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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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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接手

书籍名:《医圣记》    作者:董南乡


陈二送完了陈璟,马车驶回了旌忠巷。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大门口停车下来,而是让车夫一路将马车驶进大门,直到垂花门口才停下来。

        陈二一夜未归,也顾不上梳洗,直接去了陈老太爷的松鹤堂。

        老太爷在练字。

        像陈老太爷这种的,寒薄祖业起家,挣下一片家资。比起普通人,算是小有成就;可是没有为官做宰,又不能著书立说。于是,上了年纪就靠练字打发光阴。

        仔细想来,每天都挺无聊的。

        松鹤堂的庭院花草秾艳扶苏,碧树繁花相依,春意渐退,荼蘼晚开。院子里很安静,唯有檐下笼中的雀儿唧唧咋咋

        陈二快步踏入的声音,打破了松鹤堂的宁静。

        “才回来?”太老爷手里的笔端浓墨正酣,他缓缓落下,写了一笔,仔细端详,觉得差强人意,眉头就微微蹙了下。

        陈二立在一旁,恭敬回答:“是。”

        “......醒了?”老太爷又问。

        若是贺振没醒,陈瑛不会回来。做事半途而废,不是陈瑛的性格。

        若是贺振死了,陈瑛哪怕回来,也不会这么淡然悠闲。

        所以,贺振自然是醒了。

        陈二点头:“醒了,祖父,早上就醒了。”

        “郎中说了什么?”老太爷漠不关心。他不是不关心晚辈,只是不喜欢贺振。贺振曾经将庶母推下楼梯,害得庶母庶弟一尸两命,让老太爷深为憎恶。

        老太爷最恨自家相互争斗乃至残害。

        一个家族的繁盛,先从人丁繁盛开始。人为折损子嗣,那是损了阴德,也损了家脉。一个家族里的儿孙相互残害致死,会损了家族好几年的气运。

        这是老太爷的理解。

        所以,他严禁陈氏子弟相互争斗。一有发现,决不轻饶。

        贺振虽然是外孙,但是他的行为,触犯到了老太爷的忌讳,故而贺振的生死,老太爷并不过心。若不是因为陈七和陈璟混账将贺振推下了循水湖,这件事陈老太爷是不会过问的。

        “郎中么......”陈二笑了笑。

        自从陈璟开口说话,那位郎中就哑口无言,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陈璟的本事,让那位郎中只言难吐。现在回想起来,还挺叫人快意的。

        之前那位郎中的态度,高高在上,陈二也不舒服。

        后来见他说不出话,陈二也出了口气,虽然整件事跟陈二没什么关系。

        “郎中没说什么,央及倒是说了一堆。”陈二笑着,把陈璟当时的辩证,都学给老太爷听。很多医学上的东西,陈二也说不明白,但是总体概括而言,就是“寒水浇热、发汗泄热”。

        陈二记得挺清楚的。

        他一一说给老太爷听。

        老太爷听完,眉头轻拧:“央及的法子?”

        “是啊,着实叫人惊叹。”陈二道,“贺振病了五年,身子虚弱,而寒凉的药,都有清泄之用,贺振经不起清泄,故而寒凉的药会要命。央及将他推置寒水,让寒水浇热,又引发他战汗。贺振昨晚出了一晚上的汗,早上起来就说知道日头是暖的。”

        老太爷错愕。

        陈璟居然有这等手段?

        不过,这种方法,老太爷倒是见过类似的。

        他活了八十岁,很多事都经历过。

        他对陈二道:“......你四叔周岁的时候,高烧不止。徐逸大夫的祖父,说孩子太小,腑脏娇嫩,不能用药,否则性命难保。可是孩子又高烧,烧得眼都直了。徐郎中琢磨了一天,说让家里烧了艾草水,从来擦拭孩子。

        你祖母一夜不解衣,不停的擦拭,孩子身上的皮都差点磨破了。哪里知道,次日真的退烧了。贺振这病的治法,和徐郎中的法子异曲同工。真正厉害的郎中,不管是经方还是偏方,都运用自如。”

        艾草,就是端午节用来插门辟邪的那个艾草。除了辟邪,还有很多药用。这个时期,孩子洗三礼的时候,用的就是艾草熬煮的水。

        用艾草水来给孩子退烧,没有几十年娴熟的医术,是难以想到的。

        这个方法,和陈璟给贺振用的方法,是差不多的。

        治病的时候,医学讲究将病邪从体内透出来、泻出来。而陈璟和徐郎中用过的法子,是从体表将病邪引出来。引出来,比透出来艰难万分。

        徐郎中的例子,是很好理解的,他医术好,望县有目共睹。

        可是陈璟呢?

        这让老太爷疑惑不解。

        老太爷活了半辈子。他的认知里,只有医术高超、经验极其丰富的郎中,才能将各种记载的经方、未记载的偏方运用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信手拈来。

        而陈璟,十六岁的读书人,他一次又一次用这种看似蒙的手段来治病,实则彰显了他高超的医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陈璟用的那个偏方,别说运用了,其他郎中只怕听都没有听说过。否则,怎么五年都没有治好?贺家可是扬言“万金求医”啊。

        “......上次你三叔的腹泻,也是央及一味药治好的。”老太爷蹙眉,“央及那小子,从哪里学得的医术?他之前,不是一直在族学里念书吗?”

        “对,去年中秋才过后,才不肯读的。他念书的时候,先生说他笨拙木讷,难成气候。要不他看他是陈璋的弟弟,先生早要赶他走了。”陈二道,“没想到,他原来是私下里读了药书?”

        “他读药书?”

        “是啊。他自己说的。我问他,从哪里学得医术,他说自己看书的。”陈二回答。这个答应,一看就知道是假话。

        “胡说八道。”陈老太爷眼眸噙了薄怒,“看看书就能学得医术,那郎中都不用吃饭的。他没说实话。”

        “孙儿也觉得,他没说实话。只是,他到底是七弯巷的,他的事也轮不到咱们做主。孙儿问了他,他有意敷衍,孙儿也不好强人所难。”陈二道。

        分了家,就是两家人。

        已经隔了三代,旌忠巷陈氏的确不好伸手管七弯巷,除非七弯巷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隐瞒自己的学识,根本不算大逆不道。认真说起来,都不算错儿,旌忠巷就更不好管了。

        “......祖父,央及可不是运气好,他是有本事的。末人对孙儿说,央及还治好了名妓惜文。惜文重病,婉君阁请了好些郎中,央及上前同他们辩证,将他们全都打败,最后婉君阁的老|鸨用了央及开的方子,治好了惜文。”陈二又道。

        若是一味车前子治腹泻、寒水浇热治热邪是碰巧,是运气,那么给惜文开的方子,却是药材丰富,实打实的本事。

        第一次也许是碰巧,第二次陈二没有亲眼所见,也可能是夸大其词;但是第三次,陈二亲身经历,再联想到之前的两次,陈二就不再怀疑之前的病例是运气或者夸张。

        陈央及有医术,在陈二看来,已经是毋庸置疑的。

        “还有这回事?”老太爷已经顾不上去深究陈末人跑去青|楼的事了,只留心了陈璟开方子之事。

        “千真万确。”陈二道。

        老太爷沉默。

        他转身,负手凝眸,立在窗前。轩窗半推,徐风潜入,吹得老太爷衣摆微扬。他的背影,因为苍老而单薄枯瘦。这一刻,肩膀微沉,似背负千斤重。

        陈二看着老爷子的背影,心里微酸。

        这些琐事,不应该拿来打搅老爷子吧?

        良久,老太爷声音徐徐:“等过了端午节,你寻个事由,去趟七弯巷。就说,我近来清闲,想让央及做个伴,让央及以后到松鹤堂念书。”

        老太爷不确定陈璟到底是怎么回事,唯有把他留在身边,仔细观察他。

        老太爷是陈氏的长辈。长辈喜欢某个晚辈,将其留在身边,照拂生活起居,晚辈没有资格拒绝,而且应该感到荣幸。

        “是。”陈二道。

        陈璟不是旌忠巷的嫡孙,不管老太爷怎么喜欢他,陈二都不会感到竞争力。

        “.....让末人也来。他也是翻了天的,让他闭门读书两个月,结果,去逛青|楼!”老太爷提到陈七,语气就变得严厉。

        陈二顿了下。

        那点情绪,一闪而过,陈二立马笑着道:“只怕末人吃不得苦,到时候又闹生病,吵得祖父不得安生。”

        “正巧,身边有个医术高超的大夫,看末人怎么闹。”老太爷冷哼,“你和你父亲都太宠末人。养子不教父之过,将来末人闯祸,你们大房脸上不好看,你脸上也不好看。”

        陈二就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道是。

        临走的时候,他想到在循水亭的时候,陈璟那点身手。

        犹豫了下,他还是告诉了老太爷:“......贺提那腰板,粗壮结实,我只怕都绕不过。央及单薄瘦弱,居然次次绕过,还把贺提一脚踢到在地,他只怕学过些功夫。”

        “我上次听你三叔说,央及每天都要提十几趟水。”老太爷对这件事倒不惊讶,道,“那就是练劲儿。你提个半年,比央及灵活。”

        想到陈璟,老太爷满心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活了这么多年,四代同堂,家族的子弟里,像陈璟那样的,还是头一个。

        “那孩子,又是学医,又是练劲儿,就是不像个读书人,不好好管束,将来离经叛道,不伦不类。”老太爷叹了口气,“他哥哥倒是中规中矩,也聪明好学。怎么兄弟俩差别这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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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的第三更,很抱歉这么晚才来~~兄弟姐妹们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