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缘浅
陈瓃从沈家回来,心情很沉重.
回家后,他问李八郎,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怎么没有告诉我?"陈瓃问他.
李八郎说他知道,又道:"你才回来,那么多事要忙,怕你分心.看看,你现在很很难过的样子"
"倒也不是很难过."陈瓃蹙眉道,"意想不到罢了,心里感觉有点突兀,挺失落的."
李八郎叹了口气.
陈瓃坐在李八郎书案前的椅子上,又沉默良久.
他不说话的样子,李八郎有点担心.
于是,李八郎开始说话,转移陈瓃的注意力.
"我每天读书,原本不知情.是有天二姐从外头回来,突然问我,你和沈十娘是不是相熟."李八郎道.
陈瓃抬头,看了眼李八郎.
顿了顿,陈瓃才道:"之前大嫂说,要给我定亲.我说,等过了年再提,我相中了一人,是南桥巷沈家的,其他人就不必说了."
"就是这话."李八郎道,"我二姐一直把你这话搁在心上.她回来跟我说,沈家的十姑娘在闹市打人,还说要把人家公子的腿砍了,恶毒至极,整个城里的人都在说.
二姐说,‘沈十娘原来还是这么个狠毒的人,怪不得她克夫了.娶这样的女人,家门不幸的.沈十娘和蔡姑娘是表姊妹,上次蔡姑娘来望县,央及是不是认识她,是不是想求娶她’.
我便说,我不知道的.
当时我也是糊里糊涂的.事后去打听,才知道沈十娘两天前就走了.去京里走亲戚.但是她有兄弟,家里也有仆妇,没有道理她一个姑娘家去走亲戚.
况且.真是走亲戚,也该由家里女性长辈陪同.不是母亲也是婶母,独独没有哥哥送她去走亲戚的说法.仔细想来,应该去别的事了."
别的什么事,就不好猜测了,毕竟李八郎也和沈家不熟悉.
陈瓃听罢,又是久久沉默.
半晌,他叹了口气.
早知道十娘性格这么烈,中秋那夜就该替她打孟燕居一顿.让她出出气;或者不说让她打断孟燕居腿的话.
没想到,她真听了陈瓃的话.
那姑娘也真够傻的.
沈长玉说,他们家端午节过后就要送十娘走.十娘不肯,那时候她遇到了陈瓃,或多或少有点这个缘故么?
陈瓃又想,只是见过两面,不该这么妄想她什么都是为了陈瓃的.
现在好了,她贸然行事,弄得他们家不得不送走她来平息此事.
她和陈瓃只有两面之缘,她未必相信陈瓃会去找她.或者等她.她也许觉得,陈瓃这边没有指望了,找个人嫁了.解决自己当前的尴尬处境,也是可能的.
说不定她很快就要成亲.
他们,到底没有把彼此的好感说破.
哪怕说破了好感,也没有到海誓山盟的地步.
见过两面的人,说什么终身?
而且第一次见面都没说上话.仔细一说,就是只见过一面了.苦苦等一个一面之缘的男人去找她?
陈瓃觉得沈十娘没有这么天真.
十娘这一去,陈瓃感觉,今生与她是情浅,缘也浅.
他怅然良久.
没想到他和十娘,是这么一个结局.
"也许.她真是只是去走亲戚呢?"李八郎安慰陈瓃,"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往好处想.或者,你去京里找她?"
"去京里找她.这不可能的."陈瓃道,"大哥没有回来,我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大嫂和文恭,文蓉,清筠都依靠我,我有药铺,还有朋友.这些,不可能都放下.
假如十娘是我的未婚妻,那暂时放下去所以追她,倒也可以.关键是,我们什么也不是,去追她都没有立场.我喜欢她,喜欢她漂亮,豪气,却没有到非卿不娶的地步.她也没有表明真的会嫁给我.
我不过是有点意外.再仔细想想,才见过她两次,镜花水月一样.我原本以为,可以向她求亲的,心里有期待.猛然听说她走了,自然失落.与她有缘相遇,无缘相守,我倒也能看得开"
陈瓃说得很潇洒.
李八郎也不知他是真话还是安慰自己的.
陈瓃和沈十娘只见过两次,两次李八郎都在场.说心里话,如果说那么简单的两次相见就能为了对方要死要活的,李八郎也觉得不可信.
但是沈十娘对陈瓃有好感,李八郎看得出来.
似乎他们是一见钟情.
所以,陈瓃有点失望,未必真的难过.
李八郎觉得陈瓃是个很理智的人,没有少年人的稚气,他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大约是情缘未至."李八郎又道,"十娘未必就是你的情缘."
陈瓃点点头.
和李八郎说了几句话,陈瓃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又沉默想了良久.
倏然间,他觉得十娘的面目有点模糊.才见过两次,他都没有非常仔细去瞧她.记得她的模样,她的神态,可要去具体化,他不知道
"唉！"陈瓃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这种感觉,大概相当于一次的医案没有断好,被祖父和师傅们骂了,心里很难过.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心里就慢慢淡去.
陈瓃果然睡着了.
到了晚膳的时候,他也没有醒.
李八郎就对李氏道:"他累了好几天,让他睡吧.饭菜放在灶里,等他起来再热."
李氏点点头,果然没有吵陈瓃.
她不知道陈瓃的秘密.
陈瓃一觉睡到了辰初.
天气晴好,骄阳筛过树梢,将斑驳树影从疏窗里透进来.雕花窗棂的痕迹.落在幔帐上.镀金的帘勾映衬着朝阳,金光熠熠,晃着陈瓃的眼睛.
陈瓃睡得很安稳.似乎没有做梦.
他起来,伸了伸懒腰.心情还不错.昨天压在心中的重石,已经散去了.想到沈十娘,也能接受这段尚未开始的情缘已经无疾而终.
能接受,就没有了难过.
陈瓃出来洗漱.
李八郎已经把水提好了.
"你差点睡死过去了."瞧见陈瓃起来,李八郎在窗口道,"昨夜我二姐和清筠还给你留饭,不成想白等了."
陈瓃笑了笑,摸了摸肚子.道:"我也没想到睡得那么香甜,一晚上就这样睡过去了."
李八郎见他这样,知道他的情绪好转了,笑了笑.
"东家,您起来了."清筠把热水打过来,给陈瓃洗脸.
她也刚刚睡醒不久,才梳好头.初醒的肌肤,白皙红润,眼眸微睐,似初升的骄阳般温暖.
陈瓃的心路.豁然开朗.
"嗯."陈瓃笑了笑.
用过了早膳,他又去拜访了其他朋友们,把请柬都送出去.
早上出去.下午早早回来,晚上早睡,这几天他过得很简单也很舒适,精神好了很多.夜里,他也会想想沈十娘.
再想起来,觉得遗憾,如果自己在望县,估计会去追她,挽留她.
偏偏她出事的时候.自己离开了.
也许,冥冥中就注定了她不是陈瓃的情缘.
再后来.药铺的事情一多,慢慢就释怀了.
只是这种遗憾.一直在陈瓃心里.
沈十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子.
这种喜欢,浅浅的.
但是,这是他第一次心动.
第一次心动,不论情深情浅,都特别有执念,陈瓃也是.
他想,沈十娘大概要成为他心头的朱砂痣了.
——————
到了冬月初五,陈瓃他们搬家.
李氏和清筠前天就开始装箱收拾.
陈瓃也把自己的房间都收拾出来.
到了那天,李氏雇了人,把他们的东西全部搬到了锦里巷去.
花了不过两个时辰,就搬好了.
"大嫂,你们住正院吧."陈瓃对李氏道,"我和八哥住外院,你们若是搬到后花园,整个内院就空了,反而不紧凑."
李氏想了想,就答应了.
这个年代,从开始说亲到正式出阁,至少要两年的时间.这中间,各种礼仪繁琐,每一样都要等的.
陈瓃现在连亲都没有说,他的太太进门,至少是两年后,所以李氏先住在这正院,大家紧凑些,彼此照应.
后花园冷森森的,李氏也不想和孩子们过去.
"等央及娶亲的时候,他哥哥也该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就不住在这里了."李氏这样想着.
大家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收拾了一通.
"我要去旌忠巷,和大伯母她们说一声."李氏对陈瓃道,"明日的晚宴,安排了女客的席位吧?"
"有的."陈瓃道,"整个三楼都留着.到时候,大堂用屏风隔开,女客占一边,男客占一边."
"那就好."李氏笑道,然后又问陈瓃,"明日铺子开业的事,和伯祖父说了吧?"
"说了."陈瓃道,"伯祖父没说什么.看样子,除了三叔,他们其他人应该不太乐意去捧场."
李氏没说话.
她知道旌忠巷那些人的心思.
他们觉得陈瓃这是往下游走,丢了陈家的脸.
"不要理会他们."李氏笑道,"咱们是出了三服的族人,他们管不着.他们不过是仗着咱们的祭田是伯祖父给的.若是他们多嘴,祭田还给他们就是了."
陈瓃笑起来.
"听大嫂的."陈瓃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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