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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徵宫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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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书籍名:《元徵宫词》    作者:薄·慕颜


                                    先前朱贵人摔倒,就跟她有说不清的瓜葛,只怕不是好意。”

        “朱贵人虽然对娘娘存着怨愤,倒也不至于作出什么叵测的事,只是蝶姬原本就没存什么好心,更何况朱贵人眼下也不听劝。有着蝶姬在后面可就难办,没准用来生出事端,只怕到时候娘娘也不能相救,更不用说还会牵连到咱们这边。”

        慕毓芫顿住手上动作,仿佛在下定某种决心默了良久,最后叹道:“桔梗处心积虑在宫里好几年,总觉得隐藏着什么要紧的事,谁知道竟然左右也查不出来。也罢,虽然掐掉蝶姬这根线有些可惜,万不得已便不用留她了。”

        吴连贵想了想,道:“娘娘是在担心那些人?”

        慕毓芫轻声叹息道:“本宫能不担心么?”

        原本隐隐作痛的眉头愈加酸涨,不论皇帝如何宠爱自己,但前朝皇后的尴尬身份仍旧是不争的事实,纵使他当真不介意,也保不齐会有人翻出来做文章。对那些因拥立皇帝而居高位的官员们,自己始终是他们的心头刺、肉中钉,岂不担心云、慕等旧臣得势而威胁自身,皆恨不得亲手拔之方才安心。

        “薛黎安置的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二公子已经在外面布置妥当。与其相干的人等也都严密监视好,随时都可以送到派上用场的地方,此事无须担心。”

        “嗯,派人看紧蝶姬的日常行事,若是不可留便除之。”慕毓芫侧首看了一眼七皇子,不愿在此处多说下去,遂起身道:“走罢,皇上那边该等得久了。”

        第十一章  待鞘

        凤翼在八月初离开青州,等到快马加鞭赶到京城已经近月中,原本乐楹公主自己同意一起回京,因此就没有向京中讨求圣旨。谁料想到临出发那天,乐楹公主突然染上重病不能下地,凤翼虽然看出是她私下在捣鬼,却苦于手上没有宫中旨意,也只好独自一人轻骑回去。

        进入京城顿时被热闹喧哗包围,小商贩将大路两边填的严实,吆喝声、叫骂声、讨价还价声,整条街上都此起彼伏的萦绕不绝。大酒楼的伙计更是殷勤,三五个站在楼下招揽客人,看到衣衫华贵的公子愈加不肯放过,几乎没生拉硬扯将人拽进去。

        凤翼牵着马儿闲逛着,走到从前的那家酒楼,将马交给店伙计自己上去,依旧选了上次临窗的那个位置。他自端起茶盏慢悠悠的吹着,那伙计也不着急,等他饮了几口才问道:“公子爷,要点儿什么好菜?要是头一次来,让小的给你推荐几道招牌菜。”

        伙计职业的笑容好似一张面具,凤翼低头清咳两声,失笑道:“嗯,来个芦笋烩瑶柱和素炒海三丝,另外在备个素菜肉汤,至于酒么,来一壶太白玉酿罢。”

        “好咧,小的这就下去吩咐。”

        此次回京离她便又近了许多,咫尺天涯的距离却不能得见,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不过辗转在外多年,内心总是盼着亲眼见过方才放心。身负那样的前尘往事,那样的尴尬身份,纵使如今盛宠独步也未尝不如履薄冰。朝堂上百事烦心的皇帝,真的能给她内心想要得么?

        茫然神思中,周遭的声音越发清楚起来,有人压低声音说道:“……只要此事一成,嘿嘿,慕家就……”说话的两个人在楼上的另一角,若非凤翼多年内力苦修,亦不可能耳力敏锐听到二人言语,只是底下声音却渐小渐不可闻。

        “邓兄,那高某就先告辞了。”说话的那人衣料不俗,一看便是官宦人家中有权势的家奴身份,说着便起身要下楼。

        另一人站起来相送,凤翼看着那清瘦的背影有几分眼熟,待那人转身往楼道走近方才吃了一惊,焦黄干瘦的面容再不会认错,乃自己的二师叔----邓维!当初这位师叔因为替朝廷要员杀人,掌门师傅一怒之下将其逐出师门,没想到他隐匿多年后居然又重出江湖,或者说是多年来一直秘密行事。

        二人踱着步子下楼,伙计正好端着热菜美酒上来,凤翼赶忙塞了块银子过去,悄声问道:“方才下楼的二人,你可认得?我看着好似一位旧人,想要过去打声招呼却记不真切,倒是有些认不准。”

        那伙计赶忙把银子揣好,殷勤的笑道:“前面那位可是位贵人,现今高鸿中大人府上的管家,另外一位小的就不认识了。”

        “嗯,多谢。”凤翼不敢耽误时间,放下酒菜两倍的银两在桌上,探身到窗口见邓维正往城西方向离去,回头道:“你先替我把马儿看好,回头办完事再来取。”那伙计笑眯眯的收起银子,一迭声请凤翼放心,欢天喜地的跑去帐台结算。

        凤翼本身资质既好,兼之又得其师傅真传,武艺不仅比云琅高出许多,便是身为师叔辈的邓维也是略有不及,尤其是轻功上头造诣深厚。邓维虽然先行却并未行太远,凤翼轻轻巧巧便已追上,因怕跟的太近被发现而故意落后几步。

        如此在城内周转小半个时辰,眼见邓维行至普光寺后门附近,小沙弥鬼鬼祟祟向四周打量一番,确定无人在侧方才跟着闪身进去。若是越墙而入亦并非难事,然只怕因此而打草惊蛇,凤翼虽然着急也只好按捺住,转身在附近寻了家小酒馆独坐,以待天黑隐秘之时再潜入寺院内。

        小酒馆虽然不大却有些年岁,自家秘制的小菜更是别有一番风味,然而此时的凤翼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心不在焉的喝着酒,仿佛时间也陡然过得缓慢起来。那边柜台内站着个胖胖的中年人,正在笑眯眯的招呼着客人们,见凤翼独坐便端了壶酒过来,对桌坐下笑道:“这位公子,年纪轻轻何苦愁眉不展?人生得意须尽欢呐,来,让余某陪你痛饮几杯。”

        那边有客人起哄,齐声笑道:“余胖子,你一见生客就又唠叨上了。”

        凤翼不忍心扫他的兴,遂笑道:“老板客气。在下左右也是闲坐,倒不如跟老板对着夕阳余辉畅饮一番,不然未免辜负老板的盛情。”

        余胖子脸上微微自得,朝身后的那起食客嚷道:“如何?早看出这位兄弟是个爽快的人,看你们还笑话我不?”说着亲自将两个酒杯满上,自己先饮而尽道:“兄弟别怪我倚老卖老,不能让人以为我欺负你年轻,先干为敬!”

        凤翼亦饮尽杯中酒,笑道:“余兄自谦,凤某亦当尽陪。”

        二人把酒说笑着,时间便比先前过得快些。凤翼瞧出他是此地人事相当熟悉,心中一动,故而叹气道:“凤某此次进京寻找一位故人,谁知道在外漂泊多年回来,再寻竟然是杳无音讯。听说普光寺的香火十分灵验,很想进去求签问卜一下,也不知是否能给一点启示,余兄该不会笑话凤某吧?”

        余胖子连连摆手,摇头道:“兄弟寻故人心切难免的,余某又怎会笑话你?只是那普光寺却不是常人能够进去的,香火灵验不灵验也没有用,还是换家寺庙罢。”

        凤翼只做不知,问道:“难道有什么缘故?”

        余胖子还未答话,旁边的老者插口道:“公子想必不是本地人氏,故而才不清楚内中状况。那普光寺原先的香火的确十分鼎盛,前几年有位公主在此进香,谁知道竟然暴毙于寺庙中,所以后来就有些凋零了。”

        众食客大都闲着无事,都纷纷被隐秘旧事勾起好奇心,余胖子接着说道:“原本还只是单单冷清些,前几年突然来了群外地和尚,那寺庙渐渐就不大让外人进去,附近的人总说里面怕是藏着什么机密呢。”

        小伙计正端上酒菜来,悄声笑道:“最近普光寺总有贵客光临,嘿嘿,怎怨得咱们小老百姓不猜疑,谁知道里头暗藏了什么见不得人事。”

        “罢了,咱也别大声嚷嚷了。”前头的老者笑着摇头,摆手道:“那些达官贵人都不是好惹的,没准说错话,半夜里失了脑袋还不知道,喝酒喝酒!”

        眼见天色已经抹黑,凤翼听他们谈话与自己猜想不期而合,心中更是对邓维之事存下偌大疑惑,于是起身道:“承蒙余兄盛情招待,凤某还有些事情要办,过几日空闲再回来对饮,眼下便先告辞了。”余胖子喜他人物出众,性格却没有半点骄矜,见他要走倒有些许不舍,待他言明还可相见,方才爽快地笑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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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宫外有信。”吴连贵匆匆进来,自胸襟内摸出个蜡制小丸,见慕毓芫点头便带力捏开,将内中暗藏的一卷黄纸递过去,低声道:“凤翼昨日刚刚回京,清早去府中跟二公子会面,没多时便费尽周折让人传进这封信,看起来事情甚急。”

        “别急,等本宫看完再说。”慕毓芫展开蜡纸往下逐行看去,眉目间渐渐泛起焦虑的神色,猛地咳嗽两声,便不自觉的伸手去扶住桌沿。谁知道没留神竟然碰倒药盅,只听“哐当”一声便碎洒在地,外间的宫人闻声忙赶进来,被她厉声喝道:“出去,不用收拾!”

        她平日里待下很是宽松,极少有过严色,宫人们吓得不轻反而愣在当场,吴连贵忙上前撵道:“蠢材,没听见娘娘说话?还不赶紧退出去。”宫人们方才醒神过来,唯唯诺诺颤身退出,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吴连贵瞧她脸色难看,小心翼翼问道:“娘娘,信里说什么?”

        慕毓芫轻轻合上眼帘往后倚去,手上颤抖的蜡纸逐渐平息下来,只余下手腕上的绿玉髓镯子泛着青润的光芒,窗台几缕花叶残影洒在她身上,越发显得神情憔悴,不堪重负。良久,走到旁边小博山炉将纸团丢进去,那蜡纸遇到火星瞬间烧成灰烬,一字一顿道:“这个蝶姬,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