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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门(17k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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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书籍名:《官门(17k版)》    作者:九月欢颜




“哦那可是不容易!农村孩子上学的分数线不低呢,要是放城里,完全可以读重点中学啊!”茶水师傅一边收了王鹏刚刚喝过的茶碗,一边热心地问,“你上哪个学校啊”

王鹏对自己考上中专很自豪,见茶水师傅问他,就立刻大声报出来:“地区中等专业学校!”

“不错啊,”茶水师傅笑道,“现在读中专好啊,既可少读几年为家里省点钱,毕业了又包分配,家里人一定很欢喜吧”

王鹏用力点了点头,正要回答,却听得茶馆外一阵自行车铃声过后,有人走进来,“阿哥,我把天笑送过来了,今天就麻烦你和阿姐了!”

王鹏缩回自己的话,打量来人,见是一个穿着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二十七八岁年轻男子,领着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和茶水师傅打着招呼。

少女斜睨了王鹏一眼,轻扬下巴,眼睛有一丝不屑一闪而过,随即就对着茶水师傅脆脆地喊了一声“姐夫”。

少女的表情让王鹏心里很不舒服,但转念一想,不过是个陌生人,何必费这个心去与她计较,更何况还是个女的。

茶水师傅显然也看到了少女的神情,大概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居然向少女介绍起了王鹏:“天笑,你不要小看这个小阿弟哦,他也考进了地区中专呢!”

王鹏耳尖,听到茶水师傅里有一个“也”字,立刻警觉起来,该不会这么倒霉,和这小丫头一个学校吧

果真,那年轻男子立刻笑着问:“真的小阿弟,你是哪个专业的,叫啥名字啊”

王鹏见男子的表情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心里不舒服,嘴上还是回答说:“工业与民用建筑,王鹏。”

“王鹏,好名字,鹏程万里啊!”男子笑问,“是你父母起的名字吧”

“不是,我自己取的,和我大哥合用鲲鹏二字。”王鹏神态自若地答着,心里却美得开花,这取名字一事,一直是他极为自得的事情。

男子和茶水师傅闻言都露出一丝惊讶,男子笑道:“小阿弟很有志气啊,鲲鹏展翅,好啊!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冯天鸣,在地区商业局工作。这是我的妹妹冯天笑,马上就是你同专业的同学了!”

冯天鸣说得高兴,王鹏心里却老大不快,跟这种斜眼看自己的女孩子一起读书,他真情愿找块豆腐撞死自己算了。

显然冯天笑也对自己要和王鹏做同学不太乐意,轻哼了一声就往茶水间走进去了。

茶水师傅和冯天鸣都有些尴尬,冯天鸣刚想出声打个圆场,却发现王鹏神色异样,眼睛盯着桌子的桌腿,神情极为专注。

原来,王鹏不想看冯天笑的表情,就低了头看自己的脚,脑子里突然就想起村长老说的“城里遍地捡钱的机会”,眼睛忍不住就往地上瞄了开去。结果钱倒是没看见,却看见一只硕鼠正从桌角笃悠悠地走过。他想也不想就将茶水师傅肩上的毛巾一把拉下来,朝着那只硕鼠直直地抽了出去,那动作连贯的程度和毛巾抽出去那种笔挺如棍的样子,都让茶水师傅看得目瞪口呆。更让茶水师傅惊讶的是,毛巾朝那硕鼠落下还只是前奏,随即就见刚被他放到桌上的长条凳已被王鹏抄在手里,直朝着地上那只被抽晕后还兀自抖着身体的硕鼠一下砸落,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处理了硕鼠,王鹏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毛巾,有点不好意思地朝茶水师傅说:“我帮你洗洗吧,阿伯”

茶水师傅这才回过神来,说了声“不用”,就接过毛巾又问:“王鹏,你练过功夫的吧”

“功夫”王鹏一愣,“阿伯,你别开玩笑了,我哪会什么功夫!打老鼠这种事,我们很多人都会!”

看着王鹏那一脸的自豪,茶水师傅和冯天鸣都只能暗叹自己孤陋寡闻,竟然不知道还有很多人会这门打老鼠的本事。

方言注释:

1、听壁角——偷听,俚语。

2、打烊——烊,读艳g,方言俚语。打烊的意思是熄退店里的火,这个火自然是用于做买卖的,把火熄退,也就是这一天买卖做完了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商店关门停止营业。

3、花头——花样,俚语。

第005章看门老头(修)

按着茶水师傅的指点,王鹏很容易就找到了王鲲工作的厂子——苍城绸厂。已是中午十二点的光景,早过了工人们的午饭时间,厂门紧闭着,隐约能听到机器转动发出的声音,却少有人在厂区里走动。

王鹏在厂门口走来走去,一会儿凑到大铁门前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瞅,一会儿又退到老远打量着这个省内都排得上号的厂子,嘴角边挂起一抹傻笑,心里想像着大哥穿着厂服的样子。

传达室的老头对这个在厂门口转悠了老半天的少年注意了好一会儿,终于在王鹏再次趴在铁门上往里瞧时,忍不住打开传达室的门走出来,“喂,说你那!”老头拍着王鹏的肩,“注意你好久了!你到底想干吗”

王鹏马上直起身,不好意思地挠着自己的头说:“老伯,我是来找我哥王大毛的,他在这里面上班!”

“王大毛哪个车间的”老头一脸警惕地看着王鹏,尤其反感这张年轻的脸上那两撇卷了头的八字胡。

“车间”王二毛愣住了,“这里有很多车间吗”

“你连哪个车间都不知道,怎么找人”老头愈加地狐疑了,心里甚至想着是不是要给保卫科打电话。

王二毛是真不知道什么是车间,“老伯,我刚进城,真不知道你说的那个车间是什么我就是来找我哥王大毛的!”

“什么王大毛、王二毛的!去,去,去!你要再不走,我就让保卫科的干事来赶你!”老头开始把王二毛往外推。

“你怎么知道我叫王二毛”王鹏觉得这个看门的老头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简直就是一个半仙啊,“是我哥告诉你的吧”话刚出口,他忽然想起来,乡里统一办身份证的时候,他们兄妹四人嫌名难听,硬是缠着村治保主任帮他们把名字给改了,大毛现如今在城里肯定也是用了大名王鲲,难怪这老头不知道。

门卫老头本是随口的一句话,却不想眼前这个少年还真叫王二毛,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但又不想让这个年轻人小瞧了自己,就拼命地忍着,只一味地要把他赶走。

王鹏被推得脚步踉跄,嘴里还一个劲的说:“老伯,我哥大名叫王鲲,您认不认识啊”

那老头根本不搭理王鹏,低头挥手直嚷:“快走快走,别在这里瞎捣乱,你这种年轻人我见多了!”

王鹏无奈,只好走得远远的,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铁门,死守着等王鲲出来。

西北风正呼呼地刮着,王鹏拉紧身上那件大哥回家给他买的茄克衫,含胸缩脖地看着绸厂,单薄的衣裤使他在冬日里看起来越加的寒酸,不时有路人对他投来奇怪的目光,他却丝毫不以为忤,只心心念念地盼望王鲲能早些从那扇大铁门里走出来。

下午四点半光景,大铁门后面陆续人多了起来,有走着来的,有骑着自行车来的,三三两两都在大门前停下来,像是等着什么。这些人的脸上有疲惫,有笑容,反正是神色各异。王鹏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聚在门后面却不出来,大门还是牢牢地关着,他踮着脚在马路牙子上,伸长了脖子向隔着半条街的大门里面张望,想从那些攒动的人群中找到王鲲的身影。

正当他为看不到王鲲而焦虑的时候,“叮铃铃”的铃声狂响起来,紧接着那扇刚刚还紧闭的大铁门一下被打开了,门后乌压压的人群像潮水一般涌出来,向绸厂街的东西两边散去,只看得王鹏眼花缭乱,哪里还能发现王鲲的影子

人群散尽,大铁门复又关上,王鹏沮丧地跌坐在马路牙子上,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王鲲。天渐渐暗了下来,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地叫起来,他咬着自己的下唇,站起来紧了紧裤腰带,来回跑起来,想借此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同时也可以暖暖身子。

传达室的老头还是时不时地出来朝王鹏待的地方瞄一眼,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这个时候,从街的西边有三五成群的年轻人结伴向这边走来,他们手里拿着搪瓷盆子和饭勺,“哐哐哐”地一路走一路敲,并高谈阔论、肆无忌惮地笑着往厂子里走。

王鹏远远就看见一个留着长发,上身穿着一件和自己一样的茄克衫,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的高个青年,也正和身旁的人谈笑着往厂里去。他心里一阵狂喜,一蹦老高、扬着手朝那个长发青年喊道:“哥!哥!”

长发青年显然没有注意到王鹏,继续脚步不停地往厂里走。王鹏急了,也顾不得还扔在地上的铺盖卷,就朝着那人冲过去,嘴上还大声喊着:“哥!王大毛!”

一声“王大毛”出口,不但长发青年停了下来,那人旁边的几个人也都停下来回头瞧。王鹏兴奋地奔到长发青年的跟前,气喘吁吁地说:“哥,可算是等着你了!”

“二毛!”长发青年一下拉住王鹏左看右看的,“你怎么来了”

这个长发青年正是王鹏等了大半天的哥哥,王家的老大,王鲲。

“我考进地区中专了,学费还差了点,阿妈就让我报到前先来找你给想想办法,。”王鹏说。

在王家人的眼里,甚至在整个石泉村人的眼里,在城里工作的王大毛可是有着通天能量的,因为石泉村从来没人能够进城工作的,王大毛可是头一个。所以,连王鹏也认为大哥虽然这两年都没给家里什么钱,但解决这个事应该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