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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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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书籍名:《麒麟宝贝》    作者:


                                    “敖公子!”尹祁公主又惊又喜,突然之间周身酸软,如被抽去所有气力,喜慰、悲伤、委屈、苦楚……如狂潮怒浪,一齐涌入心头,哽咽道:“你……你终于来啦,放勋……放勋他……他……”心如刀绞,泪似泉涌,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就此人事不醒。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见水声丁冬,从耳畔淙淙流过,仿佛琴声笛语,说不出悦耳动听。尹祁公主微微一动,徐徐睁开眼睛。只见圆月当空,莹光皎皎。

            “公主,你醒了?”一个黑影忽然压了过来,挡住了半天的月光。她吃了一惊,蓦地认出那人正是敖少贤,心中登时一松,既而又陡然抽紧,失声道:“放勋!”猛地坐起身来。

            月朗星稀,大河粼粼,水波霓光闪耀,仿佛一条彩虹迤俪朝西。两岸花树绮丽,异彩纷呈,倒映在河里,五光十色,亦真亦幻。她心中一震,想来这就是彩虹河了,怔怔地望着这瑰丽奇景,恍然若梦。但立时便回过神来,转身道:“敖公子,放勋他……”话音未落,便瞥见陶唐侯安然躺在船舱里,脸容苍白,微微胸膛起伏,正在昏昏沉睡。

            敖少贤淡淡道:“殿下双腿被赤练蛇箭射中,如果不立即切断,毒血攻心,神仙难救。情势紧急,在下只好自作主张,请公主赐罪。”尹祁公主怔怔望着放勋包着绷带的半截断腿,心如刀剜,半晌才低声道:“多亏敖公子当机立断,救了他的性命。公子大恩,孤家铭记不忘。”但想到从此之后,这活泼好动的弟弟形同废人,眼圈一红,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她悄然擦干眼泪,眼角一瞥,见敖少贤衣裳裂碎,丝缕飘飞,露出坚实强壮、疤痕累累的身体,不由得“啊”地一声,心底大是关切,忍不住道:“你……你受的伤重么?好像流了许多血。”敖少贤“唔”了一声,道:“不重,只是皮肉之伤,多谢公主关心。”不知何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冰冷生硬,与原先的温文风雅迥然两判。

            明月渐渐西沉,圆盘似的挂在前方上空,水波粼粼,霓光闪耀,整条彩虹河仿佛都要融化开来了。夜风温柔,拂动两人的衣袖,猎猎飞卷,飘飘欲仙,越发像在天河畅游。

            两人相隔数尺,气息相闻。看着月光将他的影子照在自己的身上,忽而紧密相依,忽而若即若离,尹祁公主心里嘭嘭地跳了起来,晕生双颊,转过头去,探手拨弄水波。春葱纤指方甫探入河水,却听敖少贤厉喝道:“干什么!”声如暴雷,震得她陡然一惊,船身摇曳,衣袖、裙摆尽皆浸湿。

            还未回过神来,一只铁钳似的手便倏地将她手腕抓住,狠狠地朝后一扯。尹祁公主猝不及防,“嘤咛”一声,撞入他的怀中,又羞又怒,挣扎起身,红着脸嗔道:“你放肆!放手……”方一抬头,撞见他的眼睛,陡然又是一惊,只觉一股寒意钻心彻骨,剩下半句话竟说不出来。

            敖少贤目光凌厉狞恶,冷冷地抿着嘴,如一座刀削斧凿的险山高岳,气势咄咄逼人,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刹那之间,他竟仿佛变成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尹祁公主心中一沉,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还未说话,只听“嗤”的一声,他竟将她的外裳撕裂开来,既而“嗤嗤”连声,转眼之间她的外裳、长裙都被撕扯得寸缕不剩!须臾之间,她身上仅剩下鹅黄蚕丝亵衣,雪白玲珑的躯体几乎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

            尹祁公主惊怒交加,羞得耳根红透,颤声喝道:“敖少贤,你想做什么?欺君罔上么?”敖少贤呆了一呆,陡然醒觉,目中厉光大敛。蓦地松开手,将自己的衣裳解下,披在她的身上,伏倒沉声道:“在下一时失态,但此举万不得已,请公主恕罪。”

            尹祁公主又羞又恼,又气又恨。拔身而起,眉尖一拧,原想厉声训斥,但心中莫名一酸,泪水反倒滚滚流了下来。敖少贤沉声道:“公主,你可知道为何自离京以来,叛军就如附骨之蛆,甩脱不得?这箭蛇水貂又是如何追循到你们的么?”说完,他指尖一弹,一道红光破舞怒射,“呼”地一声,散落在舱板上的碎衣裂帛登时燃烧起来。

            只听“咝咝”几声轻响,浓香扑鼻,几道蓝影从火光里飞射而出,在半空顿了一顿,齐齐坠落,白烟直冒。舱板上赫然多了几只半寸来长的淡青色甲虫,两两相抱,蜷作一团。

            敖少贤指尖一摁,将甲虫一只只捏得粉碎,冷冷道:“这是南荒蛊虫‘合欢香’,无影无形,只有在高温之下才会现出真身。叛军在你们身上下了雌虫,又在云梦泽所有的重要交通水域布满了雄虫,只要你们沾着水,雄虫便从水里到了衣服上,与雌虫交欢,发出独特的香气。叛军循着香气,就能轻而易举地尾随追来。”

            尹祁公主恍然大悟,但想到“合欢香”三字,登时双颊飞红。定了定神,蹙眉道:“敖公子,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一点说明?”敖少贤淡淡道:“在下也是突然才想到的。”顿了顿,又拱手道:“公主,不消半个时辰,叛军就会追踪到此。我们不如立即更变计划,将沾了蛊虫的衣服留在船上,然后从桂林集乘船前往九蟒泽。公主意下如何?”

            尹祁公主心下一凛,点头应诺。想起方才自己对他的误解,脸上微烫,羞涩之中反倒是欢喜居多,低声道:“敖公子,孤家适才错怪你了,你别往心里去。”敖少贤摇了摇头道:“在下一心将公主、殿下安全送抵九蟒城,因此有些莽撞无礼。多谢公主宽宏大量。”将兀自昏睡的放勋一把扛在左肩,沉声道:“事不宜迟,公主走罢。”猿臂舒张,将她扛在右肩,腾空飞掠,朝岸上冲去。

            尹祁公主金枝玉叶之身,从小备受尊崇,何尝有男子敢如此粗鲁挟扛?此刻破天荒地被敖少贤铁钳似的手臂紧紧箍住,只觉一颗心怦怦狂跳,几欲晕厥。她双颊如火烧,周身滚烫,从未有过的纤软柔弱。沉溺在那阳刚而好闻的男性气息里,又是慌乱迷茫,又是愠恼羞赧,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喜悦,比之先前被他钳箍手腕的情景,同是无法挣扎,心情却迥乎天地。

            敖少贤扛着两人一路飞奔。将近四更时分,三人到了桂林集。

            敖少贤对此处极为熟悉,扛着放勋姐弟二人一路无声无息地狂奔。他在一家驿站门口停下,轻轻叩青铜大门。门前灯笼摇曳,红光如豆,灯罩上写着“归雁”二字,想来便是这驿站的名字。

            过了片刻,“吱呀”一声,大门打了,探出一个脑袋。那人瞧见敖少贤,瞠目结舌,惊骇之色渐渐转为狂喜,慌慌张张迎上前,压低了声音笑道:“侯爷,怎么……怎么是您!你怎么不事先说一声,小五也好事先准备准备呀!”说话间,领着三人到主阁二楼住下。

            安置好三人,小五又道:“侯爷,听说帝使要到九蟒泽封赏蛇国公,这几天集里所有的驿站房间都住满了人,全是赶去看热闹的。幸亏您找到我这儿来了……”尹祁公主心中一凛,果然如敖少贤所言,此行自以为隐秘,却早已在大荒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敖少贤淡淡道:“这几天集里有什么消息么?”冷风吹来,小五打了个寒颤,哆嗦着絮絮叨叨:“听说叛军为了拦劫帝使,倾巢而出,北泽被搅得腥风血雨,一塌糊涂,连翡翠城、溟罗城都被贼军攻陷了,你们龙族商舟这次也没幸免,少说被击沉了八九十来艘……各诸侯国纷纷派遣水军赶往北泽,寻找陶唐侯和尹祁公主,不过……不过到现在还是没什么消息。南泽总算还算太平,集里的客人都是从南泽过来的……是了,侯爷这次是也从南泽过来的?”

            敖少贤含糊应了一声,不置可否。尹祁公主心里“咯噔”一跳,不知是忧是喜。桂林集南来北往,讯息灵通,这驿站伙计未听说火龙王号消息,也不知是因为火龙王号平安突围了呢,还是等不到援兵来救,已被贼军击沉?只怕还是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些……她心下忐忑不安,偷望敖少贤,却见他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喝退了小五,敖少贤关上门,走到床边说了一声:“公主,得罪了。”尹祁公主想到这一路情景,心跳如鹿,脸上滚烫,亏得四周黑暗,彼此瞧不真切。她定了定神,低声道:“敖公子,这里是白象国属地,为何不直接去找驻军守将,让他们护送前往?”

            敖少贤淡淡道:“公主,眼下局势险恶,人心难测,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敌人。白象国与炎蛇国又素有间隙,在下不敢以小人之心妄自揣测,但更加不敢拿公主的安危来冒险。”

            尹祁公主蹙眉道:“可是驿站里龙蛇混杂,耳目众多,住在这里岂不是更加不安全么?万一那小五一时嘴快,走漏了风声……”

            “公主放心。小五是在下故交,就算有十张嘴也不敢乱说。”敖少贤截口道,“正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正因驿站里闲人混杂,就算叛军追到此处,也不会猜到我们竟住在驿站。公主若信任在下,就听我安排,不必多问。”

            敖少贤环首四顾,瞥见屋角有个大木桶,水光摇荡,当下一翻手掌,一团红光蓬然飞舞,笼罩在木桶四周。过不片刻,桶里便冒出丝丝白汽。尹祁公主不知他此举何意,正自猜度,忽然腰上一紧,又被他横空抱起。

            “公主,‘合欢香’还附在你们身上。若不想让叛军追踪发觉,请准许在下用真气加热水温,将蛊虫尽快逼出来。”他低着头,吐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脖颈上,令她周身鸡皮疙瘩尽数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