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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书籍名:《瑞香》    作者:雪落听风


可由萧瑞儿口中说出,郦茗澜又对她当年那些事知根知底,因此非常清楚她是怀着怎样一种煎熬心境,才说出这几句话来。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时郦茗澜在旁看着,就觉这两人明明各自有情,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却越来越宽。若蓝湛再不知把握,怕有朝一日萧瑞儿狠心决断,调头不返,经年过往,两人都要悔恨终生了!

两人起身步出酒肆,屋子里各人都大舒一口气,纷纷叫嚷“憋屈”!就连跟在郦茗澜身边多年的店小二都忍不住道:“什么笑面阎罗,我看他根本就是个敲不响的哑锣!”

郦茗澜执起萧瑞儿最后倒的那半盏酒,唇角微微弯起。

不饮至最后一口,便无法判断一坛酒酿的是否成功。

是不是有些感情,不到最后一步,也无法品出其中全部滋味?

……

红日西斜,春风微沉。

暗里面,江亭和卢盛林对桌而坐,蓝湛和萧瑞儿各自坐在下手位置。端木照例独坐一隅,冷眼旁观。

桌上摆着四盏清茶,水烟袅袅,茶香温润,却无人有心品茶。

江亭神色平淡道:“我已派人彻查。”

“盛兰山庄里,并没有老镖头所讲的绿衣女子。”

卢盛林冷嗤一声,不信神色溢于言表。

江亭却不恼不怒,温言解释道:“盛兰山庄的婢子,无论等级高低,春季一律穿着桃色衣裙。至于老镖头提到的绿色,确实有,不过是要到夏至之日才换的。”

卢盛林脸色微沉,却也没说什么。

江亭接着看向蓝湛和萧瑞儿二人,微一颔首:“蓝大人,萧老板,有关北方镖局的两位兄弟,至今仍无所踪。我想,应该已经……”

蓝湛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言。

江亭见两人皆神色沉静,似乎已心中有数,不由揣测案情是否已经有了新的进展。心下几番计较,还是问出了口:“有关发生在鄙庄那件案子,是否有了什么……新的线索?”

卢盛林也迅速朝两人投向探究视线。

当此情况,萧瑞儿选择沉默,将事情交由蓝湛去把握。

而蓝湛虽未与萧瑞儿交换过眼色,却显然与她想到一处。故而十分自然的回道:“是有一些进展,不过……”

“不过什么?”卢盛林目光如炬。

蓝湛微微一笑:“因为涉及一些私隐,现在还不方便透露。”

蓝湛向来擅以笑脸迎人,此时唇边笑容不改,一双眼却先别有深意的睨了眼江亭,接着眼尾一挑,又从卢盛林面上快速扫过。

这一招可谓十分阴险。

端木冷眼旁观,也不得不赞一声高明。那句话只捎带一提,关键是那副莫测高深的笑容以及转眼间对两人的扫视。

人在紧张状况下,都难免让自己心中臆测去靠拢双目所见。故而江亭和卢盛林各自接到蓝湛投递过来的眼神,又见之有意无意的瞟了对方一眼,两人又都是城府颇深之人。只不过一个眼色,就把事情想得比实际还要深入几层。

江亭难免会揣测,两人是查到卢远生前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毕竟当着他的面,蓝湛不好直接讲出来。而这件事,却是与他盛兰山庄有些关联的。

不要忘了,卢远是在去他盛兰山庄的路上被来路不明的人灭口,且死法还十分凄惨诡异。之后卢盛林又对他多方刁难,且屡次暗示蓝湛,此事与盛兰山庄有关。江亭本就是心胸狭隘之人,从昨日应下暗门之约,对卢盛林就起了防备心思。毕竟死的只是个义子,谁知道这卢盛林是不是狠心用义子做挡箭牌,硬生生要拖他江家下这趟浑水!

而卢盛林则以为蓝湛所说的“私隐”,是和盛兰山庄有关。从明面上来看,接连两起案子都与之关系密切。盛兰山庄这几年在江南一带做大,江亭尚不过而立之年,仅凭一人之力就将偌大纷繁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这让外人难免会想,江亭会否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走的是一只脚踏入阎王殿的不归路。

这些传闻在几年前就有,只是卢家与江家之前不少有生意往来,卢盛林也就未曾多想。可昨日至亲之人惨遭屠戮,且江亭又一副立时撇清关系的冷漠举止,且在之前还硬将自己家里发生的命案推在碰巧登门拜访的卢家身上,这让原本已交出家业准备安享晚年的卢盛林如何能不怨恨!

故而不过一瞬间功夫,两个原本有可能是好伙伴好朋友的家族,在这一刻彻底画下决裂的符号。卢家镖局和盛兰山庄,也有从前的生意伙伴,变成日后不共戴天的仇敌。

可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却不能怪蓝湛有意挑唆。

从官府中人的立场,尤其这几日查探案情,再加上自己的情报收集所得,蓝湛已经发现,这两家,底子都不十分干净。江亭和卢盛林,都有充足可能,已经被十二楼收买并控制下,打算的扰江南几城不得安宁!

送走两家,蓝湛和萧瑞儿也走到门口。端木似乎也挺忙,因此并未出来相送,只告诉萧瑞儿有什么事尽管过来说,就匆匆去了后院。

江卢两家的暗门之约暂时告一段落,案情真相究竟如何,只有亲自查案的蓝湛和萧瑞儿两人最为清楚。眼下,陆小瓶尚未招供,卢远的头颅仍不知所踪,所幸两起凶杀案的作案手法已经浮出水面,前后不过短短三昼夜,两人也算收获颇丰,很有效率了。

回瑞香的路上,蓝湛始终想找些话说,却发现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开玩笑吧,显得轻浮,萧瑞儿早就说了不喜欢那些调情话;一本正经探讨案情吧,又显得他好像端着官大爷架子,晌午时人家在酒肆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他可不想再惹人一番明嘲暗讽。

想着想着,暗和瑞香离的又不太远,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又是该用晚饭的时辰,蓝湛略感无措,只得跟在后头进了店子。小眉一见两人回来,就奔到后头端饭菜。

蓝湛伫在屋子里,见萧瑞儿到一旁端起一只半透明的杯盏,内里盛着颜色粉红的微稠液体,也不知是什么,隐约能闻到一股花香味儿。又想起前后几次与她亲近时,总从她身上闻到一股似有还无的暗香,心中一时好奇,便问:“你喝的是什么?”

萧瑞儿将一盏冰凉的玫瑰露饮尽,又端过旁边温水漱了漱口,简略答道:“玫瑰花露。”

蓝湛走上前,望着杯盏内壁挂着的粉红露滴,端起来到唇边,伸出舌舔了舔。皱了皱眉,味道和他想的不一样,不是看起来那般甘美芬芳,而是浓郁到近乎药液,微有些苦涩。

萧瑞儿看着他的流氓举动,阻止也来不及,气的脸颊微红,抄手夺下杯子,低声斥了句:“下流!”

蓝湛一愣,有些委屈的眨了眨眼:“我只是……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萧瑞儿见他都二十六七的人了,还一副孩子模样,也不知该是怒是笑,心间微软,轻声道:“这个是药,不是甜品。一般人喝了不好。”

蓝湛也不再看那杯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萧瑞儿:“你哪里不舒服?”

萧瑞儿神情略有些不自在,侧过脸看向另一边:“没事。”

见蓝湛锲而不舍围着她转,实在无奈,只能随口找个藉口搪塞:“真的没事。女人家的毛病,说了你也不懂。”

蓝湛闻言,将她从头到脚一番打量,神情也有些严肃:“很严重吗?”

萧瑞儿转脸看到他面上神情,心中不觉一阵慌乱,放下杯子就往后头去:“没什么大事,你别管。”

蓝湛眯眼看着她背影,从怀里掏出一方干净帕子,沾了沾杯子内壁残留的液体,飞快包好又揣入怀里。

……

廿一章  熟悉和相信

第二日傍晚,蓝湛和萧瑞儿用过晚饭,一同到茗澜酒肆与几人聚齐。晚饭前郦茗澜派人过来告诉,秦雁已经请到,傍晚时分,酒肆一聚,有要事相商。

之前未曾提过,这酒肆分内外三间,上下两层,且二层皆是各自隔开的独立房间,类似一般饭庄酒楼会有的雅座。

此时,一众人就坐在酒肆二楼最靠里间的一间屋子里。

沈若涵,郦茗澜,焉如意,段柏雪,端木,秦雁,都已入座。

萧瑞儿一迈进房门,见此情景就先一愣。

临俪场年轻一辈里,除了另几位出任务远在异地,这几个人,每人都是独当一面的大将,每人都是本领绝高手腕铁血的狠角色。除却沈若涵是朝廷中人。但五年前一役,他对临俪场的情义和援助,即便没有他与郦茗澜的关系,说他是半个临俪场人,断无人敢说半句否定的话。

这几人往屋子里一坐,就是当今半面南武林。

蓝湛眯了眯眼,心下了然。怪不得方才楼下客人不少,却一片寂静。各自吃菜喝酒,却没人敢吆喝半声。连平常嘴贫的小二哥,都躬着腰端茶倒水,脚落地的声音都比猫步还轻。

原来楼上屋子里,坐着这几尊大佛!

萧瑞儿进临俪场的日子不短,但跟眼前这几位比,在心思手腕上都欠着不是一半点,为临俪场完成的任务,也比不上几人丰功伟绩。因此按照规矩,正式场合,是要行大礼的。

再加上还有沈若涵到场,因此萧瑞儿一脚刚要迈入门口,就又收了回来。

单膝跪地,朝沈若涵和郦茗澜方向一拜。

这一拜,拜的是临俪场的总瓢把子。

接着站起身,朝端木,焉如意,秦雁各自施以一礼,最后朝段柏雪双手握拳一揖。

段柏雪入临俪场的日子且短,为人又稳重敦厚,故而站起身,也还以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