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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幽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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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书籍名:《泣血幽瞳》    作者:徐东伟


                                    就一会儿。”沈颀坐了下来,又问:“刑坤,你还要往里走吗?”刑坤鼻子“哧”一声,猛然提起枪抵住她的额头,厉声叫道:“闭嘴!记着自己是俘虏!”他站了起来,回望四周,半晌说:“就这儿吧。”说罢他的食指缓缓移向扳机.骤然,一阵哗啦啦的怪响自树木间的隙缝中剧烈而快捷地传过,迅而消逝无踪。刑坤在金、沈二人惊恐万状时捕捉到,激动地像惊奇盒中的弹簧怪物般跳起来,叫嚣着:“谁?谁在那边?出来!”刑坤心思周密,仍不忘回枪威胁:“你们两个别动。”他转而像只猫似地缓步悄然移进,“谁在那里藏着?出来……我让你出来!”他拉了拉枪栓,面孔的肌肉痉挛着:“我数三下,一,二,”他开始数得很快,可还是在“二”后面留一个较为明显的停顿时间,但枪所指向的背光树丛仍没有丝毫反应。

            刑坤并不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但他最恨失了面子,于是“砰”一声烈响被尖锐的风啸炒作后更为夸张地直插进荒悲的穹宇中,转瞬间三个人各自的心脏都被莫名其妙地刺痛了。刑坤大而塌陷的狮鼻跟狗一样被汗液浸得湿漉漉的,轻微的后坐力似乎冲击了他的脑神经,而射出的子弹却依旧没让那片树丛产生什么变化。

            刑坤随地拾起一根长树枝,小心翼翼地在那些枝叶繁茂的墨绿中拨弄一会儿,确定是自己的错觉后,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林子这么大,什么样的野兽蠹虫没有?刚才或许只是一只鸟或松鼠。

            金天闯实在按捺不住瑟瑟发抖,手更是癫痫般大幅度颤栗,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碑林典故的恶魇。刑坤不明所以,见他无端地增加自己的恐惧,无来由的一阵暴怒,想立即解决他们再迅速离开,但举起的枪又不由垂下,因为此时他环顾四周,已经难以寻辨适才的入口了。况且在这陌生的迷宫里孤单一人,是谁都忍受不了的。

            沈颀额头汗液涔涔,她正利用刚从自己手带上拔下的细铁在手铐的锁孔处来回地拨弄着。偌大而异常幽静寂寥的林子,竟连这样羸弱的微细响声也依旧听得清楚。她虽然知道金天闯只是个市井之徒,但本性应该不坏——胆子太小注定心眼不会太坏,然而重要的是这人的胆子也太小了,她本可以示意金天闯偷偷拔出自己的枪,可自己现在这种状态是没办法用的,金天闯若是与刑坤对峙,起码从心理上就撑不住,要是让他先行开枪又不见得能打准。想到这里,她更加急噪地拨弄着手铐,声音一大,刚从适才古怪事情中挣脱出来的刑坤立即转过身,暴戾地喊道:“你干什么?这是什么声音?啊?你想打开手铐?我先杀了你!”金天闯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不自觉地踏出一步,这一步因错误地被误认为象征了挑衅而大大地刺激了刑坤,刑坤马上将枪口对准他便要扣动扳机。强烈的求生欲望使金天闯将胆小的本性先搁置一边,更加迅灵地侧跃过来,两手牢牢地扭住刑坤的枪,二人轰然倒地,地面,尘土乱扬,碎叶滚溅,拌着野兽般的撕打声,呼呼作响。

            沈颀一见,只有冲上去帮忙。她两手虽然被缚,但脚仍然好使。刑坤在打斗中偶然瞥见沈颀的行踪,更是焦怒,一只脚连连踹击金天闯的肚子。金天闯吃了亏后也不示弱,并起双脚变本加厉地反踢对方。他身高腿长,立即占了优势,尝到甜头后愈踢愈带劲,亢奋不已,竟而忘了打架的目的是夺枪,手不知不觉地放松开,直到发觉不对劲,这才抬头诧异地瞧着刑坤,刑坤拿着枪对准他,冷冷地问:“踢够了?”沈颀在刑坤就要开枪的千钧一发之际,狠狠一脚踹到刑坤的后脑,比驴蹄子还厉害,疼得他大叫一声,但枪也在脱手的同时响了起来。

            沈颀一愕,慢慢地望向金天闯。金天窗也目光呆滞,面若死灰,但只是瞬间,惨青的脸颊上划过一道割裂的腥红。出膛的子弹在空气中制造了风的利刃,居然只是一擦而过,他可算得上是世上罕有的幸运者了。沈颀释然,回脚把枪移到金天闯身旁:“快,给我打开手铐!”金天闯惊魂未定,“唔唔”机械地应承着,拿过枪。

            沈颀见他似乎神志不清,心不在焉,不放心地提高声音:“哎!小子!你可看清楚,别打着我!”又一声枪响,沈颀的手铐分成两半,虽然还是不能取下,但不妨碍她掏出另一把枪。她沉思一会儿,考虑到自己的精力有限和方才金天闯的积极表现,又将刑坤夺去的那把扔给金天闯:“接着!”金天闯被动地接过后,疑神疑鬼地四下乱瞄。

            刑坤则在地上无力地支起滚圆的身躯,恶狠狠地咒骂着。沈颀用枪指住他:“起来!跟我回局子!”金天闯冷不丁问:“你知道怎么出去吗?”沈颀被他略带绝望的苦涩口吻弄得一阵茫然,接口说:“你以为这里是亚马逊么?这才多大一座山,一会儿就走到头了。”她顿了顿,又问:“你……你是叫金……金天闯是么?你是干什么的?”金天闯怔怔:“我……我可没犯法。一,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个坏人呢。”沈颀有些生气:“你眼瞎了?我和他到底谁长得像坏人?我是警察!……哎,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还没告诉我呢。”

            “我大专毕业一年了。因为学历太低找不到工作,所以又报了所学校学习。我可从没干过什么坏事,遇到你们那是碰巧了……”沈颀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是不是男人?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要不是你瞎掺和,事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糟!”

            刑坤仍然不愿放弃最后一线希望,挣扎着说:“小兄弟,你到我的公司来吧,月薪两千块,发你十三个月的工资,跟公务员一样!”沈颀知道金天闯耳根软,怕他受诱中计,一脚踩在刑坤沙袋般的肥肚子上:“你给我收声!再不老实就把你的嘴堵上!”金天闯虽然向来没有主见,性情软弱,但每个人都有自己遵循的一套原则,最起码他不会再信任一个曾经多次要杀害自己的人。

            14、梦是黑夜的水族馆

            又过了接近半个钟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白日里五彩缤纷的景物现在统统整齐而单调地变为纯粹的黑色。黑夜开始欺骗人类的眼睛,将他们的思想置于一个完全未知的神秘世界。雨果说:梦是黑夜的水族馆,他们如梦初醒地奔跑着,仿佛正是在回归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命甚至一切的本源——夜。沈颀的夜光表还可以勉强放出一丝极其模糊的光线,她焦急地问:“喂!你到底认不认识路?不认识别瞎走!”

            金天闯慌乱地回复:“这儿我恶熟,要是没路你把我拿下去铺!”他完全凭借着十年前的混乱记忆加上自以为非常敏锐的直觉胡走一气,最终总觉得地面在跟着自己一起走动,所以他停滞下来。沈颀不由问:“你怎么了你?”金天闯回过头,脸色在那一瞬僵直得可怕。沈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浑浊的重音,退了一步,颤声问:“你,你干什么?”金天闯垂下脑袋,似乎有些不甘心,但还是说:“警察同志,周围这么黑,我们出不去了。不如熬一夜,天亮了就能辨别方向了。”沈颀没有办法,只得坐了下来。金天闯不经意地问:“你有东西吃么?”沈颀受到提醒,其实她为了单独拷问刑坤也曾充分计划过,于是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盒咸酥饼干和两袋香肠面包:“就这个。我没料到会多一个人……咱俩平分吧。”“有弹弓就好了。”沈颀颇为诧异地抬起头。

            金天闯没有吃,继续喃喃地仰着头:“我十五岁就在这座石冶山下的中学读书。”“石冶一中?”沈颀反问。

            “是啊。你……你怎么知道?”“我念初中时成绩也不太好,听人家说无论学习多差的学生,只要一转到石冶一中,成绩立即就提上去了,大多数都能考上比较好的高中,这学校名声挺大的。后来……我爸疼我,怕我去了遭罪,所以……就没去。爸……”沈颀伤感的口气稍纵即逝,目光中顿时充盈着戾气,转而朝一旁累得半死不活、正在呼呼打鼾的刑坤怒视。

            金天闯不想因为这个而走题,于是接着说:“当时校方严禁我们外地转来的学生进山。我偶尔在山前的树林拿弹弓打鸟,能打很多只……”“为什么?”沈颀始终是小女孩的脾气,“为什么校方不让进山?”“你也看见了,这山树很多,把阳光都遮得差不多快没了,找不着北容易迷路。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这片林子埋了很多死人,村民都挺迷信的,不让外人来叨扰……”“死……人?”沈颀皱了皱眉头,“哪有啊?一路上我没看见一座墓碑。”“那是你看不见,其实到处都是。”金天闯伸出食指和无名指。在离自己最近的一棵粗壮的芙蓉树上摁了摁,沈颀不由凑过去,把表对准树皮,羸弱昏黄的光线将凹凸粗糙的裂纹映出,是两个歪歪斜斜但很深很大的刻字:“××之墓”。

            沈颀只觉得猛地一口气上不来,双手乏力,颓然坐到地上。金天闯回头瞅瞅头顶高处的树梢,“这树长大了。其它的字应该在上面。”“死人……埋在树下?”沈颀感到空气中有一种强烈的腐肉气息,压抑着自己的呼吸。

            “是,每一棵树下都有……这一棵最少有半个世纪了,这么粗,肯定是有钱人的。”金天闯的声音也很不自然,“你……你不用害怕,这没什么……再说你不是还有枪么?”他见沈颀的悚惧之色仍旧丝毫不减,又安慰似地说:“其实也不光是人,还有猪呢。大概是我来石冶一中复读半年后,镇上闹起了五号病,几乎所有猪的蹄子都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