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怎么了？为什么不救人？”疯子般对着急救室内全部医生大吼着，此时的唐化真恨不得给这帮白拿薪水的家伙一人来上一拳。
“没有用了，病人已经…”一名看起来年纪比较大的医生上前拍了拍唐化的肩膀，接着他与其他医生都一同离开了这里。
“玮玮。”唐化的视线猛地落在了病床上的唐人玮身上，他不要命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脑袋。
“呜…哥哥…”女孩儿的声音幽幽然在耳边响起，唐化立刻对已经离开的医生们大喊：“喂，我妹妹还没死，她还能说话啊！为什么走了，为什么全走了啊！”
“臭哥，不要喊啦，玮玮的身体，玮玮自己知道，呜…时间不多了，哥哥快带我出去，玮玮不想在这里…”不想在这里死。
“不！丫头你不会死的，明明还有救啊！”
“你们为什么还不来不救她啊！”唐化大声朝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大喊，可却无人回应。
唐人玮拼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一开一合着仿佛在说什么，唐化连忙把耳朵凑了上去。
“哥哥，刚才…我好想像看到妈妈和爸爸，他们在对我招手…”丫头努力咽下一口口水，眼眶里不知怎的竟逐渐涌出淡淡的泪花，她的声音开始呜咽：“玮玮想去学校念书，想和嘉曦姐姐学做蛋糕，想去世界各地环游…玮玮想看星星…”
娇小的身体忽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横抱了起来，在唐人玮已经模糊的视线内，是哥哥的脸，棱角分明像爸爸，鼻子高高的像妈妈。哥哥永远都是那么宠她，比起世界上任何人都爱他。
不想离开…不想离开哥哥…
丫头下意识地想要用手去摸一摸哥哥的脸，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了，唯一那软弱的娇躯，任由唐化紧紧抱着一路来到外面。
可…晴空万里，太阳高高悬挂在天上，哪里来的星星。现在唐化真希望手里有把弓，可以一箭射下天上的太阳。
“对不起，玮玮现在是白天，你能再撑一撑吗？到了晚上就有星星了。”唐化将妹妹紧抱在怀里，却不敢用太大的力气，生怕把丫头憋坏，又不敢用太小的力气，生怕把丫头摔到地上。
唐人玮躺在哥哥的怀抱内，只感觉一股强烈的，充满温馨味道的能量自身体各处逸散而来，令她有了些许抬手的力气。她指着天上的金色太阳，对着唐化挤出一丝笑颜：“笨哥哥，什么叫没有星星，这里不就有一颗好大好大的星星么？”
太阳，无私地向全人类散发着光和热，令生机勃勃，万物盎然。
这初夏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真是说不出的舒服。
唐化抱着丫头缓缓坐到了草地上，这里是医院后面用来给病人散步的小花园。还记得几年前，就是在这里，有个同样得了白血病的大叔带着丫头，在这里放美丽的烟火。
就是在那里，那片花坛下，丫头和那位年轻的老大叔蹲在那里，开心地看着烟火绽放。也同样是在那里，一大一小两个疯子被值班护士发现在医院偷放烟火以后被痛骂得抬不起头。
那之后不到半年，那位年轻的老大叔就死了。
现在，丫头也要步他的后尘了么？
可恶啊，明明有了骨髓，移植也成功了，却偏偏败在了这排斥反应上。难道老天爷就非要这可怜的丫头死么？
唐化心里默默地叹着不公，一双大手不断地在唐人玮身体各处轻轻按摩着…丫头的身体开始变冷了…
不！猛地收缩双臂将丫头的身体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之上，下颚抵在丫头的肩膀上，那双血红的双眼不甘地落下了眼泪。
“玮玮，哥哥不能没有你。”
丫头单手轻轻抱住哥哥的肩膀，小小的苍白手掌轻轻掐了他一下。
“哥，太阳真是好伟大啊！燃烧了自己，奉献给了全世界光和热。就像哥哥一样，把一切都给了玮玮，一切都只想着玮玮…哥哥就是玮玮的小太阳，好温暖好温暖…”丫头的眼睛开始缓缓合起，抱住唐化肩膀的那只小手也开始逐渐滑落。
“不，丫头你不能死啊！哥哥真的不能没有你，你也是哥哥的小太阳，没有你，哥哥的世界会彻底黯淡无光。”唐化呜咽着说着，他的嘴唇拼命抽动，浑身已是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哥哥…”丫头的声音已经细不可闻，娇小惨白的唇瓣缓缓开合：“玮玮死了以后，哥哥可以哭，可以喝酒，但是不许寻短见，也不许自暴自弃，更加不许一蹶不振。哥哥你要坚强地活下去，替玮玮活下去。好吗哥哥…”
“好，好！什么都好，丫头，丫头我送你去急救室，还来得及的，肯定还有救的！”
“不用了啦，玮玮这就要走了。嘻嘻，已经可以看到妈妈做好了草莓蛋糕和白糖刨冰，爸爸张开了双臂在天上等着玮玮回家呢！”
一朵云彩遮住了炽烈的阳光，怀里的女孩合上了眼皮，嘴角微微上扬，似乎睡着般安详地躺在那里，那双小小的手…终于忍不住地心引力的作用而缓缓滑落…
……
辉煌娱乐会所，品尝过五星级大厨的手艺以后，单嘉曦算是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再不想动弹一下的她直直地躺在沙发上头挺尸。
陈玄忽然上前拍了拍单嘉曦露在外面的小肚子，大咧咧道：“妹，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呀？”单嘉曦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来，一边瞪了陈玄一眼把小肚皮重新遮好。
“跟我来就对了。”
一路开车而去，约莫半小时以后两人来到了一处墓园，看着单嘉曦讶异的眼神，陈玄却也不说话，而是自顾自下车然后买了束花，带着单嘉曦来到了一座独立的墓碑处。
第五章 归属
清澈的凉风吹过这个地方，带起一连串的树影摇曳，虽然是夏天，但这里却是丝毫也不觉得热，因为这里是墓园，死者安息的地方。放眼望去，一连排的墓碑整齐排列，甚至就连草丛里头的蚂蚱都显得安详无比。
在某处独立的豪华墓碑前，一个男人站在那里久久不得离去，他就仿佛是一尊雕像，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在那里站着，任由风肆虐地在身上刮过。
而他的身后，是一个动人的年轻少女，这清澈如水的少女有着白皙的皮肤，天使般的脸庞，镂空小凉帽下的长发倾泻而下。
那墓碑上头的照片，赫然是单威那张带着威严的脸孔。
陈玄点燃一根烟，平静地说道：“我是个孤儿，从记事起就一直是靠着捡垃圾过活，运气好可以在垃圾桶里捡到一些过期的面包或者馒头，运气不好就只有别人家吃剩下的鸡骨头，衣服也全都是捡来的。我没有家可以睡觉，ATM的小房间是我当时睡过最舒服的地方，只可惜睡到凌晨的时候被城管赶了出来，并且痛打了一顿。不过我还是觉得很值，因为那天正是十二月气温最低的时候，那样的日子，如果睡在外面则必死无疑。”
“我一直以为，我会一直持续这样的生活直到冻死或者饿死或者被人打死。直到那天，单老大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带我来到了一个很大的房间。在那里，我有了平生第一件自己的衣服，吃上了第一顿完整的早餐，第一次躺在床上睡觉……我不管单老大救我的目的是什么，反正我陈玄就认定他是我这辈子最亲最亲的亲人。我甚至决定要跟他一同姓单，可是单老大却不同意，他说姓是一个男人一个家族的骄傲，有志气的男人不可以把自己的姓氏丢掉。于是我决定要做一个有志气的人。”
陈玄说着说着，竟忍不住地落下了一滴泪水，这是滚烫的男儿之泪。他蹲下来轻轻抚摸着那墓碑上的照片，那样子异常平静，仿佛一波古井。
“玄哥，你…恨我吗？”
陈玄的目光这才离开了墓碑上的照片，偏过头来对着单嘉曦柔柔地笑了笑：“我为什么要恨你。”
“因为是我杀了单威。”单嘉曦说着，看向了墓碑上那一方小小的照片，照片里头的单威表情严肃，那目光就仿佛穿透一切般的锐利，单嘉曦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几乎被看穿了的样子。
“可问题是，他并不是被真正的你所杀，而是被你姐杀的。”
“那你恨我姐吗？”单嘉曦继续问道。
“你说呢？”陈玄忽然呵呵笑了起来，他站起身体，目光看着远方的天空：“单老大对我来说，就像是亲生的父亲一样。就好像我要杀薛承军的亲爹，你说他恨不恨我？”陈玄微笑着摸了摸单嘉曦柔软的头发，那微笑就仿佛阳光般温暖。
“是啊，仇恨肯定是有的。”单嘉曦垂着头，似乎很享受这份被抚摸的感觉，她轻轻将脑袋搁在了陈玄温暖宽厚的肩膀上，目光看着天空，朱唇开合：“那你，到底有没有把薛远振杀掉？”
“没。”陈玄掏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他眯着眼睛说道：“老实说，那天法院判决下来以后，我恨不得连坏我好事你也杀掉。”说这话的时候，陈玄依旧一副平静的样子。
“我在薛远振去美国的飞机上装了液体炸弹，然后我自己也上了飞机，就像你姐姐当初决定和单老大同归于尽那样，我也决定用爆炸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的仇恨。”
“结果呢？”
陈玄忽然蹲了下来，轻轻拨弄着石缝间生长出来的杂草，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飞机上，我旁边坐着一个带着婴儿的单身妈妈，那婴儿看起来半岁都没有，只会吱吱笑着挥动他的手，天真无邪地用他清澈的眼睛看着我，却浑然没有意识到，他很快就会随着这架飞机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