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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幽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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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书籍名:《泣血幽瞳》    作者:徐东伟


                                    有本事她也开辆车来,哪怕桑塔纳我也佩服她。这样的反例根本说服不了我们。”沈颀警觉地问:“他来学校时,专门找过曲青婷吗?”

            “那倒没有,曲青婷尽量躲着他,免得受他奚落,听说刁梓俊的嘴跟拳头一样是有道行的。当年她对刁梓俊那么苛刻,刁梓俊现在发了大财,哪能不报复?谁都知道刁梓俊是个有仇必报的狠人。好在刁梓俊根本没瞧得起她,觉得报复她纯粹是浪费时间,就好比一只曾经咬过自己的蝼蚁经过自己身边,没必要为了显示自己的强大而非要去踩死它。所以刁梓俊也就没再专门找过她。曲青婷也有自知之明,一天都在自己的宿舍里没出来,生怕给刁梓俊遇上。”“其他的领导、老师对刁梓俊的到来什么反应?”

            “我靠,那反应可就大了,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数是忿忿不平,觉得自己教了一辈子书,到头来还不如一个痞子挣钱多。可作为教师,收入也相当可观了,他们却偏不知足,非跟他们认为无可救药的人去比一下,他们恼羞成怒的原因其实是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当年的判断失误,为了师道尊严他们宁可去对抗事实。不过校长可不这么看,他能白得刁梓俊的老板捐助的一栋教学楼,光乐得下巴都脱节了,哪还会恨刁梓俊?”陈公达感到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有些丧气,回头看看沈颀,想从她的表情里征求相同的感觉。

            沈颀不甘心,问了句很不专业的话:“那……你还知道些什么?”

            长毛一愣,继而回答:“就这些了。怎么,你们怀疑是刁梓俊杀了曲青婷?”沈颀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你认为呢?”

            “呵呵,我认为能好使吗?不过……大概不会吧。刁梓俊变得有钱有势,这一切都来之不易,哪能为图一时之快就把富贵全葬送了?”陈公达乐了:“呦,行啊。本来以为你还不怎么懂事,这不,你也有点想法呀。”沈颀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们走吧。”

            “等等,你还没吃午饭吧?我请你。”陈公达突然想到这学校周围大到酒店小道馄饨铺什么也没有,只得问长毛:“同学,你们食堂在哪儿呢?”“食堂?”长毛很诧异地反问,“你们难道不知道'民以食为天'吗?我们学校是'民以天为食堂'.你们不会是想在这里吃吧?我好心给你们提个醒,这里的饭没法吃,我在这儿已经三年多了,经历千锤百炼,刀山油锅,这才能勉强咽进去,你们这样没受过什么训练的,乍一吃非整出病来不可!他们还给菜起了别名,用来应付外来采访的记者,比如'我本善良',意思是饭本来就容易凉,'独孤求败'意思就是蘑菇有毒概不负责。”

            陈公达当然不信,可沈颀听金天闯讲过,学校饲养的猪就是吃学生吃剩的饭,胃里不由泛上一股酸水,一阵抑制不住的恶心夹杂着诸多杂乱琐碎的怪异镜头在胸腔里来回搅拌翻滚,好几次都险些冲到喉头,瞬间涌起剧烈的辣味。

            “往北走有个旧平房,灰黑色,瞧见没?那里有三个窗户,是卖小灶的。学校把这房子承包给石冶本地的个体贩子,每个月抽点儿油水。”

            陈公达饶有兴趣地问:“那你怎么不去吃小灶,非去吃学校的大锅饭?”

            长毛甩着头发说:“你说得轻松,我倒是想啊,虽然贵点儿也比去吃那些猪食强。没办法,学校怕那些卖小灶的抢了他们食堂的进帐,就要求所有的学生一律吃学校自己做的饭,除非体质虚弱长期有病的学生,得出示医院证明和家长签字,然后经学校各处层层审批才能获准吃小灶,其他人只要偷偷去吃,就会给全校通告,然后被强迫拿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我嘴馋,我活该',从初一到初四三个教师轮流走秀一圈,丢尽脸面。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小灶的饭再怎么差也的确比学校做的强,可也强不了多少,一小半碗糙黄米饭得要两块钱,一丁点肉也没有,炸臭豆腐是小灶最好的伙食了。即使这样,那却是我们梦寐以求的美食了。我们平时吃的都是些地瓜干和加了猪大油的白菜汤。石冶的确穷,但是我们学校并不穷,校长还有辆沃尔沃呢。他们给我们吃这样的东西,说是为了培养我们吃苦耐劳的集体主义精神。”

            沈颀和陈公达愈听愈觉得恶劣,再也不能把这些听似夸张的话当儿戏一笑置之了。两个人一路沉默着走向那座看来相当古旧的破房子,也许他们都在向,这一切一切悲剧的制造者,不是刁梓俊,也不是曲青婷,更不是刑坤。

            蓦地,一股浓郁的臭气裹着油炸的刺鼻味道扑面迎来。沈颀从窗口外向内探视,里面一口漆黑的锅在昏黄的灯泡下盛着煤油般乌黑的油,正在扑哧扑哧地乱响。两双同样肮脏的手在来回地挪腾炸豆腐的位置。嘶哑的声音从中传来:“小闺女,要点儿什么?”

            沈颀的肌肤娇嫩腻滑,显得很年轻,很容易被当成学生,她也不加辩驳,只是笑着说:“你给来两串吧。”“一串一块!先给我钱!”

            陈公达抢先一步递过去一个钢镚.沈颀打量着四周,问:“请问,怎么没人来呀,这么冷清?”

            里面那接近五十岁的矮胖老女人狐疑地打量着她:“小姑娘是新转来的吧?学校心黑,管得严,不让学生娃儿来这儿吃,你们……”又顿滞一会儿,问:“两串豆腐能饱么?要不要来个包子?”“什么馅?”

            “瓜包子,自家种的,挺甜的,可好吃唻!”那女人也不管沈颀是否同意,冲里面喊:“扣子!你包子弄好了么?给小闺女来俩热的!瞧小闺女多俊!一个一块钱。”一只手猛地从窗中探出,仿佛中世纪被关押在地牢数十年的巫婆,青筋血脉纵横交错,骨头在薄薄而又老化的皮肤中随时都能漏出来,像是一张树叶的叶脉,清晰极了。手中拿着一只人脸大小的包子,被她捏过的地方黑乎乎的,裂了好几处口子,黄绿色的浆液在汩汩地蠕动。

            沈颀受不了,倒退了几步,觉得手里的豆腐也没了味道。

            “咋?不吃?不吃也不退你钱,俺都拿出来哩。”那女的冷冷地将包子放回去。

            陈公达对沈颀说:“走,我们打计程车回市里吃。”沈颀暗想,自己有生之年再也不踏进这个地方了,这个地球上竟然还有这种从肌肤到神经都位置强烈振颤的阴暗世界,仿佛置身外太空或是毒气战场,不戴氧气罩就无法维持生命。

            就在她回首的那一瞬,监狱般的铁栅栏窗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伴着嗞嗞的油炸声响,仿佛有什么大东西在锅里加工。沈颀本以为是包子,因为那恶俗的妇女完全具备为浪费区区一只包子而发出伤心欲绝的尖叫的品质。但那不是包子,是一张真正的人脸。属于那个卖包子的,叫“扣子”的中年汉子。沈颀并没注意观察的情形,而陈公达却把前后经过看得很清楚,木立在那里,瞳孔大而滞痴。扣子是主动把整张脸用来投进油锅里的,油锅的温度极高,人是根本无法承受的,但他却一直深深将头埋在锅里,任其烹炸。那女贩子——也许是他的妻子,绝望使得她野兽那般鬼叫着,用力拔着锅,企图把他与锅分开,但似乎不管用,脸与锅深深地嵌到一起了。

            油似乎冷静下来,女人的尖叫也停止了,此时的她却隔着那口锅及自己的丈夫远远地,仿佛碰到了麻风病人或艾滋病携带者,生恐沾上一样。正在这时,“扣子”双手有力地抓住锅,向外使劲一扯,尖叫又再度响起,扣子脸皮上不止三处如同面筋般连结在锅上,稀烂的肉翻卷过来,从森森白骨深处溢出了焦臭的腐味,远远超过了锅中的豆腐气味。他还不放松,再用力一拔,锅从窗中两根铁杆中射出。扣子张开了嘴,咆哮了起来,鼻子以上的整张脸皮齐齐地翻下来,裸露的血管中没有一丝红色,反而呈金黄色。他的一双眼睛与刁梓俊死时完全一样,鼓出两个半球形,已经被完全炸熟。外层还形成一圈薄黄的脆皮,因骤然受冷正不断剥落。

            那老女人缓缓地回过头,面无人色,与丈夫一齐向窗外瞧去——如果扣子还能看见的话。妇女的目光中滚动着对这个镇,对这个城市,对这个世界的无限绝望,而她的丈夫,此时已不知死活。而我们这些人又何尝不是如此?终日戴着一张变幻万端的假面具,心却已经死去很久了,直至这张假面具被毁,人们由恐惧不安到真正想去窥视内心深处的世界时,他们总也不能肯定地断言那其中是否有一个鲜活的灵魂。

            又一声嗞嗞的烤炙声,这次是那个女人,把脸扎进了锅里

            33、天敌关系

            石冶一中被警车填满,人群再填满警车间的空隙。热闹过后学校冷却了下来。然而凶杀永远不会因为发生机率频繁而成为生活中的一种习惯。长年生活在平静中的人们永远也摆脱不了对它的恐惧。而对于长年处在麻木中的学生来说,这种事并没给他们带来丝毫触动。他们并不了解生命的无常,也没有看透尘世间的功名利禄,悲欢离合,只是认为这些远不如自己的前途重要。不同的欲望区别着这世上的任何两个人。

            沈颀收到了金天闯的电话,匆匆赶到了他家。金天闯正坐在电脑旁发痴。

            金天闯转过脸:“你来啦。”声音有些萎靡不振。

            沈颀看到他转脸的熟悉动作,按捺不住恐惧,张大了嘴,半晌才问:“找我什么事?”“你还记不记得我的那个同学,香港的生物学硕士程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