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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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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纷纭天下与死寂陵寝

书籍名:《大风秦楚》    作者:寄萍踪


        陈胜、吴广攻下蕲县后,再下(金至)、(赞阝)、苦、柘、谯等邑。此时,已有车六七百乘,骑千余,卒数万人,乃自立为王,国号张楚。

        楚地纷纷响应,聚数千人起事者,不可胜数。会稽有项梁、项羽叔侄,黥布,蒲将军。沛地有刘邦、张良。这其中,既有视死如归的勇者,也有乌合之众。

        比如在丹徒,数万举事者荷锄举棍,围而攻之。依梅庭即在其中,一时声势浩大,人头躜动。丹徒守尉命击鼓迎敌,一时鼓声若雷,城门开处,秦军尚未拥出,数万举事者,一哄而散,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

        面对一片狼藉空旷的郊野,那守尉鄙视之极地掷出一句话来:“如此乌合之众,岂可言事!”

        当时依梅庭举剑极力阻止,但如何制止得住?早已被席卷而去。

        于是他北走渡淮,投入清波黥布军中,后又入项梁军为部众。

        吴广攻荥阳,三川郡守李由拒之,亦不得下。

        一时间,武臣在邯郸自立为赵王;韩广自立为燕王;田儋在狄自立为齐王;宁陵君咎为魏王;韩成为张良请于项梁,立为韩王。此时,秦军主力一在上郡榆中,北狩匈奴;一在百越、五岭,定略西南,均无法调回。秦廷急命少府章邯免郦山徙徒、人奴产子,组成大军。派单膺白为护军中尉,以拒义军。战于渑池,败周文,周文自杀。项羽,沛公刘邦则在雍丘,大破秦军,杀李由。一时天下纷纭,如烈火于干柴之中,天下苦秦久矣。但战事乃未见分晓,即使是章邯所率如此仓促组成的一支军队,亦表现了秦军的战斗力之顽强。

        章邯、王离、涉(门月,外内)、苏角破楚军于定陶,项梁战死。再破赵军,围赵于钜鹿。在钜鹿,项羽破釜沉舟,导演了一幕惊心动魄的历史壮剧,大破章邯军。杀苏角,虏王离,涉(门月,外内)自焚而死,终于取得了对秦的决定性军事胜利。

        章邯败退棘原,告急于朝廷;项羽进兵漳南,虎视熊睨。两军对峙。

        此时,秦廷内部却发生了更加严重的政治危机,赵高利用秦二世之手,剪除异已,将丞相李斯,冯去疾,将军冯劫收捕,独揽朝纲。

        尚在陈胜、吴广起事时,二世胡亥曾召大臣商议平定乱事定略,但他只要听到“反状”,就显不悦,以致众大臣不知所措,皆不敢言。后来,二世为钳制人口,令御史大夫德拘捕敢言“反状”者,皆以“非所宜言罪”处制之。又,一个从东方战场归来的谒者,将诸侯反状具实以告,竟激怒了二世胡亥,立即将此谒者诛杀了。此后,无人敢以天下之实状告知于他。这一掩耳盗铃式地愚蠢之举,终使朝廷失去了最后平息事端的时机。

        冯去疾,冯劫被捕后,岂肯受辱,自杀而亡。

        李斯则由于其公子李由在雍丘兵败,赵高诬陷其通敌谋反,被收狱中。秦二世命赵高刑讯,在严刑下,李斯被逼承认谋反。但这样一个重臣,朝廷不敢轻率,将对其再会审。赵高闻知后,派其亲信诈为二世御史,下狱复审。李斯见是朝廷使者,大声呼冤。但只要他一呼冤,赵高亲信就将他打得死去活来。如此三番五次,李斯终不敢翻供。这时,赵高再叫二世陛下派御史去复审,李斯如何知道,终不敢翻供,遂成铁案。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七月,李斯被腰斩于咸阳,夷三族。

        “上蔡黄犬”因其私心,甘与昏君奸佞为伍,终食其果,遂为后人所叹。

        李斯既死,二世拜赵高为相,因是内臣,故称中丞相。赵成为郎中令。“事无大小辄决于高。”他大权独揽,又揣摸透了胡亥的心理,知其喜喜不喜忧(胡亥已被天下纷纭的形势所惊扰,自闭于宫中)。赵高正好利用了他这一点,封锁消息,谎报军情。说什么摧枯拉朽,说什么天下诸侯正在一点点被剿灭。我皇皇大秦,稳若泰山。

        在这样的背景下,章邯退守棘原,以待时机,但这遭到胡亥的督责。他只好派长史司马欣到咸阳去自辩,这正忤逆了赵高。赵高怕二世知道真像,自己不见司马欣不说,还不让司马欣见到二世。司马欣心急如焚,知权相弄权,恐危及自身,故还走其军。不敢走原路,赵高果派人追杀。事情没办好,自己反被朝廷所逼迫,司马欣对章邯说:“朝廷昏馈,任用赵高,今战能胜,必遭赵高嫉恨,终成蒙恬;战若不胜,李斯李由父子就是下场,望将军思虑之?”

        此时,赵将陈馀亦遣书于章邯,曰:“白起为秦将,南征鄢郢,北坑马服,攻城略地,不可胜计,而竟赐死。蒙恬为秦将,北逐戎人,开榆中地数千里,竟斩阳周。何者?功多,秦不能尽封,因以法诛之。今将军为秦将三岁矣,所亡矣以十万数,而诸侯并起滋益多,彼赵高素谀日久,今事急,亦恐二世诛之,故欲以法诛将军以塞责,使人更代将军以脱其祸。夫将军居外久,多内隙,有功亦诛,无功亦诛。且天下亡秦,无愚智皆知之,今将军内不能直谏,外为亡国将,孤特独立而欲长存岂不哀哉?将军何不还兵与诸侯为从,约兵攻秦,分王其地,南面称孤。此孰与身伏(金夫)质,妻子为戮乎?”

        章邯阅此,念忠义之事仍人臣之本,下不了决心叛秦。项羽乘势猛攻,章邯一败再败,退(氵于)水。然后退至殷墟,屯于此。

        龙应奎此时赋闲于家,在权相赵高独揽朝纲下,不得复起。天下第一庭门徒遍布天下。他密切地关注着关东事态的发展,得知殷墟之危,知秦将终。与其弟子出山虎代勇十计议此事。他说:“以章邯之智,尚无法抗击诸侯,终为朝廷所累。今朝廷别无良策,亦无良将,恐吾难以避之。今若被起用,天下大势所趋,焉能一柱挽狂澜于既倒;今若不受命,又必为赵高所害,奈何?”

        “不如降楚。”代勇十答。

        “非所不欲,只是我在兰陵双清楼齐姬田悯事上,得罪了虞丘台,与楚有隙。现在虞丘台的孙儿虞子期正在项羽门下,他的孙女虞子贞正是项羽的爱姬,这令我不得不有所顾虑……”

        “师傅过虑了,干大事业者岂会在意此等浮枝末节……”

        “也不全是,最主要的是项羽只在乎他一人,不听人言,在他手下难有作为!”龙应奎倒是一眼就看到了项羽的弱处。

        “弟子听人说,沛公且能饶人以爵邑,士之顽钝嗜利无耻者亦多归汉。”

        “这算什么话?”


        “事急矣,师傅何忌弟子之言。”

        “那只有降沛公了,吾闻此人素有大志,为人中豪杰,且不拘一格,任用贤才。正如你所说,即使是鸡鸣狗盗之辈,只要有一枝之长,亦被重用。”但他还没来得及叛逃,就被起用,为南阳守。沛公刘邦以郦食其持重金以赂之,龙应奎果叛,降沛公。拜为将军,充任先锋。他本是秦将,深知秦军虚实,一路势如破竹,过丹水,攻胡阳,下析、郦等城邑,直指武关。

        青城长公主在二世元年已从雍城还归咸阳郦山陵寝,为父皇守孝。赵高此时,还在剪除朝廷中的异己,到这个时候,他都没有篡夺帝位的野心,只是为身家计,不使大权旁落而已。他当然不想青城长公主复起,来危及自身。他派军卒假借护卫陵寝和长公主,将陵寝隔绝起来。天下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故,青城长公主竟然一无所知。当然,这也只能是怪青城长公主自己。自从父皇死后,她心如槁灰,一心只想为父皇祈求冥福,想到父皇对自己恩重如山,自己又如此不肖,遂一心只为父皇守孝,以赎前衍。她的一切均按礼而行,《礼》曰:“三年者,称情而立文,所以为至痛极也。斩衰,苴杖,居倚庐,食粥,寝苫枕块,所以为至痛饰也。”她居茅屋,睡草褥,枕土块,食粗食,她对父皇的哀思无以复加,因而心无旁鹜,一味沉浸在哀情之中。在这对父皇的哀思之中,似乎又寄托着她对自己亲生父母的追思。这在她看来,并不矛盾,孝者,至情也。

        陈胜、吴广起事时,二世胡亥曾降旨问询于青城,但赵高忌讳青城,怕因此事引起青城复出。丞相李斯、冯去疾,将军冯劫则视青城长公主乃一剑士,至于带兵征战,一个年纪青青的女子,将天下大任托付于她,岂是他们放心的,因此,他们并不赞成起用青城长公主。去郦山陵寝下旨问询的中涓官,本是赵高的心腹,这中涓官当然只听赵高的。他到了郦山,只问青城长公主起居,根本不提诸侯之乱。复旨则说:“长公主因先皇崩殂,悲伤日甚。下臣说起贼乱,长公主也很关注,只是她的精神集中不起来,前言不搭后语。至于下臣说出皇上要她去孝进宫,长公主一会儿说,自己当为国效力,征讨逆贼;一会儿又说,自己乃服丧之身,带兵不祥,神祗弗佑,于国不利;又说自己只是一介剑士,对于攻守征战,实乃不通……。如此这般,语焉不详。下臣以为,长公主已是痛极伤心,臣恐……”

        二世听后,甚感失望。从此,不再以此事来问询于青城。好在当时,三川郡守李由败吴广,少府章邯杀周文,连战皆捷。一连串的捷报,不仅二世无恐,连赵高也趾高气扬起来。只有冯去疾、冯劫对形势有所判断,力谏二世:“关东群盗并起,秦发兵诛击,所杀亡甚众,然犹不止。盗多,皆以戍漕转作事苦,赋税大也。请且止阿房宫作者,减省四边戍转。”但这样的话,胡亥如何听得进去。赵高乘机进谄言,终使二人获罪。等到李斯、二冯死,权力落入赵高手里。胡亥二世又自我幽闭于宫中。这时的胡亥,大权已是旁落,他尚不知晓。在赵高的瞒骗下,还以为,诸侯军已快剪灭,他也就有些高枕无忧起来。

        此后,赵高面对关东席卷之形势,已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了,又怕胡亥问罪于他,索性一味瞒骗下去。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正在以诸侯军来压廷臣,甚至导演了一幕“指鹿为马”的阴谋篡权的闹剧。此时,赵成为郎中令,身处中枢要害。赵高到这时,才真正有了篡权夺位的想法。他想,等到事成之后,让赵成统率天下兵马,去剿灭群雄。他已让自己的女婿阎乐升迁为咸阳令,以控制京城。这样,他完成了阴谋篡权的一切准备,在这样的时刻,他对青城长公主有的只是防范,岂会让她去惊觉。

        重兵封锁的郦山陵寝,就象它密封的那地下死寂的陵寝一样,被封土堆厚厚地密封着,不能透进一点信息去,并将大秦皇朝真正地送进了她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