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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品月师兄的离开

书籍名:《九重歌》    作者:夏蕴清


        第六十六章  品月师兄的离开

        朝中人事更迭确定。得到了京城外城全部兵马的萧祁实力大增。他如今一日日的在京城扎稳脚跟,一日日的壮大着力量。只是表面平静的局势下,暗潮涌动不止,我总担心不久的将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而时间便在我这种患得患失中如流水一般淌了过去,不知不觉便到了秋意深浓的九月。

        我想起嫁来祁王府已经有三个月了却至今还没回过一次家,又联想起成亲当日娘哽咽的脸,便跟萧祁说了一声,带着芙儿和君君回了商府。

        萧祁本来也要一起来,但是为了不让他身子不好的事实被八哥和爹娘看出,我还是叫他留在了王府,只叫吉祥如意好好照顾着。萧祁注重礼节,不愿落人话柄,还跟我迂腐了半天,最后还是公事将他给留在了府中。

        回去之前,我便已经叫周管家替我去商府传了个口信,所以当我们三人赶到时,爹娘和诸位哥哥嫂子们都已经在前厅等候着了。我没料到是这么大的阵势,一下子倒有些不好意思。

        在前厅坐了,跟爹娘闲话了一些家常,一大家子人翻来覆去不过就是那几句话,萧祁对我可好?府中生活可还适应?有没有受皇家的气?等等等等。总之都是关切之言。

        本来是很平常的谈话,八哥偏偏要来捣乱。每次爹娘问完我话后,他都会眼神暧昧的盯着我,然后用似笑非笑的语气抢先回答:“你们可是多虑了,小九和九哥的感情可是深厚的很呐。”

        于是我便会想起那日被他和芙儿撞见的糗事,脸红半天。爹娘原本对萧祁没来还有些担忧,此时见我一副羞答答的模样,也就完全相信了八哥的话,放心不少。

        又跟爹娘说了好一会儿话,见时候已快到中午,娘便赶紧吩咐下人去安排饭菜。见全府上下为我奔前奔后的忙碌着,我觉得自己居然有种做客人的感觉。

        这感觉有些奇妙,这里是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家啊。假如我是客人,那我的家该是哪里?是祁王府么?想到这三个字,我心里竟升起一股温暖,更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萧祁。然而只一瞬我便反应过来,几乎有些慌乱的甩了甩头,希望不要再出现这种奇怪的感觉。

        “歌儿,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么?”娘关切的声音一传来,一大家子的眼神便都扫了过来,我赶紧摇头,“没事,没事,我很好”。

        娘见我脸色恢复正常也就不再追问。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对我道:“对了,我差点忘了。品月还在府上,刚刚他出去给人诊病去了,待会儿吃饭可得等等他。”

        我其实也想询问品月师兄的近况,但又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这时听娘突然提到他,心里又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心里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这几个月他过得怎么样。

        说曹操,曹操到。

        娘说完这话,我正想着品月师兄待会儿来了该怎么说、怎么做,便看见一身青衣的他背着药箱跨入了前厅。他的眼神在看到桌边坐着的众人时有些错愕,而视线落在我身上时又微微怔住。

        我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他似乎瘦了些,其他的倒没什么改变。依旧是气质出尘,依旧是飘逸似仙,只是那平日爱笑的神情微微有些淡漠,不似当初。

        听八哥说最近南疆那边有小规模的瘟疫发生,我那个怀着一颗仁心的师父已经赶往那边治病救人,而师兄这次却没跟他一起去,倒是叫我有些奇怪。以前他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这种锻炼的机会的。

        品月师兄走近了些,将药箱卸下,嘴角带着一丝淡笑看着我,“师妹。今日怎么有空回来?”

        我见他神色颇为自然,暗笑自己实在想的太多了,于是调整一下情绪,也笑着对他道:“许久不回来,有些想家了,今日正好有空,便带着君君回来看看。”

        品月师兄点了点头,在桌边的空位上坐下,笑了笑,“王府不比寻常百姓家,想必你也是很忙的,否则也不会今日才回来。”

        我见他笑中带着一丝落寞,言语中似乎对我今日才回来有些失望,便有些不自然,轻轻咳了一声才道:“也不是,是我自己疏懒罢了。”

        这次品月师兄只是笑笑,没再接话。

        爹娘见他回来了,便叫来下人吩咐传菜。不出半刻,一桌丰盛的佳肴就摆在了面前,我却吃得有些食不知味。悄悄抬头打量一眼品月师兄,他亦有些心不在焉。一大桌人吵吵闹闹,显得很欢快,而这气氛里却有我跟品月师兄两个异类各怀心事的坐着,不言不语,甚是安静。

        一顿饭便这么迷迷糊糊的结束了。我提出带君君回自己原来住的院子看看,便赶紧避开了众人,尤其是品月师兄。

        走在路上,我又有些后悔。那个是我的师兄啊,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品月师兄啊。我怎么能这么避着他呢?他又没对我做什么,只不过是向我提过一次亲而已。萧靖扮成越龙成那么欺骗我,甚至想要侮辱我,我都敢于面对他,怎么对品月师兄就不行呢?

        一边想一边懊恼,脚步也放缓了许多。牵着君君就要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师妹。”

        我脚步顿住。转头看去,是品月师兄。

        品月师兄缓缓走近我,脸上有些失落,“师妹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我一听,赶紧摆手,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没有,师兄怎么这么说呢?”

        品月师兄没有接话,只是看着我轻轻叹了口气。好半天,他才微微撇开眼去,淡淡的道:“师妹,你不用躲着我,我就要走了。”

        我一愣,错愕的看向他,“走?走去哪儿?”

        品月师兄将视线移回我脸上,半天才说了两个字:“西域。”

        这下我更惊讶了。“去西域做什么?那里现在又没战事了。”

        品月师兄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我身边的君君。他再抬起头时,如水的眸子里波光浮动,似乎有千言万语,然而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平淡的表情。我有些无措的看着他这副模样,心情复杂,师兄他何时变得这么冷淡了?

        好一会儿,品月师兄才再度开口,“我这次没跟爹去南疆,就是为了要去西域。”他又看了君君一眼,道:“其实。我是想找到玉娇颜的解药,这样你也就不用为了救君君而委屈自己做不愿做的事了。”

        我呆呆的听完他的话,一时呆在当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来他竟是为了这个原因要去西域。

        我嘴唇张张合合了好几次,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师兄,我……现在已经是祁王妃了,事实已经铸成,你就算找到解药也只能救了君君,其它的……根本不能改变什么的。”

        的确,按照我跟萧祁的口头约定,五年之内如果我能医好君君,而我又帮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我就能提前获得自由。换句话说,要提前得到自由,我就要满足既帮萧祁提前实现了愿望,又能够救得了君君这两个条件。因此就算品月师兄找到了玉娇颜的解药,我也还是要帮萧祁夺得那把龙椅。

        所以我说他根本不能改变什么。

        品月师兄怔怔的看着我,好半天也没说话。他的脸上带了一丝痛苦,仿佛还有一丝挣扎。

        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喑哑,像是狂风扫过的落叶,无比的凄楚哀伤,“假如用这种方式可以将你留在身边,我……宁愿当时身中碧骆血的人是我……”

        我的心猛地一颤,不可思议的看着品月师兄。多年行医的经历早已造就他温文儒雅、平静无波的性格,他也从不习惯将自己的情绪外露,可此刻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突然发现,我竟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这话语像是什么郑重的誓言一般,一字一言都如此沉重,压得我有些喘不过起来。我微微垂头,避开他的目光,低头抿唇不语。

        品月师兄叹了口气,又走近了些,与我不过相距几尺,他压低了声音。“师妹,西域我是一定要去的。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好好保重。我说过,师兄永远都是你的师兄,就在你身边,你需要的时候,我就会出现。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永远都不会变。”

        我闭了闭眼睛,而后才抬头看他,他神情平和,刚才那抹挣扎和痛楚再不复存在。

        终于还是冲他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用这个动作表达我此时的无奈。

        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冲出这里?京城里如今局势渐渐紧张,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哪个不是心怀鬼胎?而我却偏偏被卷入了这暗无天日的斗争中。商家也是,如今与商家有姻亲关系的官员每一个都是为萧祁马首是瞻。说到底,还是我把他们扯进了这个漩涡。

        只是,我把自己想的太聪明了,原本以为凡事没有不可解决的,所以在明知道萧祁的野心后,我还是为了救君君与他走到了一起。但是现在,经过这短短三月的洗礼,我却渐渐有了更深的体会。

        一脚踏进了这个漩涡,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品月师兄不明白,是因为他不知道萧祁的野心,不知道他看重的其实是商家的财势,想要的是天下至高无上的尊荣。所以他单纯的以为是我为了救君君才嫁给了他,也以为只要找到玉娇颜的解药,一切事情便都会变回原样。

        可是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回到过去了。当一年前我对着萧祁说出那番激将的话时,一切便都已改变且永远都回不去了。我现在是明白了,可是品月师兄并不知道。他的心犹如高山清泉,永远不会受到尘埃的浊染,既然如此,我又怎能将实情告之,那样只会给他徒增烦恼罢了。

        我已经没了行医天下的机会,就不能再折断品月师兄的翅膀。

        抬头看向辽阔的天空,湛蓝如洗,万里无云,那样的轻松自在,那样的无拘无束。

        要去西域么?

        好吧,那就去吧。总比待在京城里要好,这里太过压抑,只会叫人气闷。不如去外面好好放松一下自己的心吧。

        我心里这么想着,嘴角居然浮出了点点笑意,这表面的欢愉神色,不知道是在宽慰品月师兄,还是在宽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