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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门(17k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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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章

书籍名:《官门(17k版)》    作者:九月欢颜




“不错,环境是在变,可是改变环境的,不正是我们自己吗。”王鹏反问。

郝摄辉沒有回答,低下头拿起茶杯佯装喝茶。

王鹏苦笑道:“我们总能从这个世上找到千千万万的理由來原谅自己,却很难从根本上认识自己由一点点细微量变而起的质变!”

“你能说自己就一点沒变吗。”郝摄辉突然很不甘心地诘问,看着王鹏的目光也变得有点阴狠。

王鹏豁然一笑说:“我也变了,变得不那么鲜明,变得愿意妥协,变得不得不隐忍,不过,有一点我很庆幸,对于最初的理想与抱负,我从來沒有改变,也沒有放下!”

郝摄辉的目光陡然暗下來,声音低低地说:“不要把你自己说得那么清高,你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这个世界上一尘不染的人就算沒有死绝,只怕也早已为数不多了!”

王鹏的心脏重重地抽搐了一下,目光也不如先前晶亮,他无声地拿起新烧开的水,往茶壶里注入进去,看着水柱在茶叶上溅起晶莹的水珠,眼前竟走马灯似地晃动起纪芳菲和冷冰的眼睛。

王鹏突然之间的恍惚沒有逃过郝摄辉的眼睛,他的双目一下放出光彩來,仿佛找到了一条可以帮他爬出深渊的路,使他整个人都突然亢奋起來。

“也许你在金钱上比许多人都无欲,但那是因为你比我们许多人都早一步富裕起來了,钱在你眼里当然失去足够的诱惑。”郝摄辉觉得自己不能错过这个反击的机会,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要试一试,“但是,你能否认,你沒有一般男人都有的通病吗,当年在梧桐的那个录像事件,要不是有海涛和江秀他们兄妹帮你一把,钱佩佩那个傻女人甘愿一力承担,你的官能做到今天这个份上,老四,我想是不可能的!”

郝摄辉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插在王鹏的心上,当年一桩莫须有的诬陷,此刻竟被郝摄辉当作筹码抛出來,更让王鹏确定那次在雷迪森出现的扫黄场面是郝摄辉有意为之了。

“老三,知道我们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王鹏放下手里的水壶问。

“什么。”郝摄辉的目光充满了警惕。

王鹏笑了笑说:“就是我不在乎的东西恰恰是你最在乎的!”

郝摄辉的眉毛拧成一堆,眼睑垂下來遮住了半个眼睛,看不出他的眼神变化,但王鹏从他不断跳动的眼梢还是看到一种激烈的内心斗争。

“抽根烟吧。”王鹏摸出烟递了过去,然后又打着了打火机,把火送到郝摄辉的面前。

郝摄辉看了王鹏一眼,将香烟的一头伸到火苗上部,嘴巴在烟嘴上吮吸着。

火光照着郝摄辉的脸,形成了半明半暗的光晕。

俩人的谈话突然停顿下來,各自默默地抽着烟,烟雾从他们的面前分别升腾起來,飘向书房的每个角落。

郝摄辉抽得有点急,不时能听到他的咳嗽声,带着一点干涩、一点局促,甚至还有一些焦虑。

王鹏的烟抽到一半时,书桌上的电话响起來,他搁下香烟,走过去接起电话。

“小鹏!”

“年省长,这么晚。”王鹏的目光投向郝摄辉,立刻注意到郝摄辉脸上浮现的惊讶与恐慌,这令他反倒松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也和缓许多,“您一定是有事吧!”

“摄辉是不是去找你了。”年柏杨直入主題。

王鹏再度看了一眼又开始紧张地擦汗的郝摄辉,心里忽然亮堂了许多,“他在我这里!”

年柏杨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声,沉默了许久才说:“给他一个主动交代的机会吧!”

“我也希望这样。”王鹏说。

“小鹏,这个电话其实我不应该打,但我和他毕竟是亲戚,又是我竭力推荐他去大洋开发区的,他走到这一步,我是有领导责任的。”年柏杨沉痛地说,“所以,我还是想请你看在我的面上,一定要给他主动交代的机会,如果今天他不能及时醒悟,你就再宽限几天,省委不是也定了十天期限吗,我相信我们一起能把他的思想工作做通的!”

年柏杨开这样的口,就像王鹏自己下决心要给郝摄辉自首的机会一样,都是一个充满无奈与痛苦的决定。

但是,人的立场不同,看问題的角度就会产生偏差。

王鹏与年柏杨的苦心,看在郝摄辉眼里,却如同两双巨手正共同把他推向那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他刚刚因为王鹏一瞬的恍惚而升起來的希望,就像一个色彩斑斓的肥皂泡,风过处,一下被吹散得无影无踪。

“你和年柏杨一样,不打算帮我,是吗。”郝摄辉从沙发上站了起來,眼神有些涣散,说出來的每一个字都透着绝望。

王鹏的身体不由自主抖了一下,陈江飞血肉模糊的身子一下跳到他脑海里,刺激他一下子窜到郝摄辉面前,紧捏住他的一条胳膊低吼道:“老三,清醒一些,主动交代是你最好的出路,只要你把问題说清楚,我们一定会最大限度地帮你,你明不明白!”

郝摄辉抬起另外一只手,拨开王鹏的手掌说:“我就知道求你跟求年柏杨一样,都是毫无用处的,你们只想保住自己的名声,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亲情友情,我走了,你就当我沒來过!”

“不行,你不能走。”王鹏焦急地再度扯住郝摄辉。

“怎么,现在就要对我采取措施。”郝摄辉看着王鹏冷冷地问,

第609章心理防线

王鹏吸了一口气,直视郝摄辉带着嘲讽的目光,耐心地说:“老三,我不让你走是不希望你情绪不稳地出去,是希望你把自己放到主动的角度去看待自己的问題,给你自己提供一个可以重新站起來的机会!”

“哼,你有这么好。”郝摄辉冷哼着说,“你是怕我像陈江飞一样自杀,又或者从你这里出去后突然失踪,使你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吧!”

“你一定要这样理解,我阻止不了,但是。”王鹏依旧坚持要说服郝摄辉,“我在你心里真是这样的人的话,你又怎么会认为找我求情是徒劳,老三,那天雷迪森的事,我知道是你故意设的套,但你有听到我抱怨过你吗,我们曾经是兄弟,现在还是兄弟,我不会愿意看着你沉沦,但是我也不能抛开工作和立场,纵容你越走越远,我想趁现在我还能拉得住你的手,把你拉回來,你到底有沒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郝摄辉的表情变幻不定,上牙咬在下唇上,刻出一个个细小的血口子,触目地呈现在王鹏的眼前。

“老三,你刚刚不是说,改变是为了顺应环境,那么现在环境要求你再做一次改变,你为什么就不愿意跨出这一步了呢!”

郝摄辉的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像筛子一般,时急时缓地摇晃着,泪光隐在他的眼眶后面,他的手臂脱出王鹏的掌握抬起來,手掌插进有点零乱的头发中,沮丧地吐出不成串的语句:“晚啦……老四,晚……啦!”

王鹏仿佛看到希望一般,立刻又握住郝摄辉的手腕,把他拉回沙发里坐下,开导说:“党内调查的目的并不是要惩罚谁,真正的用意恰恰是要挽救走错方向的同志,只要你把存在的问題主动说清楚,组织上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有挽救余地的同志的!”

郝摄辉抬脸看着王鹏,两行浊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在他的脸上,沿着他黯淡无光的脸庞和胡子拉茬的下巴,一路蜿蜒而下。

“老三。”王鹏双手落在郝摄辉的肩膀上,重重地晃着他,企图把他彻底摇清醒。

郝摄辉被王鹏连摇几下后,猛然向后一仰脖,甩了甩面颊上的泪水,颓然长叹:“党内只是第一步,真正等待我的是手铐与脚镣!”

王鹏只觉得太阳穴猛跳了数下。

郝摄辉这句话,无疑已经向王鹏透露他身上问題的严重性,已绝非是违纪那么简单了。

王鹏咽了咽口水,强忍着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老三,无论问題到了什么程度,我们的党纪、国法,一直以來强调的都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有及时悬崖勒马的人,才能重新找到出路,我不妨告诉你,这个案子我们已经找到了突破口,省委之所以会提出十天的期限让涉案的干部主动交代问題,就是想给我们的同志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任何抱着侥幸心理的人,只会让自己把路走死走绝,你明白吗!”

郝摄辉散乱的目光划过王鹏的脸,肥厚松驰的眼睑无望地耷拉下來,头也随即像失去支撑一般猛地垂下來深深埋进臂弯里,呜咽声从脸与手臂的缝隙里渐渐钻出來,形成痛苦而沉闷的幽咽。

书房里的空气变得分外压抑,王鹏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推开窗户,让秋夜的风从窗外吹进來,使他可以把胸口的浊气大口大口地排出去。

电话铃声在一片死寂中陡然响起,郝摄辉惊恐地抬起头來,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话,嘴角不停地抽搐着。

王鹏走过他身边时,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想给他一些微薄的安慰。

“厅长,耿桦交待了。”电话那边传來季定邦的声音。

王鹏背对着郝摄辉,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季定邦,“都说了!”

“那倒沒有,不过,有的人开始是这样,要挤挤牙膏,看实在沒希望了,就会竹筒倒豆子了。”季定邦说。

“有沒有扯出别的线索來。”王鹏问这话的时候,分明感到背后有一双滚烫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暂时还沒有,不过,我认为只是时间问題。”季定邦说得很有信心。

“辛苦你们了,有情况随时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