手,微微笑:“走吧,你想去哪?”

“一切听从夫君指示,”雪沫眨眨眼,态度诚恳,“不如带我去看看你走过的路吧?”

玉无瑕失笑,这算哪门子的听从。

“好,”他点头,“一直想弥补那一段没有你的日子,若说我此生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曾经与你分开。”

“我也是。”雪沫笑着反握住他的手,温暖的感觉直达心底。

手牵手,晃啊晃。

夕阳下,两个影子紧紧相依,长长的足以延伸到地老天荒。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要一个温暖的结局……

半章,上课去了……

且珍且行醉浮生

水村山郭酒旗风。

两人到的第一个地方是乡间的一家小酒馆,在群山环抱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别有一番安定宁和的滋味。

酒馆不大,可是人很多,多是些田间劳作的农人,干活累了便到此小憩一番。有人饮酒有人谈笑有人睡觉,互不影响,喧闹而喜悦。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香与菜香,热闹温暖的感觉。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人们都回头望他们,而后腼腆地朝他们笑笑便又转回头各干各事。

“两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店老二热情地迎上来,“这位公子有点眼熟……”

玉无瑕什么也没说,只是对他微微一笑,走到窗边坐着的一对老夫妇面前,深深做了个揖:“老丈,晚辈失礼,可否为我们让个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