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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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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书籍名:《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是啊,是啊。”人声相和。

“听闻二位要去绝尘山求医,我们承了你们这么大的恩,无以为报。又听说绝尘君子性格孤僻,恐不肯轻易相救,我们没啥本事……但是好歹人多,一人一斧头啥的也总能把绝尘山凿出个大坑,量他独孤蝶清再大的本事也只能乖乖就范。”(wrbook)有人亮了亮手中的斧头憨笑。

雪沫和玉无瑕等人这才注意到,眼前的这群人,布衣的,锦服的,身上都沾了许多落叶杂草,发梢微湿,想必已在此埋伏多时,手中还扛了锄头、斧头、镰刀等等,甚至有人还拿了根竹竿,想来想去,大抵是用来敲的,总之,一向最重名声形象的江湖好汉,有的还是掌门,都一致得像即将下地的农人。

雪沫靠在玉无瑕怀里轻斥了一声:“好卑鄙,”又忍不住红了眼,“好温情。”

于是,队伍迅速扩大,浩浩荡荡杀向绝尘山。

与这群人相处久了,雪沫发现,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让她难以忍受的毛病,可是正因为如此才显得他们是真实的,渐渐的,竟也觉得他们其实都很可爱。

江湖啊,到底什么才是江湖呢?

看着这群人,雪沫想,江湖是所有人心中的梦,一个真实的有肮脏有虚伪也有血有泪的梦。这个梦,其实也可以很美很可爱。

绝尘山真是一座很神奇的山。

绝尘山终年冰封,一眼望去,白皑皑一片,可是当他们到了绝尘山下,才发现,原来冷的只有绝尘山,它周围的气温竟然是极暖的。

绿草如茵,百花盛开,比别处还暖了几分。

一行人在绝尘山下席地而坐,望着彩蝶飞舞,听着鸟儿欢叫,路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们在想,绝尘君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若冷漠,如何使得春意暖荣,百花盛开?

若温情,如何独居绝尘山,不问世事?

人们关于他的印象都来源于传说,一个活在传说中的人到底会是怎样一个冠绝古今、风华绝代的存在?

他们不知道,所以每一秒的等待都叫他们兴奋异常。

而雪沫心里想的是,绝尘君子难道是个糟老头,不然君闲月为何会称他死老头子?

玉无瑕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每个见过他的人后来都看破了红尘出了家,是以有“一见君子误终身,从此红尘若云烟”之说。传说,观音有千面,他只有一面,却没有人能看的清。

从拂晓等到日落,众人都已七倒八歪、疲惫不堪。有人提起锄头准备移山了。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你们看,一片云从天上飘下来了。”

众人抬头,只见红霞满天,一团白影从中渗出,像玉山倾了一个角,又似雪山落下的一瓣雪,晶莹剔透,又白得朦胧,若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便是——虚无缥缈。你可以看见他的所在,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本来。

一时间,让人目眩神迷。

玉无瑕抱着雪沫起身,玉质的眸子晕染了些许霞光,温暖而喜悦,他微笑着:“百闻不如一见,绝尘君子果然不同凡响。”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团白影已落在地面,俨然是一位白衣男子。这一望,顿时让他们失了心魂,膝弯一软,跪了下去。

他们根本没有看清他的面目,可是他往那一站,便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的身上,似有光华万丈,淡到极致,也耀到极致,让人不敢直视不敢亵渎。

如果说玉无瑕身上的飘逸出尘是仙,那么这个人已然凌驾于尘世之上,是神。若非万能的神袛,怎能身形一动便是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他是虚无的,世界也是虚无的,一切的一切都是虚无的。

既然是虚无的,又何苦在滚滚红尘里汲汲营营,到头来,不过大梦一场啊。

玉无瑕和雪沫握紧了彼此的手才没有跟着失魂,大梦一场又如何,至少手心的温度是真实,身边的人儿,心中的亲情友情爱情,皆是真实的。

独孤蝶清似是对两人的镇定感到疑惑,目光在他们身上定格了片刻。尽管如此,他的脸上依旧是没有表情的,他的眼在看人,又似乎只是于万花丛中惊鸿一瞥,毫无焦距,虚无缥缈。

“你们回去吧,你们所求的,我不会应允。”他道,叹息般的声音在人心中化作氤氲烟光,恍惚间分不清这句话是他说的还是本就从心底响起的。

“是不能应允,还是不愿应允?”玉无瑕问,碧色的衣衫随风扬起,那一刻,他的身上也带了几分飘渺,站在神的高度与神对话。

独孤蝶清缓缓向前走去,纯白的衣衫,立于姹紫嫣红中,却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仿佛他便是与这个世界同色,或者说,这个世界只是他眼中的一个投影,五光十色不过源于他心中一念,他微微一叹,便让天地失了颜色:“你们凡人总喜欢纠缠一些无谓的东西,我不能如何,不愿又如何,结局终究是我不会。”

“我却以为一字之差,谬之千里,你若不能,便只能说明我们找错了人,只能另寻他法,你若不愿,我们便要努力使你愿,两者的差别在于,前者是绝望,后者是希望,对于我们凡人而言,希望便是生存下去的勇气。”玉无瑕微笑,顺了顺雪沫被风吹乱的发。

独孤蝶清蹲下扶起一棵被路人踩断的茶花,指尖拂过残了一半的花骨朵,那花儿微微抖了抖,竟在他手心缓缓绽开,重焕生机:“你们人有人的生存准则,可是到我这边,却是不管用的,”他起身,指了指雪沫,“你可知,你们所谓的宿命皆是源于你们的每一个选择,当初你选择代替他承受灾难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了今日的结局,既是你们自己所选,我又何必管。”

“我们现在不是请你管,而是将你看做一个可以解救我们的人,我们是来求医的,不是来请求改变宿命的,”雪沫道,“也许你真是一个万能的神,可是在我们眼中,你只是一个大夫。”

独孤蝶清还欲说些什么,忽的从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

“哈哈,这下死老头子可遇上对手了。”君月闲和竺竹然倒骑着一只毛驴晃晃悠悠地走来。

君月闲手里抓着一支雪白的棉花糖,边舔边笑,嘴角沾了几粒糖屑,被竺竹然用袖子狠狠擦去,惹得他一阵怪叫,待到近前,将将把棉花糖消灭干净,棒子一扔,扑上前来。

“玉小乖,舒小沫,好样的,蜀黍给你们买糖吃。下次人话都不用对他说,直接骂他万年老顽固老刻板就行了。”

雪沫忍不住问:“虽然我无法看清绝尘君子的面目,可是我总觉着那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为何你总是……”

“死老头子是吧,”君闲月似是与独孤蝶清过节不小,咬牙切齿又啐了一声死老头子才道,“他都在这世上存在了几万年了,不是死老头子是什么?”

“难道你不是?”独孤蝶清问。

“滚你丫的,本少爷年轻着呢,比你年轻。”

眼见着君月闲的孩子心性又要发作,一发不可收拾,竺竹然忙踹了他一脚,道:“边儿去,我们要办正事呢,再闹禁你一个月零食。”

君月闲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样子,此时顿时像一只乖乖收了爪子的猫,温顺而讨巧。

玉无瑕和雪沫在旁看了,只能叹一句一物降一物。

“独孤,你当真不愿救?”竺竹然上前几步问。

独孤蝶清摇摇头。

“你不救,我就把小阿笙带走,”竺竹然努努嘴,显然对自己的威胁也不怎么认可,于是改口,“我知道那个傻丫头一根筋,怎么也不会离开你……不过我可以想尽办法缠她个一年半载,让你一年半载都见不到她!”

不知是否错觉,那一瞬,雪沫和玉无瑕仿佛窥到了他的容颜一角。那是一双蓝天般的眸,浩渺澄净,只在一刹那沾了红尘的露,化作彩虹当空,惊艳夺目。

众人于此刻抬起头来,忽的心弦一动,茫茫然似刚从云端坠下,落回滚滚红尘,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欣喜油然而生。

“小孤独,我回来了!”人未到,声先来,有一团火焰从远处奔来。稍近些,人们才发现,原来是个红衣小姑娘,未挽的发顺着风猎猎飞扬,加上她身上铃铛叮叮当当的声响,未见面,那种欢快与喜悦已然感染了人心,更遑论晚霞下那一张红彤彤的俏丽小脸。

“阿笙。”独孤蝶清唤了一声,声音极轻,似是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然而,却是清晰的,清澈的,不若方才的虚无,这是一个属于人的声音。

阿笙脚步不停,摇着满手的鲜□直跑到独孤蝶清面前。那花儿都有根,随着她的摇动,有一些泥土被甩到了她脸上,小脸脏兮兮的,可是她笑得好灿烂,眉眼弯弯,唇儿弯弯,俨然三弯新月,眸中的暖意能把冰山给融化了。

“小孤独,小孤独,你看,蕊又送我了好多花,我们把他们种到绝尘山上吧。”

许是跑得累了,她气喘吁吁,额上汗涔涔的,独孤蝶清目光淡淡地从她脸上扫过,袖儿微动,平地便起了一阵凉风,阿笙看着他,笑得更欢了。

冷不丁地两人中间探出两颗脑袋。

竺竹然指着阿笙手中的花道:“哟,蝴蝶兰,花语是我爱你;桔梗,花语不变的心、真诚不变的爱;毋忘我,永恒的爱;不灭忍,奉献的爱……啧啧,小丫头不害臊。”

阿笙眨眨眼,道:“咦,原来然然和闲人都在啊……呃,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君月闲和竺竹然对视一眼,哀叹着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