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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香水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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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书籍名:《花香水浒》    作者:太平庸


                                    

            扈三娘茫然的抬起头来,擦拭着泪水,嗔怪道:“你这人真是,才惹完了我,又来夸好。”也有些奇怪的自言自语道:“可也是,好些天都没有看到王英了。”急忙喊过来一员亲信,低低嘱告一番,那女兵急急去了。扈三娘看着柳絮儿挤眉弄眼的道:“莫想歪了,我是要在这里好好陪着嫂子,不让外人来打搅。”柳絮儿吐舌道:“将自己丈夫也当作外人,真是奇了!”

            扈三娘凄凉的摇摇头道:“个中情由,嫂子又怎能清楚。”柳絮儿原本要晴朗的心情,听到这句话,联想到自家处境,神色又黯淡下来。两个婚姻同样不幸的女人,默默地坐在一间屋内,良久无语。

            过了开春,太公喜滋滋的从宋家庄回来,未看到儿媳,不由奇怪,宋江急忙上前道柳絮儿被扈三娘刚刚接到女寨了。太公笑呵呵的,命下人一件件掏出不少婴孩衣物、长命锁等物什。宋江看的面孔黯然,原本黝黑的脸上更添无奈。宋太公也未瞧出端倪,手中拿着一个金锁,仍旧兴高采烈的道:“这是我在郓城观音庙中求来的,不知絮儿现在怎样了。”一个丫环看的高兴,随口道:“夫人五月份就会生了。”“什么?”太公好像没有听清,宋江恼怒的目光射向那多嘴的丫环。丫环这才发现失口,大惊失色下,急忙跪倒。宋江拂袖而去。太公细问之下,当时大喜过望,立刻命人去女寨将柳絮儿带回来。

            扈三娘不在,柳絮儿听说太公回山,传唤自己回去,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不知是喜是忧,迷迷糊糊的回到家中。

            太公见儿媳高高隆起的大肚子,一时喜笑颜开,一双老手不住的抚摸自己的花白胡须,口中喃喃道:“真灵,真灵,果真是菩萨显灵,嘻嘻,我宋家有后了,有后了。”眼中的泪水也簌簌流下。不料见儿媳脸上满布愁云,并无一丝喜色,疑惑道:“怎的,我那逆子欺负你不成,真真是岂有此理,就做个寨主,也不能连老婆孩子都不顾吧?”

            柳絮儿的泪水也涔涔而下,太公心生疑窦,细问之下,柳絮儿被宋江冤枉的苦了,正想找人一诉衷肠,也不知轻重,无奈吞吞吐吐的说了宋江怀疑她和燕青有染之事,说罢昏厥过去。

            太公大怒,一连声的催促快拿宋江来问罪,宋江来后,太公斥退下人,眼窝低陷,浑浊老泪落下,花白胡须不住抖动,显然愤怒之极。

            宋江已猜出柳絮儿必然和盘托出,心中愤恨这女人过于歹毒,太公勉强震慑心神,叹道:“絮儿自来我家,娴淑孝顺,勤守妇道并无越轨之事,你怎能怀疑她和别个……”

            宋江连连磕头只是劝阻太公息怒,云此事另有隐情,绝非简单,言语之意还是指正此事。

            柳絮儿在自家屋内悠悠醒转,望着窗外淅沥的小雨,叹道:“凄风苦雨愁煞人!”心中想着在太公劝说下,宋江或许可以改变看法,这根本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自己也是摇头不信。

            太公命下人来寻柳絮儿过去,柳絮儿也有些后悔此事太过莽撞,在丫鬟扶持下,无奈硬着头皮走入太公卧室,见宋江跪在地上,一时看不清脸上表情,柳絮儿也急急跪倒。

            太公颤抖着手指,点着宋江道:“逆子,须得向絮儿道歉,此事休的再提,要好生得让我孙儿生下来。”

            宋江抬头怒道:“她肚中根本不是你的孙儿,是别家的野种。”柳絮儿眼前一黑,浑身坠入冰窖,掩面冲了出去,屋内听得宋江连喊:“太公昏死过去了,快寻安神医来!”

        第二十八章  飘絮(四)

            柳絮儿一惊,急忙站住,不料雨天路滑,身体又不方便,一个趔趄直面摔倒,早有丫环冲出,高声道:“夫人滑倒了!”

            安道全和阿绣匆匆赶到,安神医冲入太公房中,阿绣来到柳絮儿卧室,只见柳絮儿面色苍白躺在床上,下身不住渗出血来,一旁丫环不停的用巾布擦拭着,泪水大颗的滴下,却不敢哭出声来。

            阿绣大惊失色道:“柳姐姐、柳姐姐,我是阿绣,你到底怎样了?”柳絮儿呼吸微弱,勉强睁开失神的大眼,无力的望着阿绣,虚弱的道:“快去喊扈三娘来此,快去!”阿绣大声哭着跑了出去,喊道:“师父!师父!你快来看看柳姐姐,她流了好多血!”安道全见太公只是急怒攻心,虽然一时醒不来,却无大碍,急忙来到柳絮儿的卧房,看到柳絮儿的状况,吃惊道:“这孩子只怕保不住了!”昏昏中的柳絮儿听得此言,猛然睁开眼睛,哀求道:“安神医,哪怕我性命不保,也要保全这孩儿的性命,我求求安神医了,这、这是宋家的骨肉!”

            安道全心中叹息,取出两枚药丸,递给丫鬟道:“速给宋夫人服下。”看着柳絮儿信任的目光,不忍道:“就看这孩子的福泽了。”

            扈三娘匆匆赶到,流泪道:“妹妹怎么这般不小心,这可如何是好!”柳絮儿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叫姐姐费心,你要央求安神医一定要保住孩子,我恐怕是命不久长了。我不能含冤而死,到地底还要背个骂名。”说罢又昏过去。

            安道全将扈三娘叫到一旁,低低道:“宋夫人腹内孩子气息极弱,生下来也命不久长,现在只好保的宋夫人性命要紧,孩子就不要管了。”

            扈三娘闻言流泪道:“这样又怎能保住宋夫人!”

            安道全听得莫名其妙,以为扈三娘对自己的医术不放心。

            此时宋江一脸沉色走了进来,安道全急忙说明情况,宋江漠然道:“安神医看着办好了,我还要照顾太公,这里就由三娘和安神医费心了。”

            扈三娘见宋江如此绝情,也不顾忌安道全等人在场,愤怒道:“如此紧要关头,絮儿妹子尚要拼命保全孩子来证明清白,一日夫妻百日恩,大哥就如此绝情吗!”

            宋江也怒道:“此女不守妇道也就罢了,还故意用太公来挟制我,现在太公气的病重,焉知其不是故意摔倒!”宋江拂袖而去,忽听喊道:“且慢!”众人回头柳絮儿已醒转,这些话柳絮儿全部听见,一时心如刀绞,原本积聚的求生信念全然消失,脑中反是一片澄明。柳絮儿竟坐了起来,虽然也是摇摇欲坠,有丫环急忙扶住。

            柳絮儿不徐不急道:“宋寨主,絮儿自知命不久长,能否将真情相告。”扈三娘也过来给柳絮儿披件薄被,气苦道:“这般光景,大哥就不能给妹妹一个交代么?”宋江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默默半响,长叹一声道:“宋江既不想愧对梁山兄弟,也不能欺骗一介女子,如今叫你无可抵赖。”脸上霎时一片阴暗,显是内心正经受着极大的变化。

            沉默半响,宋江决然道:“诸位可知宋江平生那件事做的最是辣手?”见众人摇头,宋江续道:“宋江因杀阎婆惜,被刺配江州,酒醉提反诗,被一个落魄的无为军通判黄文炳发现并告到江州府衙,戴宗报信让我装疯,虽骗过江州捕快,不料黄文炳亲自捉到我,重刑之下我便招了,后来获救,我冒了极大的风险,在众人极力反对下,还是潜入无为军黄文炳的家中,将其满门二十九口,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杀光,黄文炳亦被一口口咬死。”说到这里,宋江脸上的肌肉抖动不已,扈三娘等人也打个寒颤,却听的奇怪,这与眼前事风牛马不相及。

            宋江叹道:“诸位知道黄文炳用什么酷刑来对付宋江?宋江大惊之下只好招了,但是黄文炳这狗贼还是动了手。”宋江又想起黄文炳那阴险的笑容及话语:“你这反贼,虽然应承了,可骨子里还是有反意,只怕传到后代也说不定,黄文炳只好替朝廷解决这一隐患。”

            众人正等着下文,宋江凄然一笑,轻声道:“他把我阉了。”声音虽轻,还是犹如晴天霹雳,把众人骇懵了。

            背后忽然传出一丝微弱的声音道:“三、三郎,你、你说些什么?”众人回头,原来太公也趔趄着由丫鬟护着出来,正好听了后面的几句话,太公惨然的望着宋江道:“我儿,你究竟怎样了?”宋江无力的跪倒在地,哽咽道:“逆子不孝,今生无后了。”太公声音嘶哑,浑浊的老泪大颗滴落,喃喃道:“我宋家究竟做了什么孽,要如此惩罚与我。”看着宋江凄然道:“你却不知,宋清是我抱养别人家的孩子,他根本就不姓宋。”宋江也是惊诧莫名,随口道:“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太公无力摇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道:“苍天,你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们宋家!”喉中‘格’的一响,瘫了下去,宋江急忙站起,扶太公回到内室。

            扈三娘茫然不知所措的望着柳絮儿,柳絮儿忽然眉头紧皱,巨大的疼痛一阵阵袭来,洁白的额头布满密密的汗珠,安道全急忙叫放下柳絮儿,终于一个血肉模糊的小东西生了下来,没有啼哭,只是不停的阵阵抽动,丫环急忙裹好那婴孩,柳絮儿眼中竟有了一丝笑意,双手勉强举起,欲接过自己的骨肉,却又无力垂下,呼吸越发弱了。

            扈三娘满目含泪的抱过婴孩,眼睛望着安道全,安道全叹息声中,缓缓摇头。

            柳絮儿眼睛又一次勉强睁开,双臂坚定的一张,扈三娘将婴孩递过去,柳絮儿满脸是慈祥的笑意,将胸前的衣服费力的剥开,安道全转身走了出去,那婴孩的头勉力摇动,贴在母亲的胸膛,急切的搜寻着,柳絮儿双手忽然松开,已然死了。那婴孩也滚落一边,包裹的衣物散落开来,一个瘦弱的肉体微微抽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