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们脚下步伐如行云流水,动作配合默契得恍若彼此根本就是对方的一部分。满溢着温柔情感的凝望,连观者都不禁为之心动。
直到一曲终了,他们双双停下脚步,胶着的眼神依然故我。
是那么契合的一对,如此的赏心悦目。
可当事人心里,却比观者更加清楚。
有问题。
莉莎匆匆行礼,将手从他的手中抽离,转身离开大厅。仿佛刚才那一场如梦似幻的舞曲,根本与她无关。
那不是她。
和卡尔·海茵茨·施奈德深情凝望了许久的人,不是她莉莎·刘。
尚被留在舞池中的施奈德,眼中闪过隐晦的困惑。
从来没有哪一个女人,以这样矛盾的状态面对他。明明前一秒钟,她还在自己怀中温柔沉溺,为什么下一秒就涌起了疯狂的恐惧与悲伤?
她那种清醒后仿佛要自杀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他也不再费心猜测。至少如今的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也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今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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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卡斯和玛丽的婚礼刚刚结束,伊莲娜的婚礼便投入了紧张的筹备过程中。
作为新娘的知交好友,又是伴娘,莉莎自然要多多出力。
伊莲娜和她的男朋友正在忙着场地相关事宜,莉莎和伴郎需要负责小件物品的采购。
时逢周一,伴郎特意请了半天假,和莉莎一起逛遍了慕尼黑的商场。货比三家是必须的——一方面要控制采购总预算,更重要的是要看好每件产品的质量。
毕竟,人家一生可能也只有这一次婚礼。若是彩带花瓣什么的出了质量问题,那就是一生一世的遗憾。
精挑细选之后,仍然有几件物什没有着落。伴郎和莉莎坐在一家酒吧中,对着采购清单,做着备注。核对了已经购买的物品,讨论了即将购买的物品,研究了可能购买的物品——两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这一天,真够累的。
伴郎放松的笑笑,指着莉莎面前的越橘果酒,问道:“这已经是你今晚第二杯越橘果酒了。你不喝别的吗?”
莉莎淡笑着摇头:“越橘喝着比较习惯。”
“刘小姐平时不喝酒吗?”尽管她有意无意的保持着距离,可是伴郎对她似乎很有兴趣。
“一般不喝。”
“有机会愿不愿意试试别的酒呢?”
“嗯……无所谓吧。”
“我推荐这家酒吧的朗姆酒。”伴郎自作主张的叫了一杯朗姆,推到她面前。
莉莎从头到尾笑得温和,其实根本就是心不在焉。道谢过后,便端着杯子开始一口一口的抿。
想到伊莲娜结婚之后,房子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住。还是该找个人来分担一下房租吧。倒不是完全租不起一整间房,只是她还要攒钱准备将来开糕点店。现在能省的开销,还是尽量省省比较好。
最近拜仁女足不少单身球员明里暗里表示想和她合租。这决定一旦做出来,又要考虑到得罪人的问题。现有的局面下……
无意识间,她已经喝下大半杯朗姆酒,原本两分薄醉,到现在已经开始显得思维迟缓。
朗姆酒后劲足,这一点她是完全不晓得的。
伴郎也没有阻止她,就看着她喝下他点的酒,目光掩藏在镜片反光下。
眼看着莉莎的双眼都要支持不住的阖上,整个人几乎要失去意识——伴郎诡异的一笑,准备起身上前,带她到他家小住一晚。眼看着,一夜云雨难以避免。
尚未等他站起身,忽然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拍在他的肩上。
伴郎回过头,镜片对上一片冰冷的幽蓝。
施奈德和若林源三两人,就站在他身后。前者面无表情,但周身笼罩在低气压下。
他当然知道,眼前的德国足球皇帝和自己的猎物已经是姻亲。把他的亲戚灌醉,这可不是轻易能够了结的事情。而现在,面对着皇帝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恐怖威压,他原本准备的一肚子的说辞借口,此时全都化成了烟。
“抱歉,莉莎给您添麻烦。我这就带她回家。”施奈德以眼神戒备着。说是替姻亲道歉,口气却没有半分歉意。倒是决定下得,完全不给对方留选择的余地。
面对人家的正牌亲戚,心虚的人只能勉强维持着风度,周旋几句,找了借口速速离开。
施奈德冷冷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无心追去。比起那男人,还是现在闭着双眼半瘫软在椅子上的女人更令他挂心。
他低头,摇了摇她的肩膀:“莉莎?”
没有回应。那女人已经陷入了昏睡。
他蹙眉,对同来的若林源三道了歉,抱起莉莎,一路走向酒吧门外。
TBC
14 皇帝的床
将怀中女人放在副驾驶座上,施奈德刚要关上车门,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俯身为她扣上安全带。
他自己坐上驾驶座,发动引擎,将暖风调大,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伊莲娜的电话。
“施奈德?有事啊?”
“你和莉莎合租的房子,地址是什么?”
“问这个干吗?”
“她在酒吧被人灌醉了,我送她回去。”施奈德声音平稳,逻辑有条不紊:“你现在在家吗?”
“什么?”电话另一端,伊莲娜明显被勾起了火气:“被人灌醉了?莉莎?TM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对她下手?妈了个X的……喂,你看没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
“像犹太人。四十出头,戴金丝眼镜。”
“犹太人……”伊莲娜沉默片刻,狠狠的“切”了一声:“我男朋友千挑万选,选的好伴郎!操……真一好人啊他……”
——够胆子灌醉莉莎?
——我TM不揍死他,我不姓奥斯特洛夫斯基!
——莉莎平时挺机警的,今天估计也是看在我那位的面子上,没对人设防。
——真要命的……
“你现在在家?”施奈德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不在。我在法兰克福。”
也就是说,那房子里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那边厢,伊莲娜兀自说着:“莉莎一般把家门钥匙放皮包内袋,你找找就应该能找到。”
而施奈德却对她说道:“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
“我把她带去我家。”
既然她们两人租住的房子现在没人,就算把她送去也没用了。
还不如索性带她去他家,比较放心。
“什么?你要把她带到你家里过夜?”伊莲娜的声音忽然提高一个八度:“小子,你丫肯定比我清醒吧?”
施奈德沉默不答。
“你不把她送回我们家,也不把她送去卢卡斯那。非要带她去你家,你什么意思?”
多年来,他睡过不知多少女人,也和十数位美女有过短暂的同居经历。可至今,没有哪个女人能在他家过夜。
周围亲近的人都知道,如果将来哪个女人睡了他的床,那十有八九意味着……
“小子,你不会准备让莉莎睡沙发吧?”
“她睡床。”
他家唯一的床。
电话另一端,伊莲娜再次陷入了沉默。几秒钟后,郑重了语气,说道:“卡尔·海茵茨·施奈德,你是认真的吗?”
施奈德握着手机,静静转头,看着身旁熟睡着的女子。半晌,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是。”
伊莲娜抓着手机愣了片刻,忽然打从心底涌起一阵狂喜。
“靠!我认识你二十年,没听你说过比这更精彩的话!”
她在法兰克福的酒店中,几乎要手舞足蹈,就好像被告白的人是她一样。毕竟,对方是她一生一世的知交好友,她们彼此为对方高兴,都是不带任何嫉妒成分的喜悦。
“行了,你赶快把她带走,有事明天再说!”
伊莲娜先收了线。
这边厢,施奈德微微一笑,将手机收回口袋,拉下手刹,车子开出了停车区域。
身后,酒吧的霓虹灯点亮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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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太阳尚未升起。
莉莎昏昏然醒转,抬头抓向床边的闹钟。一手伸过去,摸索半天,忽然发现落点的触感不一样。
不是床头柜的坚硬材质,而是柔软的枕头。
她努力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深蓝色的窗帘。
完全不是她家的窗帘。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大惊失色,猛的坐起身,环顾四周。
雪白的床单,能够睡下三个人的大床。墙边一排整体衣柜,造型简洁大方,用料却很考究。
完全陌生的房间。
——我到底是在哪里……
印象中最后的画面,是酒吧中,伴郎隐藏在镜片下的双眼……
——难道……
——难道我醉了,被他带到他家了吗?
恐惧与绝望开始蔓延,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衣服尚且完好,可是心里还是担心发生了什么,甚至觉得体内有不适的感觉……
——别多想了。那是伊莲娜挑的伴郎,应是信得过的人。
莉莎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无声的下了地。蹑手蹑脚走到门边,轻轻拉开门,屏息向外望去。
——奇怪……这客厅,好像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