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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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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书籍名:《江湖黑路》    作者:吉敢




张永弟一笑,面包是上学期转来的,是因为在原学校偷看女老师洗澡被抓到,父亲老脸丢尽,便转到这边来,听说这事他被父亲绑吊起来抽个半死。面包的老爸是农场税务所所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只是儿子太不争气,爱惹事生非,让他焦头烂额。

陈斌他们曾让面包说说偷窥详情,面包是这样说:“那老师刚要解奶罩,我就被那老师发现了,还没跑几下,就给一个男老师按住了,学校就开除了。”几时几点,环境怎样,有没挨揍,面包一概不说,除了知道老师长得很漂亮外。再问,面包就大发雷霆,似乎受了刺激,大家只能缄默,心里明白:这事没有这么简单,深藏着更多的秘密。

张永弟说:“只要你们少去电子室赌马,什么事都没有?人怎么能赌得过机器?”农场游戏厅并不大,四五十平方,只摆了四台机子,其中一台是赛马机,是侨队人开的。陈斌他们没事就爱到那去赌,基本上零花钱都送进马口去了。

陈斌轻拍着胸说:“农场就这点娱乐,妹仔又都给侨队的追了,不去那,去哪?你以为我们都能像你,能安安静静的看书呀?”陈斌成绩在小学很不错,不知怎么一上初中,心就散了,现在数学是经常不及格,给他父母打骂几次,成绩还是没提高。

张永弟笑笑不辩,自己不喜欢去,并不是因为要学习,而是自己曾在电子室受过教育,不想再去罢了。

四年级以前,张永弟也是在游戏厅流连忘返,没钱买币玩就当观众,还热情指点人家过关卡的注意事项,甚至有两次下午光顾着看人家玩通关而忘记去上课。不过,他沉迷归沉迷,却不像有的孩子去偷父母的钱来玩。他不是没有机会,每天张五洗澡时,就是最好的下手时机,拿五毛一块,张五一般是很难发觉的。

他之所以不做,是因为父亲没生意时,总是唠叨要跑了多远才赚到五毛一块,血汗钱的概念深深刻在他脑里。

人们常说术有专攻,混迹于电子室,还真让张永弟发明了一个勾币的窍门:用一棍半臂长小铁线成曲勾,从币洞中伸入勾动弹簧,机就自然上分。可这方法只对游戏机有效,赛马机无论怎么试,都勾不上分,原因马机锁口较低。

电子室只有两三个人玩时,张永弟便偷偷勾币玩。前两天还害怕别人看到,后来其他孩子发现了,并没有告密,反而是见者有份,一同娱乐,张永弟胆子自然大了起来。只不过五天后,张永弟在电游中快乐就被李老板残酷的耳光击醒终止了。

其他孩子见过张永弟手法后,自然跟风而起,这可不是什么高难度技术活,一学就会。孩子们根本就不懂节制,总是一连勾七八个分,李老板的生意自然差了许多,稍微一关注,张永弟便落入了李老板的视线,一个不买币的孩子,却经常持续不断的有币玩,其中必有问题?

张永弟专注勾币时,李老板一上前扭起张永弟耳朵就从坐位上甩了出来,张永弟摔在地上,手里还抓着铁线,面如死灰,惶恐无助仰头。李老板恼怒的上前指着说:“站起来。”张永弟松掉铁线,抚着辣痛又嗡嗡作响的右耳,心惊胆颤的站起。李老板连扫五六记耳光,甩得张永弟星星直冒,整张脸火辣火辣的胀痛,痛入心肺,却不敢放声大哭,只能双手抚脸,小声哭泣,泪水涟涟。

李老板还想提脚蹬踢时,老板娘赶紧上前制止说:“可以了。”李老板问:“搞了多久,谁教你的?多不多人搞?”张永弟一一做答,“把身上的钱拿出来?”李老板厉声喝着,“我……我没钱。”张永弟怯声声的说,“没钱?”李老板又甩了一记耳光,不过,这是打在抚脸的手掌上,手掌疼痛,却不敢言语,老板娘说:“好了,不要等下打到耳聋了。”李老板点了两下张永弟的额头说:“以后再给我看到,我踢你死,滚!”张永弟走后,李老板写下了贴示牌:勾币者,罚二十元。

张永弟回到家照镜子,才发现面颊红肿发紫,右耳撕裂了一点点贴边,动一下就痛,晚饭都吃不下。最让他忧愁的是怎样才能避过父亲,不让他知道?可想来想去,除了早早上chuang装睡,没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如果张五发现了,就说是跟人家打架。张永弟的装睡还真骗过张五了,到第二天一早,张五还没醒,张永弟已抓起书包出门了。

如此煎熬两天,张永弟的脸肿消退了许多,张五才发现。张永弟解释是跟同学玩耍冲撞到的,张五也不细问,就这样被糊弄过去了。

电子室,张永弟也没脸去了,每次碰到那汕头李老板都要低头或转身走过。不久,勾币的工具不再是铁线了,而是叶梗子。人们觉得铁线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在手上,李老板出现时也不好扔,便想到拿椰子叶去片留梗,顶部拿火机微烤成曲,试了几次,勾币功效都一样,叶梗子便取代了小铁钱。工具是改进了,进步了,但同样还是有倒霉蛋被抓到,罚款,挨打。

一年后,一位侨队的新老板来开另一家电子室,张永弟也只是进去看看便走了,没多大热情,似乎那次教训已使他失去了对游戏的热爱,直到现在。而李老板也因为竞争不过新老板,半年后关门回汕头老家去了,张永弟再也不用面对李老板而躲避了。

十二章

  一九九七年三月十五日,星期六晚上七点,大家都集合在了大礼堂。大礼堂是农场干部集体开会或聚餐的地方,与干部办公楼成直线相对,相隔三百米,而灯光球场就建设在办公楼的旁边。

灯光球场是露天的,四周立有围墙,围墙边缘种有草皮。正面是一个宽大的舞台,舞台下方的是两个篮球场,两个排球场,三面是三层梯级形的水泥坐,完全可以容纳三四百人。它有一大一小两门。大门长年开放,五辆摩托车可并排通过;小门与办公楼相通,仅容一人通过,大多数时间都是上锁的,农场的节日晚会或是篮球比赛都会在这举行。张永弟一看,有十二个人,大部分张永弟都认识,陈斌,老变,面包,老么,米虫,爆牙,腰果,老基……大家个头都差不多,基本上都是住在机关附近的。他们全都穿着皮鞋,甩着脚底,踩着水泥板噔格噔格的响,说是这样踢人踩人才痛,想得还真是周到。张永弟没有皮鞋,只穿了一双十一元的假回力牌软底运动鞋。

大家都说好了,打起来的时候,如果哪个敢后退,逃跑,打完群架后再倒回来打他,这决定还真有项羽破釜沉舟的气概。

七点半,张永弟们便浩浩荡荡的走到灯光球场,那气势真的让人热血沸腾。星仔他们早都来了,蹲在那等着。张永弟一伙走下去与他们相对,之间的距离约有十五米左右。球场的灯闸被锁住了,没开灯。不过,月亮又圆又亮,乌云堪少,彼此都看得清。

老皮和老吊站在左边的看台上,右边是阿宾,去年刚初中毕业,住在绳厂,长得一米七多,看来也是来帮星仔他们震场的,此时时间是七点四十五。张永弟一伙一站好,星仔他们便站了起来,人数与张永弟们不相上下,“怎么他们也这么多人?”“他们那么高,打不打得过呀?”“那个不是四队的‘轮子’?”“那个是三队的李蛇……”“那两个这么大,怎么打?”……

张永弟心里也是挺紧张,手心不断发热出汗,听到大家小声的嘀咕着,才知道大家都一样。但未打先怯,这样下去可不行,输的局面可就大了,要先声夺势才行,深呼吸,压下迫感,稍提高声说:“怕个屁,不就两个大一点吗?等下大的留给我就行了。”老变也接过说:“就是,另一个我来干,怕鸟。”大家听到两人这么自信的说,躁乱的心有些平稳下来了。

双方都不说话,相互盯着,谁也不想先动,张永弟感到空气越来越窒闷,心跳越来越快,虽然每个人都攥着拳头,但有几个人的脚步正在慢慢的往后挪,“压力太大了,怎么办?如果再多两个退的,自己这边就会输了。”

张永弟走到前排,悄声的对老变和面包说:“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先冲,怎么样?”他们点了点头。张永弟转过头低声吼:“准备开战,听好,一、二、三,冲呀!”张永弟、老变,面包三人就率先冲上去,陈斌他们紧随其后大声的喊:“冲呀!”星仔他们看到对方冲上来了,也高喊着:“冲呀!”喊杀声顿时震天动地。张永弟对着冲上来的标鸡就是一拳打在他头上,标妞就在他哥旁边,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张永弟已经跳开,跑到另一边去,对着一个大的头部就是一拳,还不用一分钟,大家就已经混战在一起,东一群,西一撮,各自为战了。

那高个子比张永弟高半个头,而且身体也强壮,他转过身来,张永弟一看:“他起码十八九岁,肯定不是学生,好像是在机关开摩托车拉客的。”但也没时间想这么多,他的右腿已扫了过来,张永弟又跳往后,他的右拳头又摆了过来,张永弟的左手一挡,感觉好像撞到铁板一样,痛得钻心,他的左拳又往上勾,张永弟迅速往顺他右侧转身过去,右肘顺势用力砸在他背上,又疾速跳开,离他五丈。说实话,对方这么大,这么有力,张永弟心里却一点也不害怕,不是说张永弟对自己的功夫感到自信,而是根本就没时间去考虑“害怕”这个问题,满脑子就知道打、打、打,打过群架的朋友都应该会有这种感觉。高个子转身过来,恼怒的冲了上来,又是一个右手冲拳,同时右腿猛扫,张永弟脑袋往右摆避过拳头,左脚提起成九十度横拦他的右腿,张永弟竟然可以挡下他腿来,虽然左腿有些麻,但说明张永弟的马桩站得还是有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