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的吗？你不觉得你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对天地，对生命的亏欠吗？”
“是吗？那么我们死了，不就什么也不亏欠了。”
“错，有些东西，你死了，就永远亏欠着。我们活着就是不断弥补着，但直到我们死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弥补的那么微不足道。生命是一个圆，而我们只是其中不断运动的一个点。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你想起以前了还是思考未来了？就像高山一样，我不希望他阻挡我的路。可是，它却真实地阻挡了我的路。我只是用我的生命在攀登一座山，然后将它踩在脚下，再去攀登另一座山。万里长城，终有一天会留下我的脚印。”
“如果有一座山，你永远翻越不了，你会怎么办？”
“我会一直向上，向上。即使死，也绝不放弃。”石猴的眼中闪着坚定地光芒。
“为什么不放弃呢？你知道那有多么痛苦吗？你会流尽最后一滴泪，流干最后一滴血，你却什么也得不到。”哪吒心里默默地想着。
“得到会失去，失去会忘记。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我们要有理想，要有梦想，甚至还要有幻想，这都是得到惹的祸。月有圆缺，人有悲欢，得失之间，进退已然无路。我们只是不断向前，不管我们愿不愿意。”
“真的没有路吗？这世间哪里不是路呢？”
“路是什么？路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一直都有路，只是我们一直没有找到。”
“神仙是没有路的吗？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有所谓的未来？对于神仙而来，其实生命只是一瞬，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你不明白那种痛苦。”
“你究竟是不是神仙？神仙哪有你那么颓废的。”
“颓废，我不知道。每天都是这样，我不喜欢。我想明白我为什么活着？”
“其实，这世间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神仙，神仙活着应该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而生，为什么而死。天地之间，他们就是最大的。连生死的意义都不明白，那还是生命吗？你看着大自然的一切，都有其固有的规律，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不为神存，不为神灭。天地之间有大道，不需要神，也不需要神插手的。”
“难道神仙的存在真的没有意义吗？”
“只是有了想成为神的人，才有了神。神只是人的欲望，可是，没有了人，神依旧存在。神已经不死，人却饱受轮回之苦，想要求神解脱，反而苦的越深。这世间的人，为什么放不下自己的欲望呢？”
“如果有一天神都消亡了，那么是不是就没有了人呢？人因有欲望，才不是行尸走肉。佛教人清心寡欲，可是，灵山也没有那么美好。或许，只有人才可以创造出属于他们自己的天堂吧。”
“这世间有那么一个地方叫天堂吗？”
“有，在人的心底。”
“如果内心一片阴暗潮湿呢？”
“那么就下地狱吧。即使下地狱的人，总有一天也会上天堂的。佛不是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不相信佛，佛还说一切虚幻呢。”
“呵呵···差点忘了我是神仙，差点忘了我是来抓你的。好了，我走了。”
“你不抓我了？”
“是啊。不过，下次可就是二郎神了。你们还是赶紧逃吧。”
石猴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看着哪吒远去的背影，突然感觉他不像是一个神仙，只是一个人而已。
五百年了，一切又要开始了吗？
历世 18
夜，还是一如既往的黑。心，还是像从前一般不能平静。石猴靠在床杆边上，在自己的思绪中迷茫着，些许微弱的灯光在不停地颤抖着，仿佛随时可能熄灭。入秋之后，天气变得有些寒冷，干燥的床铺只有身体接触的部分还保持残留的温暖。一个声音突然在心底出现，在宁静的夜，不安宁的心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我要死了。”蟋蟀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语气坦然的说。
石猴静静地看着这只一路陪自己走来的蟋蟀。一路的欢声笑语，一路的嬉笑怒骂，一路上的不离不弃，一路上的同甘共苦，一路上的相濡以沫。是谁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乐观的开导我，让我可以勇敢面对一切？是谁在我孤苦的时候却我不要放弃，希望在转角？是谁在我最迷茫的时候，高兴的回味今天，满怀希望的憧憬明天？
“其实，死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人说，人死了就有轮回。可是，我却听树叶，小草以及各种昆虫说，他们没有轮回，即使朝来暮去，冬去春来，还有很多很多很像你的同类。纵然他们很像很像你，甚至有时连你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谁。可是，天地那么大，我始终都是唯一。我孤独的活着，然后孤独的死去。我在昨天发芽，在今天招展，在明天死去。我穿过草丛，却满含泪水。我不害怕死去，因为我又可以回到大地母亲的怀中。落叶归根，是每一片树叶最幸福的归宿。而我就是这人海的一片叶子，我很幸福。”蟋蟀如果有了人的眼睛，是否就能够看透这人心了呢？为什么我感觉他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只臭虫子呢？
“你可不可以不要死去？时间还有那么漫长，你怎能忍心让我孤身跋涉？陪我一起去追寻我的梦想，好吗？”石猴眼中有种明亮的光泽在闪动着，手止不住的颤抖着，想要伸手抓住那只即将远去的蟋蟀，那只曾经无比自恋的蟋蟀。
“这世上没有人不死，何况是我这一只虫子呢。我想，死了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至少，我不用再看那些朋友离我远去。我已经活得太久太久，已经承受不住时间的负担了。时间那么沉重，像一个巨大的岩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无法安心。活着痛苦，我宁愿死去。你一定要记住，你哥我也曾经也帅过，也年轻过。”蟋蟀始终用着平缓的语气说着，仿佛在像往常一样诉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不足轻重的小事。
“于是，你走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没有人会陪我说话，没有人会和我吵架，没有人时不时地提醒我要赶路了。”石猴眼睛里白雾弥漫开来，好像随时都可以凝结出水珠。
“我又不是人，我只是一只虫子，一只没有任何用的虫子罢了。你不要这样，我那是无聊，耍你，逗你玩呢。”蟋蟀现在一动也动不了了，连眨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它的意识仍然那么清醒，它感觉到了石猴心底的悲伤与难过。自己何尝不是呢？
“我们终究逃不了一死，不是吗？我们活着，或哭或笑，就像一个优伶，可能没有人会注意，我们却无比真实的存在。没有活在别人的梦里，也没有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我们都只是孤单地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当那些亲人、朋友离我们远去之后，我们只是为自己活着。可是，活着，就有痛苦，无论是你还是我。为什么我在死亡面前如此清醒而在生活面前却如此迷茫呢？我希望没有来生，因为来生还有痛苦。总有一天我会像你一样死去。或许，死的很平凡或者很伟大，可是，毕竟那只是一死。”石猴在昏暗的灯光下，手缓缓地向蟋蟀伸去，想要挽留什么，却总是抓不住。
“我看到了一座座精致华丽的宫殿，以前我从没有看到过。我看到了无数漂浮在银河之中的银尘和那个明亮的核，好美丽。我看到了一个高大英俊的天神怀里偎依着一个纯洁美丽的天使，好羡慕。我看见载着他们的小船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蟋蟀颤抖的声音描述着它死之前看到的最美画面，尽管那些画面好像与它没有什么关系。石猴只是目光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蟋蟀。也许，五百年了，那些注定相逢的人，早已经相逢，只是你没有注意，一直都没有注意。
“我看见熊熊的大火烧毁了一切美丽的东西，他们都成了一堆堆黑色的废墟。毁灭是如此美丽。大火依然嚣张的肆虐着，以更猛烈地势态喷涌着，因为那些曾经无比威武的天兵天将成了养料。那些屹立了无数载的亭台楼阁，连花草树木都只是在一眨眼间就已经彻底消逝。这天空真美。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大火烧到了银河，那位纯洁美丽的天使依然站在宫殿台阶前，凝望着远处，好像在等待一个人。那个英俊高大的青年呢？果然，长得帅的很难靠得住。大火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脚下，也可能眨眼间大火就会吞噬她，连我都可以感受的道那炙热的温度。突然一头肥头大耳的猪冲了过来，伸开身子，挡在了那个天使的身前。我看到了那张脸，以及那个还未绽放的微笑。天使哭了，可是，眼泪还未从眼眶流出，并已经干涸。大火吞噬了他们，吞噬了一切，什么都没有了。不，还有一直兔子噙着眼泪慌忙地跑了出来。呵呵~~~”蟋蟀没有笑，因为它已经不能动了。他就是一个迷路的孩子，总是在哭泣之后，找到了回家的路。石猴看着已经没有了一点生息的蟋蟀身体。它好像还能说，还能笑，还能动呢。石猴的泪水一点一滴的从脸庞滑落，落在被铺上的声音好像那么响亮。心底的那个湖面被大风吹起阵阵浪涛，一个身影在风中水中不停地挣扎。他终于第一次看到了那个身影的正面，一道锐利可怕的目光洞穿了一切，连心都好像被蒸发掉了，变得虚无了。而后，那个身影又消失了。石猴在也回想不起那道身影的面庞。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藏在我的心底？几个世纪的痛苦突然爆发出来了，一瞬间，无数断断续续的画面塞满了两个眼眶，头好像都要被挤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