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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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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书籍名:《诡念》    作者:若花燃燃


在村民们的唠叨里,时光悠悠滑过,转眼到了1949中国解放了,打土豪分田地,张德方先生所留的农田竹林大半充公,仅余一亩为自留地。所有成年人都要参加农村公社劳动赚工分才能分粮分钱。秋姨与张盈,一个五十岁,一个十三岁,都不是劳动力,只有政府补贴些许粮食。庆幸以前贮有粮食,两个人倒也过的比一般人家富足。

到了1954年她们收养了一个外地流浪来的小姑娘,才六岁。那小姑娘是跟着老艺人四处卖艺的,长相丑陋,而且一只眼睛天生睁不开。据说是老艺人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可怜她一直带在身边,就当是多养了一个猴儿。别人也不知道秋姨为了啥,执意留下了她。那老艺人年岁已大,清楚自己一死,小姑娘的路也就到终点,当然乐意。这个小姑娘,被秋姨取名叫阿昌。

一幢大宅,三个女子,各有各的稀奇古怪,秋姨、阿昌、张盈依旧是镇上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人们总觉得她们应该做些什么,才对得住她们古怪的外表。

1959年至1961年三年自然灾害,全国大面积地受灾,饿死人无数。平凉地处偏隅,气候温润,受灾情况很少,但大部分粮食被征调救济其他地方难民。镇里的人也只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一时间,人人脸上皆是菜色,独有张德方先生宅子里的三个女子,一成不变地过着优哉日子,虽没有养成珠圆玉润,气色却好过众人许多。并且宅子里经常飘出肉香味道,在这种灾荒年份里,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肉香味道令镇上的每个人垂涎三尺,私底下议论纷纷,又不见张家宅子里的女人们养猪养鸡鸭,这肉香却是从何而来?深山倒是有不少飞禽走兽,镇上定时组织大家上山打猎,但粥少僧多,分到家家户户头上的猎物少得可怜,平日里大家都舍不得吃,腌制成肉脯逢年过节才尝个鲜。因为张家三个女人并没有出力,所以镇上也没有分猎物给她们。且不说这肉香,平凉的人家都是烧柴火的,张家宅子整日关门闭户,这柴火又是从何而来呢?

张宅的古怪被议论来议论去,终于镇上有四个好事者决心查个究竟。这四人暂称为甲乙丙丁,都是身强力壮的青年。某夜,星光淡淡,甲乙守了张宅的后门,丙丁守了张宅的前门。

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四人碰面,俱是脸青唇白,衣衫破损,互相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对方,甲说:“好你个丙和丁呀,原来是你们搞的鬼。”

丙与丁脸浮讶异之色,说:“某甲、某乙,明明是你们俩捣鬼,怎么反而栽赃到我们头上了?”

甲、乙说:“某丙、某丁,我们亲眼看到,难道还有假?”

丙、丁说:“我们也是亲眼看到,难道有假?”

四人大感奇怪,决定对一下口供,看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甲先说:“我跟乙爬到张宅后门的那棵大树上坐着,坐了老半天,鬼影也不见一个。好不容易撑到午夜,眼皮都要打架了,我们俩想着还是回家睡觉吧,万一让张家的那些女人逮着了,还以为我们有非分想法呢。正要爬下树,忽听门咯吱一声开了,那个独眼丫头阿昌扶着门框站着,翘首眺望。月光稀淡,照着这丫头脸上老大一块黑影。我跟乙心里一乐,三更半夜,这丫头开了后门,说不定是在等张盈的情人呢,正好看看是谁,有胆量上张家这个妞。谁知道一会儿,你们两个小子钻出来了,而且肩上扛了头野猪。他奶奶的,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居然变得如此大胆,而且变得如此厉害,居然杀了野猪扛回来……”

甲的话还没有说完,丙与丁开始哇哇大叫:“不可能,不可能。”

甲不高兴地说:“你们两个先听老子把话说完。”丙与丁勉强闭了口,甲继续说:“你们两个把这野猪交给那个丑丫头,屁也不放一个就走了。那丑丫头从屋里拿了把锋利的菜刀,手起刀落,就将那野猪破膛开肚……妈呀,这小丫头才不过十二岁呀,干起活麻利不说,那份胆色连杀猪匠都比不上。”淡淡星光照着阿昌手里的那把刀,猪血如水一样从刀刃上滑

落。忽然那阿昌独目瞟了树梢一眼,吓得甲与乙在树上直打哆嗦,差一点就掉到地上了。幸好枝繁叶茂,偶有震动也只当是夜鸟骚动。阿昌一会儿就将那头野猪拾掇完了,将肉块搬入厨房里,又放水冲洗了后门,然后合上了后门。当下甲与乙吱溜溜下树干,头也不回地跑回家了。

甲刚说完,丙与丁大叫:“甲,你说谎,我们俩连家猪都没杀过,怎么可能杀野猪呢?山里的野猪十分狡诈凶恶,连经验丰富的老猎人都拿它没辙,何况是我们俩呢?”

甲指着丙丁的衣服说:“看看,你们的衣服怎么破成这样子,还有肩膀上的血渍哪里来的?”

丙与丁扭头看衣服上肩膀部位,果然一大块黑红色的凝固血斑,飘着一股腥味。衣服破了好些地方,露出的皮肉有抓痕或是淤青。丙与丁脸色发白,连呼:“天哪,天哪,怎么回事呀?”甲与乙取笑他们:“我看你们俩八成是看上张盈那妞了,半夜里去讨好她吧。”

丙与丁瞪了他们一眼,说:“明明是你们看上了她,自己去讨好的,否则你干吗昨晚背那么多柴火给她?”甲与乙大呼冤枉:“你们肯定看错人了,我们从树上下来就跑回家睡觉了。”

丙嘿嘿两声说:“我们可没有看错,我们两个在前门等了很久,压根儿没动静,寻思着到后门找你们一起回家睡觉了。到了后门轻轻地叫了半天都没见你们出来。我跟丁还说,你们这俩小子真不够意思,自己溜回家了。我跟丁也正准备回家,忽听重重的脚步声往这里走来,还有人在轻声哼歌。我们也好奇,心想会不会是张盈有了情人,正好捉奸。便躲到一旁的灌木丛里,原来过来的是你们两个小子,一人挑了两大担木柴,足足两百来斤。看不出来呀,你们两个平时挑个一百来斤已叫爹喊娘的,给张盈这妞挑木柴就不觉得累了?”

甲与乙大喊:“胡说八道,我们明明回家睡觉了。”

“谁胡说了,看看你们身上的衣服,回家睡觉能睡成这个样子吗?”

甲与乙低头一看,身上衣服破了好几个大洞,很像平时被山里的荆棘刮开的。这时,他们忽然觉得脚板疼得厉害,脱下解放鞋一看,脚心起了好多密密的小水泡,那是挑重担走了很长路磨的。这会儿,丙与丁也觉得腰酸背疼,疲倦得厉害。

四个人面面相觑好久,也不说话,只是越想越心寒,一声不吭回了家,回家后大病一场,自此就落下了惊风心悸的小毛病。不久,这四个人的事传遍了整个平凉古镇,恍如平地春雷,整个古镇沸反盈天。老人家跺脚大呼:妖孽呀,妖孽呀,世道不济,妖孽必出……古镇民众讨论来讨论去,得出一个惊天动地的结论:中国之所以发生这么大的灾害,就是因为出了这个妖孽……

在这大风大浪里,张德方祖宅里生活的三个不同年龄的女子依旧怡然自得,平静如往日,肉香继续四溢,随风随炊烟散入百姓家里,钻进百姓心里,像把小火一样地烧着他们,越烧越旺。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壮年男子会在半夜里忽然从睡梦中走出家门,也不知道去干了啥事,只知道第二天腰酸背疼,好似劳作一夜。

面对着期待已久的妖异,平凉古镇的百姓们开始变得惶恐不安。可是,他们还来不及适应,更大更强更绝的妖异来临了。

诡念第十七章

转眼到了1962年春天,雨水多得泛滥。全国受灾情况大大缓和,因为饥馑饿死的人大幅减少,平凉百姓上交的粮食定额也减少,各家又能吃饱饭,吃上肉。生存的压力瞬间变轻,张家宅子里的三个女子越发地突兀了。像扎在骨头上的刺,像硌在眼里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大伙儿,宁静祥和的生活里潜藏着一个巨大的隐患。

尤其是那些青壮年,想到某夜自己会在睡梦中走出家门,像个奴隶一样地为三个女子劳

作,就觉得不寒而栗。这时候想象力也开始泛滥。小伙子们开始担心万一张盈有一天瞧上自己,半夜召去稀里糊涂地睡上一觉,莫名其妙就做了上门女婿。若是同张盈睡上一觉倒不算太差,毕竟张盈正值妙龄,而且颇有几分姿色。万一同秋姨或是阿昌,那可是上吊十次八次也不足以洗去身上的污点了。

主妇和姑娘们虽然没有被召去做苦力的威胁,可是她们一样担心的厉害,万一自己的老公或是情人被召去,做劳力事小,要是做其他服务那就亏大了。淡淡恐怖笼罩的平凉古镇里,弥漫着各式各样的奇思异想。

大伙儿也想出各种各样的对策。比如说一些青壮年男子临睡前让家人用麻绳绑在床上,有一些就睡在门窗反锁的房间里,还有一些手腕脚腕系上绳索与家里人手脚相牵……可是不论是何种办法,隔一阵子,总有人会半夜外出,像梦游一样,那个时候他们的力气总是特别大,拇指粗的麻绳也绑不住,八厘米厚的木板门也挡不住。

张家大宅里的三个女人宛若高高在上的神,钳制整个平凉古镇的百姓。从旧社会翻身做了主人的百姓们当然不乐意了,私下里纠结成群,商量着如何摆脱幕后的黑手。既然消极的对抗不能奏效,只有寄希望于正面交锋了。可是,如何交锋才能彻底地解决威胁呢?大伙儿怎么也没有估到,办法还没想出来,正面冲突提前来了。这正面冲突是一群孩子挑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