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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出书完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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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书籍名:《平安(出书完结版)》    作者:人海中


我师父同意了吗?”

大师兄还是跟过去一样,动不动就抬出师父这个杀手锏来,我却听得情急,一想到师父也来了,挣扎间只想决点睁开眼睛,向他们问个清楚。

“你们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平安又不是你们家养的小狗。”红衣哼了一声。

“你……”

红衣说起话来太让人应接不暇了,我几乎可以听到大师兄砰裂的声音。

然后,所有的声音都停了。

出什么事了?我茫然地听着,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还有脚步声,屋里的空气似乎是静止的,那脚步声便更显得清晰如在耳边。

我的心快速地跳起来,疼,但是克制不住。

又有推门声,聒噪的声音,“你走得那么快干什么?赶了这么些天,我浑身骨架子都给马颠散了,等等我。”

我认得这声音,但睡得太久了,脑子不够用,一下子竟有些想不起来是谁。

“你过来看她。”另一个声音随之响起,心窝上方那个最疼痛的地方传来很轻易的触碰,即使是隔着布料,都觉得那只手在紧张。

莫离来了!

我在黑暗中挣扎,恨自己竟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既不能抬起眼皮,更无法发出声音。

“哦,我来看看。”另一人走上来,我脖子一凉,该是被他掀开了衣襟。

然后我就听见莫离突然冷下来的声音。

“贺南!”

真不客气,连先生两个字都省了。

贺南叽里呱啦的声音随即响起,“干吗?这都不给看我怎么医她?你不是真以为我已经神到能够隔空诊疗的地步了吧?”

……

“你别在这儿呆着了,出去出去,记得别让那个唠唠叨叨的小子进来缠着我就行。成家的后代越来越不像话了,见人就是自来熟,我哪来那么多工夫回答他的问题。”

我猜贺南说的是成卫,成平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男人,成卫跟他虽然是亲兄弟,但确实爱说话。

可是,再怎样的爱说话,与圣手先生这位大话痨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莫离一声不发。我怕他真的走了。

情急间更是挣扎着想睁眼,没想到门外忽然又有声音,是青衣的。

“尊上,有教中来的急信。”

莫离嗯了一声,然后略微停顿了一下。贺南又说话,好像还在继续推他。

“走吧走吧,留个安静地儿让我看看她,放心,我不会吃了她的。”

莫离终于走了,门轻轻响过,室内安静下来。我急得想咬人,眉心突然有些微刺痛的感觉,眼皮像是被某根神经拨了一下,然后猛地睁开了。

长久黑暗之后,眼前出现的任何一点光亮都让我觉得刺痛,眼前只有一团模糊的光影,然后身上又传来几下轻刺。

“好了,这群傻瓜,都看不出来你已经醒了。小平安,我来了,感动不?”

眼里的刺痛稍稍退却,我终于能够清楚地看到立在我床前的男人。贺南还是老样子,灰色的头发垂落两边,一张看不出年龄的脸,带着点风尘仆仆的味道。

我眨眨眼,虽然心口仍是疼痛不堪,身上还插着那么些金针,但在这一瞬间,居然觉得高兴。

这些年来,我也不是第一次死里逃生了,但从未有一次会是这样,还未睁开眼就能感觉到,所有我想要见的人都在我身边--至少也是在离我很近的地方。

贺南低着头检视我的伤口,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差一点就把心脏穿了个透,成家那小子处理得还可以嘛,嗯……”他看着看着就开始摸下巴,“这种缝法会留疤的,你家小莫以后会介意吗?”我一开始还安安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就忍不住脸红了,想叫他闭嘴,嘴一张没说出话来,先呛咳了一声。他笑了,“睡了几天说不出话来了吧?”说完手指间又拈了一根金针。

“别扎了……”我挣扎着说话,却听到自己发出来的声音变得又怪又哑,沙石缝磨出来的那样。

他哪会理睬我,仍是运指如风,在我身上又插下数根金针,还在落针的间隙与我说话。

“我来了就不用怕了,保准你好了以后还是那个又白又嫩活蹦乱跳的小平安。对了,那傻小子怎么跟中原白道里的人混到一起去了?庆城山的人都在这儿,吓了我一跳。”

我被他这样一轮猛扎,居然能够说话了,虽然还有些气息不稳,但总算一句话完完整整地吐了出来。

“这是哪儿?”

“金水镇。莫离带你过来的,圣火教里有好些人也在这儿,那教主好像又突然变成明白人了,所以你家莫离就又重掌大权了,高兴吗?”

莫离带回的证据起作用了吧?我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但又知道贺南根本说不清事情经过,索性不问了。

等莫离回来了,他自然会告诉我发生过什么。

所以我说:“替我找我师父文德,我要见他……”

莫离在,文德也在,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得告诉我师父,我的身份已经被泄露了,我不能再安安稳稳地假装自己就是庆城平安,我更不能让庆城山上的任何人的安危因为我的原因而遭到威胁。

在我身边已经死去太多的人了!

贺南嗯个一声,然后弯眉皱脸地做出个奇怪表情来,“你第一个要见的是别人?可怜那傻乎乎的臭小子,爱你爱得不但昼夜兼程将你从墨固边关带到这里,还马不停蹄地找我来救你,马都跑死几匹了呢!想不到你醒过来第一个要见的还是别人,小平安啊,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啊?大哥对你好失望啊……”

贺南还是一如既往的夹缠不清,要不是我现在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真想一脚踹过去。我怎么会不想见莫离?但是我已经听到了他,感受到了他,我比谁都知道他不会再丢下我一个人。我与他来日方长,急什么!

他见我瞪他,立刻露出哀怨的表情来,“你瞪我!我赶了几天几夜的长路过来医你,你瞪我。”

我喘口气,接着说:“我要见我师父。”

他索性一屁股在床边坐下了。

“不行,你现在刚醒过来,不宜见人,太伤神了。”

我咬牙,气涌上来,声音立刻开始断续,“那你,你……”

他露出一个“你看吧”的眼神,又将插在我眉心间的金针旋转了一下。待我气息平缓之后又说:“我不一样,我现在是你的医师,我不在你旁边,谁在你旁边?”

我气极,偏过头去不看他,缓过这口气之后又道:“成卫医好我的。”

他跳起来,大受侮辱的样子,“那小子是做得不错,可医好你?算了吧,要不是这几天有人用深厚内力替你吊着命,你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呢,说不定根本撑不到今天。”

我沉默了。

贺南见我不说话了,又露出得意洋洋的样子来,“所以啊,如果是我在这儿,根本用不着那么麻烦,不就是被人用箭对穿了一下吗?我还医过心脉全碎命在旦夕的,替那小子换了一整颗心呢!那小子现在照样活蹦乱跳的。”

我头一次听说这样神乎其神的事情,情不自禁也啊了一声,“你……你给谁换过心?”

我这句话刚说完,半晌听不到贺南的回答。我还想追问,他却已经偏过脸去不看我,侧脸有极其懊恼的表情,又极力掩饰,顾左右而言他。

“这也不算什么,没什么可多说的。”贺南说完站起来,“我还是去给你准备点伤药,你乖乖躺着,别说话了,胡思乱想也不要,免得影响恢复。”

说完就走了,背影仓皇,简直是落荒而逃。

2

贺南出去了,走得匆匆忙忙,最后还把门牢牢带上,真像是怕谁会进来打扰我休息那样。

我就这样浑身插着金针仰天躺着,跟个针包一样。虽然贺南确实针炙了得,这样扎了几针我连疼痛都轻了许多,但造型如此狼狈,万一有人进来,岂不是让我颜面扫地?

算了,我还有什么颜面可顾忌的呢?我从第一皇女沦落为皇家的第一丢脸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原本想出声叫人替我找师傅来,后来想想外头说不定全是莫离的手下,他们对文德更没有好感,叫了也是白叫。

我躺了一会儿,这时候身上已然不太痛了,但什么都不能做,渐渐就有些迷迷糊糊起来,正有些要睡不睡的当口,忽然又听到门响。

我猛睁眼,一团白影已经到了床前,居高临下的与我对视了一眼,见我醒着也没有弯一弯腰,只欠身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这种泰山崩于眼前而照样冷脸不眨眼的气质,除了我师父还能有谁?

我惊喜,虽然明知师父不喜欢,但仍是热泪盈眶的叫了他一声“师父”,想想又补充,努力憋出一整句,“徒儿总算又见到师父了。”

自从天水坪一别之后,眨眼数月,我却觉得有几百年没见我师父了。文德还是老样子,冷眉冷眼,白衣飘飘,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亲近,恨不能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哭诉一番我当年未能好好学习绝世武功的追悔与懊悔。

文德见我情绪激动,果然皱眉,道:“你大病初愈,不需多言,我有几句话要与你说,你听着便是了。”

我眨眨眼,一滴眼泪就流了下来了,想伸手去擦,肩胛抬不起来,反痛得我龇牙咧嘴。

文德又皱了皱眉头,袖子动也不动,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我脸上那滴眼泪就消失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自己为何每次见到他都像孩子见到娘一样,特别委屈--或许是因为文德每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机都拿捏得太好的关系,我想不委屈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