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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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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驯龟之决心

书籍名:《驯龟记》    作者:流光问彩


        “加班。”罗蔓蔓望着他,心顿时沉入谷底,鼻子忍不住酸了下,“沈总昨天交代,今天加班。”

        “我说过?”沈家熙凝神想了想,才意识到她是把自己一句玩笑当了真,不由笑了下,“我随口说的,你怎么就当真了?也不提前问我。”

        罗蔓蔓瞪着他,半天没说话,大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迷茫和困惑,以及藏匿背后的少许怒气。

        沈家熙楞是没看出来,只觉得本看不到她突然又见着人,心里一时高兴唇边就勾了抹愉悦的笑,指了指门道:“我回来处理点事儿,你没别的事一起帮我吧?”

        “你怎么不说话?”沈家熙笑着开门招呼她,“罗蔓蔓,说话。”

        “我在想事情。”她放慢语速说。

        “想什么?”

        “想沈总说的帮忙是以老板的身份还是朋友的立场。”

        “朋友吧。”这么主动,沈家熙笑了:“我希望你别老是把我当老板,可惜我强调几次,你就是不听,听了也时常忘。”他拿钥匙把大门开了,招呼她过去,“进来吧,事儿办完了我请你吃饭。”

        “我想回去了。”罗蔓蔓提着包站门边,声音小但透着股坚决。

        “回去?”他扭过头来。

        “如果只是朋友,那我就想拒绝。因为我突然不想加班了。”这一席话说完沈家熙不由开始对她刮目相看。什么柔弱容易被欺负被欺骗,那估计都是假象吧?

        罗蔓蔓现在的表情一点不像是员工对着老总,倒像欠债的对着追债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

        当然即使是猪,那也是一只可爱、软绵绵的小猪。

        沈家熙望着这只平日里温顺安静的“小猪”,瞠目结舌。

        “如果是老板,那我就想请假。”罗蔓蔓接着又道,望着他一双眼睛波澜不惊,面无起色。

        她腿其实有些发抖,对着老板这么放话还是头一遭。不过,被老板吩咐加班第二天来了公司又笑着说只是个玩笑,这也是头一遭。

        秘书虽不起眼,职位不高还常被人误会和上级的关系,但是小职员也不等于她就有义务接受老板的戏弄。

        打工的也有尊严。

        沈家熙说好了加班临到头又突然冒出一句其实随口说说,而且毫无悔意,歉也不道一个,就知道笑,还反诘一句“你怎么不提前问”。

        别人什么反应她不清楚,但她暂时无法接受。

        罗蔓蔓说完这几句提着包就转身了,“既然沈先生说是随口说说,那我得回去了,其实我今天有事儿的。”

        沈家熙手快,一把拉住她:“你这么和我讲话?”他简直不信,这个人还是不是他认识的纯朴罗蔓蔓。

        “你是不是不记得我是你老板了?”家熙脱口而出。这话其实纯属意外。是真心,但不是字面那个意思,绝不是想拿上级的身份去压她。

        这以后他怔了下,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和她保持了一米的距离。蔓蔓抱着提包往后急退一米,瞪着他说:“沈总,我觉得您现在最好别离我太近。”

        “为什么”

        “我怕我控制不好手里的包。”蔓蔓沉吟了一下说。

        这份工作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开罪了老板,即使不开除以后日子也难过。

        罗蔓蔓心事重重回到家,掏钥匙开门。屋里没人,只罗晓明坐露台上逗着狗玩。第二次被女人甩了后,晓明就发觉狗比女人实在。至少它们不会劈腿不会骗人,最起码,它们不会嫌你没车就甩你。

        蔓蔓拿个小碗给糖糖倒了点水,端到露台,默默蹲下,“喝吧,乖。”脑子里过片段似的闪过沈家熙那句“你是不是不记得我是你老板了”。心蓦然往下沉一寸,“哥,问你个事儿。”

        “你不是加班?”罗晓明见糖糖把水喝光,拍了下它小屁股,把手里玩具骨头丢进客厅。小狗耷拉着两只肥耳朵屁颠屁颠朝骨头扑过去,嗷呜一口咬住,屁股撅起,放了又咬,咬住又放,简直不亦乐乎。

        “你问我什么事儿?”罗晓明突然问,一旁搬来一张椅子,给她坐。

        罗蔓蔓低着头说:“如果一个老板总是让你加班,可是从来不付加班费?”

        罗晓明“嗤”了一声:“那是他抠门,小气。”

        蔓蔓叹了口气:“可是加班其实挺轻松的,工作量很少。”又是同学会,又是游艇会,晚上留下来也只是做个报表,打打文件,印印表格,其实真的不复杂。

        罗晓明稍一思忖,“那他有没有答应付你加班工资?”

        “有,合同上写了。”罗蔓蔓点了点头,“还有,他有时候让我做一个报告,今天说下周交,可是明天又说后天交。到了后天又说可以不交,不交的时候又让我马上做。”

        罗晓明咧嘴就骂:“你们老板有病啊?”

        “看着不像。”她严肃道,“最多就是反复无常。”

        晓明直觉事态没那么简单,又追问她:“那他只针对你?还是对所有员工一视同仁?”

        “周六加班只有我。”罗蔓蔓低头瞅着铺露台的米黄瓷砖,铁栏杆下晒了点蔬菜。

        “那你最近出什么大错了?”老让一个员工加班,不是搞针对那是什么?

        “大错……”蔓蔓苦笑,“今天刚犯了个。我和老板顶嘴了。他还问我,是不是忘记他是我老板了。”


        “怎么了?你跟老板顶嘴?”罗晓明关切地望着妹妹。罗蔓蔓的个性他最了解,要她和什么人顶嘴那百分之九十是那人太过分了,或者触到了她底线却不满不在乎。

        “他昨天让我今天加班,可是我去公司发现没人。我等了一个钟头,老板才来。他跟我说……”

        “说什么?”罗晓明板着脸问:“他欺负你了?”

        “不是,”她轻轻摇头,“他说昨天是说着玩的,没想到我当真了。然后他让我留下来帮他。”

        “……”

        这还不是欺负?

        罗晓明无语。

        就算他是无心但也太有过了。

        周末对于一个普通上班族是多么的重要。

        他居然一个玩笑就把妹妹宝贵的周末夺走了……

        “哥,你说他为什么这样?”罗蔓蔓愁眉苦脸地看他,“我们老板是不是讨厌我?后悔让我进公司了?”

        “很有可能。”对此罗晓明爱莫能助,除了安慰和进一步解释,“劳动合同法有规定,没犯错公司没权解雇你,除非公司经济出问题,内部调整。你们公司收购熊氏本来就落人话柄。当初解雇那么多员工,现在无缘无故又开你……你是不是得罪他了?”罗晓明皱着眉,“其实老板要想解雇一个人,说简单也很简单。随便找个借口就打发了。”

        罗蔓蔓冥思苦想,“我打过他一巴掌,那算不算?”

        罗晓明简直佩服,“老板你都敢打?”

        “我没看清,我以为是色/狼。”罗蔓蔓有点不好意思,“就是上次我掉进海里,他帮我人工呼吸。”

        “这个应该不算,是个意外,不过你们老板又抠门又小气。上次又试探你……”罗晓明摸出下巴仔细思考,最后叹了口气:“算了吧,小蔓。我们不稀罕。”

        罗蔓蔓呆道:“你的意思是……”

        “被这种人炒不如我们炒他。”罗晓明口吻坚决,“哥支持你炒他。”

        罗蔓蔓有点感伤,回忆起这份工作虽然得来很易,但是干得还算轻松,虽然一周加班好几次,逢周末必加,不加的是例外,加完还不管上报。

        星期一递辞呈时她心里还冒出一丝一缕的不舍。

        沈家熙被那封雪白的辞呈震了下,不由松了松领带:“你要辞职?”

        “昨天的事不好意思,我没尽到一个做员工的本分。”罗蔓蔓把想了一个晚上的托辞拿出来。

        “说真话。”一听就是假的。

        沈家熙曲指敲着桌面,抬头望她。

        罗蔓蔓目光霎时软了下,脸烧得发烫,“我不想您为难,也不想我自己为难。”

        “解释一下。”他指了指对面真皮的靠背椅,“你先坐。”

        “不想您为难是指,这个职位大概不适合我,公司我也没做什么贡献,换个人应该会不错。”

        “不想自己为难?”

        “我猜因为以前那些,沈先生不好明说,不如我自己主动。”她没有坐,两手十指交握,挡着小腹,略低着脑袋,轻声道:“老板想要开除员工是有很多办法的。”

        “……”沈家熙沉默,片刻后问:“你觉得我有为难你?”

        罗蔓蔓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

        她承认他有为难她。

        “那么你认为,我什么地方为难你了?”沈家熙站起来,语气放得平缓,视线尽量和她保持平视,眼神温润。

        “如果是为了昨天的事,我郑重向你道歉。问题出在我。我跟你说……”他顿了顿,“对不起。”

        难得她会主动。可居然是辞职!

        沈家熙深刻检讨,除了昨天到底还有哪儿做得不妥?是每个周末加班所以把人逼急了?他以为俩人的关系已经成功向前迈了一步,结果是退回到起点。

        蔓蔓没说话,眼光只瞟着桌面摆放的辞呈。

        不说话就是拒绝。拒绝就是不接受,不接受就等于她铁了心要走。

        沈家熙说:“以后你周末不必加班。”

        罗蔓蔓轻轻“嗯”了声,点头道:“依照合同,我必须提前一个月递交申请,我的申请交给您了。下个月等交接工作我就离开。”她背过身去,走到门口又驻足,手握着把手回过头微微一笑:“感谢您平日的照顾。”

        沈家熙第一时间找了徐程,淡定往椅子上一一坐,“她主动了。”

        “那你们成了?恭喜。”徐程笑着让吧台调了杯酒,往左边某个角落扫一眼说:“你说我过去请她喝一杯如何?”

        “她主动来辞职。”沈家熙笑了笑说。

        于是徐程的目光又追回来,定格片刻,刹那间同情溢出:“也就是说,你表白,然后你被甩了?……哦不是,你表白怎么叫她主动?”

        “她以为我想开她。”

        “星期六我听说她周末相亲,一生气就让她周末加班,结果她真的去了。”

        “后来我给她道歉,可她不接受。她写了封辞呈,态度很好,说下个月交接了工作就走。”

        “周末她和我顶嘴了。我简直不敢信。”

        “我说错了一句话,我问她是不是不记得我是她老板了,其实说完我就后悔了……你好歹说句话吧?光瞪着我看。”

        徐程默默听完了全部,对此深表同情,但绝不姑息:“要我是她,我也想走。老板太欺负人了。加班的事儿也能玩笑?”

        “我道歉了。”沈家熙说。

        “道歉有用要辞呈干嘛?”徐程翻着白眼说:“你给她好好道歉,工资再涨点。好好劝她。以后别没事老喊人加班。她是来工作,又不是专职陪你消遣。”

        “我没想她陪我消遣。”沈家熙认真道:“我只是想多见见她。”

        徐程捂着胃作势要吐,“别……你要变文学青年走远点,别在我眼前晃悠。我胃痛。”

        沈家熙叹口气说:“还有,我爸看见我教她开球。”

        恶心得胃痛的某人立刻挺直了腰板,徐程瞬间领悟:“叔叔是不是……”

        “是。”沈家熙点点头,“所以我在想,即使以后我们在一块儿,她迟早是要走的。我爸绝不会允许女友是我秘书。我自己也觉得不妥。”

        “那你妈呢?她怎么说?”

        沈家熙蹙眉扭过头,心里有点烦,“我连追个女人的自由都没了?谈恋爱还要家里允许啊?”

        “从目前的形势看,的确。”徐程不屑地笑,“如果你十六,你家里可能没啥反应,每周一换都懒得理你。可你二十六了。二十六意味着什么?二十六意味着创业,意味着自立,意味着你该找个人考虑稳定了。你觉得这时候你家里还会任你胡来?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就谈了?……不是,我不是说你人随便,当然她也不随便……你眼珠子瞪出来了……”沈家熙又瞪着他,就是不反驳。

        徐程意味深长瞥他一眼:“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只是谈个恋爱怎么会想到父母反对?还避讳地不敢对人说?”

        “因为我怕麻烦。”沈家熙笑容很淡,放下杯子说:“我自由惯了。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但答案是怎样,估计只有他心里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