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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桂华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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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长路

书籍名:《菊桂华芳》    作者:树雨铃


        桂菊闻言好不来气,心中不由腹诽道:别是你个老神棍根本就没办法,想要我给你启发启发吧!

        当然,桂菊虽是腹诽,但也晓得这孙瞎子的江湖本事厉害,还不至于骗自己,说是考,那便真的是考。只是桂菊也是在江湖中混过的,知道凡事不能太满,于是道:“师伯,我正是苦于不知其中细节,才迟迟定不下来办法。不过您既然考到我,那么我便将心中的大致方向说一说好了。”

        孙瞎子闻言晓得这孩子识破自己的第一个机锋,心中十分满意,于是点头道:“那你便说来听听。”

        桂菊闻言知道这考试第一关自己合格了,于是当下再不谦虚,直抒言论道:“若是刨除细节不谈,对于这件事的解决之道,我心中无非是一大一小两方面。从大了说,那田知府既然也很赏识我眉凤嫂子,那便从请她代为求求情。

        官大一级压死人,想来那黄县令也不至于为了儿子抛弃前途。不过这件事不好之处便是容易留下心结,若是黄县令心中依旧记恨,那么即便这件事成了,我眉凤嫂子一日不中举出仕,那么便一日不好过。

        而从小了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因黄慧竹而起,那么便只有黄慧竹放手才是正理。只是这黄慧竹先前以女子身份来过两次,第一次间接害死了我眉凤嫂子的傻子妹妹,第二次对我大哥甚是无礼。

        而便是这样的生死之仇,他依旧不在意的想嫁我嫂子,想来生性便是以自我为尊的主儿,而一般来说,这种人不管自己是不是真喜欢,只要看上了就绝对要得手,要想他放手,恐怕也是难上加难。”

        孙瞎子听后很是高兴的点头道:“不错,我与那黄县令家有过些接触。你说的正是到了点子上。不过有一点你忘了考虑,那便是这件事中最大的障碍并不是解决的手段,而是执行这手段的人。不管是你胡家还是那王家,跟知州田大人并那黄慧竹并无交情,想要执行~”

        孙瞎子说到这儿,却是忽然断了话头,看着桂菊好半天才忽然一笑道:“好你个小兔崽子,竟是算计到老妇的身上。你倒是说说,如何得知我同那县令家有旧?”

        桂菊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道:“我就是碰碰运气而已。”

        孙瞎子听了把脸一弧道:“说实话,不然老妇不帮你这个忙。”

        桂菊闻言将脸一苦道:“我说的就是实话。我刚才真是要走的,不过是透过了门缝看见了云七郎。我想起他虽然脸上有块胎记,但是要是说丑倒还真不丑,反而有点媚气的味道,尤其是他那么爱装哭,一哭起来又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不过是寻常乡下人家没见识,这才看不上。

        但是乡下人没见识,卿馆的保父们接触的达官贵人多,却断不至于那么没眼光放过这么一个好苗子。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是平平安安来到我家?并且除了瘦弱些,仿佛并没吃什么苦?答案自然出来,那就是县衙之中有人关照了他。于是,我又想到他是您老人家一力保下,所以猜测,师伯您即便不认识县令,也跟衙门中有实权的人物有来往,所以这才出言相试。”

        孙瞎子闻言,连连点头道:“好,不愧是我选中的传人,果然观察入微,胆大心细。颇贴我‘策术’的精髓。”

        孙瞎子连连赞好,桂菊听了面上笑道:“多承师伯指点。”心中却是腹诽:多谢师伯,不过不是谢你那没见过的策术,而是要写你那时时在用的骗术。嘿嘿,传人来传人去的,除了传些阴谋诡计便是江湖骗术,也不见你说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门派。不过看样子你们也就是一骗子门派,估计不是叫骗门,就是叫欺门。左边欺,右边骗!

        桂菊心下腹诽,面上却是笑嘻嘻不已。孙瞎子不知道自己在这徒侄心中已被归为骗子门派,当下竟还高兴的道:“我原先还道要按规矩考验你几题才能正式将你列入门墙,却没想到你悟性如此之高,单凭此一件足可通过。好,如今我便正式代我师妹收你入我片门门下,你便给我磕一个拜师头吧!”

        桂菊闻言就是一愕,愣了一愣才有些不敢相信道:“师伯,你说什么?”

        孙瞎子还道桂菊是欢喜的没反应过来,当下道:“我说,你已然通过考验,我要正式代我师妹将你收入门下。”

        桂菊闻言摇摇头道:“师伯,不是这句,是那句,就是咱们是什么门?我有些没听清”

        孙瞎子没想到桂菊是这句没听清,于是很是正式的回答了这个问题,道:“片门。”

        “骗门?”桂菊闻言只觉得命运跟自己开了个大玩笑,当下不由有些憋不住乐。

        倒是孙瞎子见状,晓得桂菊想歪了,于是道:“不是骗子的骗,是一片两片的片。一是因为我辈多行走江湖,要…”

        桂菊本身早已厌倦了这些江湖事儿,她不过是为了那一手金针刺**之术,于是不等孙瞎子说完便故意打断道:“师傅不必解释,我都晓得,不过是直说骗子不好听嘛!”

        孙瞎子闻言一笑,也不与她争辩,只缓缓道:“你说的不过是其一,其二却是因为师祖认为天下没有全才,穷人一生能精通一技便是长才,是以取了个‘骗’的谐音‘片’字。”

        桂菊没想到还真被自己蒙中一条儿,当下倒是反不觉得好笑了。于是没趣儿之下只得规规矩矩的跪下给孙瞎子磕了一个头,道:“师伯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孙瞎子受了桂菊一礼,而后道:“既然你已是我师门中人,那么你嫂子的事情我这次便代你解决。不过你可要好好学习我门中术,须知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天下事终是要自己有实力解决才行。”

        这本是人生立世的至理之一,桂菊自然晓得,知道这孙瞎子是真心为自己好,于是当下便收了顽皮,认真应道:“师伯请放心,桂菊定当努力。”

        孙瞎子见桂菊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当下便叫她回家好好学习,自己确是准备准备之后,便起身往县城去了。毕竟大郎的事,还是早些解决早安心。

        桂菊甩脱了包袱,轻松之下觉得自己做人也得学会感激,于是回家后便发奋攻读《爵术要义》,并苦练孙瞎子传授的那三招金针术。至于其它的,却是再没放在心上。

        只是桂菊心无旁骛,却是不晓得孙瞎子这老神棍许是给人算命算久了,这一回居然一言成真,眉凤的事果然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了。孙瞎子虽然求情成功,但是奈何这中间还有一个王陈氏的姐姐陈琳坏了事。

        原来黄县令虽然有心要借机促成眉凤与自家儿子的婚事,但是她也不过就是试试而已。说来她本也是寒门出身,知道仕途不易,并且又是真心赏识眉凤。所以若是大郎真不退步,她也不会真的袖手不管,毕竟,就是不管眉凤的前途怎样,似陈琳这般手下,黄县令也不会容忍她在自己眼皮底下为非作歹。那样她名声何在?官威何在?所以,孙瞎子一来说情,黄大人便决定放手。

        只是黄大人无论伸手放手都做的轻手轻脚,是以那陈琳根本就不晓得这其中猫腻,而且又因着这件事做的早,那王陈氏死了便没人来烦扰她,是以给眉凤改籍的这件事她也给忘到脑后了。于是,因着边境战事,上面来人要军册的时候,陈琳想也没想的就把案卷给教了上去。这一下便坏了菜,黄大人便是有心相帮也是无力,谁也没想到,不过一日之差,事情便来了一个大反转。

        好在黄大人从政多年,心思灵敏,当下便起了一道奏折向上峰递。却是绝口不提军册被改的事情,只道眉凤虽然是一文弱秀才,但为了报效国家,自愿弃笔从戎,恳请上峰直达天听,许她保留功名,若是战后生还,也好继续报效国家。

        黄大人这一举动,原不过是愧疚之下将死马当成活马医,却不想正逢新皇登基之后,因裴继乌台案之故,在士林之中名声极臭。而黄县令这一道奏折恰如及时雨,哪里有不做文章的道理。

        于是这件事批复极快,不但许了眉凤保留秀才功名,而且还特封她为从九品虎贲校尉,并同时赏赐了一些金银布匹,褒奖她精忠报国,将她立为学子典范。

        虽说这一下眉凤是非参军不可,但是桂菊却是从孙瞎子口里知晓,这虎贲校尉听着威名赫赫,但实际上不过是一军之中掌管战车的头。又因为是外官,所以品级上其实是不入流。

        不过这虎贲校尉虽然不入流,但如今不是先古时期,打仗全靠战车,眼下战车早就在战场上淘汰,军中留下的不过是装运物资粮草所用,所以虎贲校尉,实际上就是后勤保安的头儿。除了特殊情况,战场上根本用不上她。

        听到战场上一般情况用不上,桂菊倒是放心了不少,不入流便不入流吧,总比没了命好。于是,她便转身拿这一套话去安慰了大郎。

        至于大郎,虽说早有眉凤跟他解释,但是比起来,似乎桂菊说出来更让他放心。于是他擦干了眼泪,开始为眉凤整理行装。

        小两口如何依依惜别不提,单说眉凤她娘王家家主。眼见得女儿要走,她却是没在家中多陪一陪,反而趁夜提了两壶酒来到桂菊家里找胡屠喝酒。

        自王陈氏诈骗胡家,事发之后被林三杀死,这两位亲家还是第一次相见。原本按道理来说,王陈氏那件事情极尴尬,两人不见面才是正好。不过因为眉凤早代母亲向胡家透过话,是以这一回王家家主拎酒上门,胡家人不但没有什么心结,反而热情招待这位亲家。

        因为天色已晚,这又都是女人间的应酬交际,所以胡伏氏下厨炒了两个小菜给这两人下酒之后,便抱了桂菊去跟儿子们挤。至于女人们要谈论什么事,他却是没有兴趣。

        胡伏氏没有兴趣,桂菊却是好气多多,终觉得王家家主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因着屋里人多,桂菊便是想窃听也没机会,于是只好老老实实的睡觉,直到第二天晚上才从自家老娘嘴里得知王家家主的来意。

        还真叫桂菊猜着了,王家家主来此确实有事,一是为了王陈氏之事要向胡家谢罪,并奉还当初王陈氏诈骗的钱财。二却是要将大郎送回家,请胡家代为照看一段时间。

        谢罪之事早有言在先自不必说。请胡家代为照看大郎却是因着在眉凤爹之前,王家家主还有一位极贤惠的嫡夫,只是后来因为不能生育,才被父母做主休回家去。

        而头些日子王家家主碰上了自己那位嫡夫的妹妹来秦县贩货,晓得那位嫡夫尚未改嫁,只是日子过的极清苦,所以,她想去把人接回来,毕竟如今没有香火压力,两个人又都是孤单,倒是不如还回到一起的好。

        只是因着那嫡夫所在之地路程极远,眉凤又不在家,所以王家家主想把大郎先送回胡家,由娘家人照顾待产,待自己将那位嫡夫接回来之后,再来接大郎回去。当然,因为大郎不是被休回家,所以一应用度,都是王家拿钱。

        其实回家待产这种事说出去并不好听,难免要被人误会成休弃。不过胡屠倒也不是那真正糊涂的人,她晓得,王家家主这样做,一方面真是因为家中无人照看不放心,另一方面却是为了避嫌。

        毕竟大郎年轻,王家家主又尚在壮年,这王陈氏死了,眉凤又不在家,什么事儿都是好说不好听啊。所以胡屠思量之下,便同意了王家家主的意思,不过要求在送大郎回家时,请镇长并相邻耋老作证,证明大郎不是被休。

        王家本就没有要休大郎的意思,对于胡屠的话自然同意,于是两人商议,就在眉凤走的那一天,将大郎接回家里。

        眉凤从军,大郎回家,这般纷纷扰扰的事情看似繁多,但真正办来也不过就三五日。不过在这过程中,桂菊却是于无奈之中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前路。她再不想面对那些离别,她也再不想看见哥哥们的眼泪。所以尽管早就定下自己要走的路,但是桂菊却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路走的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