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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徵宫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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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书籍名:《元徵宫词》    作者:薄·慕颜


                                    

        凤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拧开盖子露出药膏,“给你带的玉檀膏,军医哪儿没有现成的,等着重新配制费事,所以多耽误了一会。”又看了看她的手,往里面让路,将瓶子放在小几上,“既然来了,先在这儿擦上一些。”

        傅素心跟着往里坐下,自己拿起药膏开始涂抹,那药膏清凉爽透,猛地触到新肉顿时一阵冰凉,不由“咝”了一声。凤翼在旁边书案上翻阅东西,闻声笑道:“玉檀膏是专镇热痛的,用的药材都有些寒凉,过会温润些就好了。”

        “嗯,知道了。”傅素心轻声答应着,一点点将瓶盖拧紧,只觉自己的心也似那瓷瓶一般,正被大力拧的一阵阵生疼。

        第三十二章  弦

        “公主,咱们的法子能行么?”阿璃有些不安,伸头向乱哄哄的院子探了一眼,悄声问道:“看世子爷平日的行事,最是多疑的,万一他不肯陪公主出去呢?”

        “够了!”乐楹公主烦躁的将茶盏一推,“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吓得阿璃往后退了两步,低声烦道:“皇兄的旨意说的清楚,如今还能怎么办?今天一定要去源安寺,不然就会出大乱子,咱们也别想活的清净了。”

        “怎么回事?”外间院子传来年轻的男子声音,冷声喝道:“你们这些蠢材,也不看看世子妃是什么身子?眼下这个月份,还经得起你们吵闹么?”

        “回世子爷的话。”王府二总管迎了上去,恭声回道:“世子妃说要去源安寺,为世子爷烧香祈福。奴才想着去源安寺的路途不短,况且今儿的天色也不大好,所以多嘴劝了几句,所以惹得世子妃不高兴了。”

        “哦?”年轻男子疑惑了一声,推门进来,正是夏烈王的独子车侯玉,面上带着合宜的微笑,朝乐楹公主请了安,“公主,眼下已经六个多月的身子,出行不方便,等春暖花开,我再陪公主去游玩可好?”

        “哼,什么游玩?”乐楹公主似乎动了气,也不正眼看他,“原想着去给王府上下祈祈福,让佛主保佑孩子平安诞育,难道不是好事?”她嫁到颖川时日不短,大致知道这位世子的性情,想了想,故意冷笑道:“莫非,世子有什么不放心的?”

        车侯玉脸色僵了僵,像是被人说穿心事般难堪,陪笑道:“公主言重了,祈福自然是极好的事,岂会不放心?不过是担心公主的安危而已。”

        “难道,王府的侍卫还不能护我?”乐楹公主看准他的尴尬,将平日胡搅蛮缠的本事尽数抖出来,拍手笑道:“不如,从京营来的羽林军里调几个人?他们都是经历过大事,护卫有素,世子也就放心了。”

        车侯玉像是吃惊不小,旁边的二总管更是一个劲的使眼色,遂笑道:“何必如此费事?正好我闲着无事,既然公主如此有心,自当陪着一起出去。”

        乐楹公主心下大喜,却在面上做出不情愿样子,“世子一向繁忙,操劳着颖川的诸多大事,哪会有如此闲情?还是我跟阿璃出去,不过半日就回来。”

        车侯玉的神色带着诚挚,微笑道:“有什么事,能比得上陪公主呢?”

        若不是看清楚素日虚情,若不是自己已心意冰冷,面对如此深情款款的话语,岂能不被打动?若是那样,怕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乐楹公主在心里冷笑,却担心多言惹得对方猜疑,遂抿着嘴不再言语。

        “公主,累了吧?”车侯玉愈显殷勤,脸上漾着面对爱侣的关怜,近身笑道:“公主只管在里面稍坐,容我去安排车马,万不敢在路上出什么闪失。”乐楹公主一脸无奈不得已,最后缓缓别过头去,像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源安寺乃颖川之名寺,只因此处香火极灵,每每善男信女在佛前求愿,不论平安、财运,还是仕途、子嗣等等,都常有遂心如意的。一传十,十传百,竟传出一个有求必应的盛名。因此乐楹公主说来此处祈福,也算是情理之中。颖川乃是夏烈王的封地,再加上公主的凤驾非同小可,故而将寺中信客都赶了出去,僧人们也集结在后院不得随意走动,如此才好让公主静心上香。

        车侯玉调集了二十多名护卫,闲散在寺前寺后,说是为了保护公主安危,以备有歹人闯进来行谋不轨。乐楹公主一路冷着脸,直到进了源安寺也没说过话,因她已身怀六甲,故而由阿璃搀扶着肃了一肃,并没有跪拜下去。

        车侯玉随后跟进来,上前笑道:“公主,有何心愿就对佛主说罢。”

        乐楹公主手上握着上好的楠木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闻言侧首冷冷一笑,“多承世子关怀提点,只是我有什么心愿,难道世子还不会知道?想来佛主也看在眼里,没准得空大发善心,遂了我的愿。”

        车侯玉脸色微沉,勉强笑道:“能让公主遂心,我自然也十分欣喜……”

        二人的机锋还没打完,却听外面杀声震天,乐楹公主虽然明白状况,却也被杀声吓得不轻,怯怯问道:“世子,外面怎么了?莫不是真有贼人闯进来?”

        车侯玉显然更是吃惊,抬头打量了乐楹公主一眼,迅速道:“公主别怕,咱们在里面等候着,先让人出去看一下。”二总管赶忙应下,从佛殿侧门探头出去。

        乐楹公主知他不放心,怕自己约见京城之人有所密谋,所以才跟随着一起出来。不过,今日之事却非同寻常,又有什么人能够预料呢?只是想到即将要见到的人,想到如今的自己,陡然一阵莫名的难过,再见情何以堪?猛然生出回避的念头,于是道:“世子,我们到里面避一避……”

        “砰!”有人砸开院门进来,身上黑衣蒙面,手中却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紧随其后是七、八名同样装束之人。并没多言半句废话,已经和院中的人杀的一片火热,来者显然武功甚高。不刻之间,王府侍卫已被杀的干干净净。

        车侯玉惊骇不已,朝院内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公主凤驾在此!!”

        “哈哈,这种地方会有公主?”领头的黑衣人一阵不屑大笑,目露凶光,将大刀朝空中一震,咆哮着向殿内冲来,似乎欲要赶尽杀绝。

        阿璃赶忙挡在乐楹公主面前,眼瞅大刀就要落下来,吓得瞪大眼睛合不拢嘴,却见殿外有素衣以电光之势冲进来,一柄冰冷泛寒的利剑将大刀挡住。只见那年轻人神色冷淡,杀伐之势显得格外的凌厉,面孔却是再熟悉不过,不由脱口喜道:“小云将军!快把这些人撵出去,他们要加害公主!”

        乐楹公主茫然失神,颤声道:“云琅……”

        云琅在缝隙间点了点头,却与那黑衣首领渐渐纠缠出去,院中的黑衣人也与羽林军杀成一片,驻守颖川的贺必元赶上来道:“世子、世子妃,此地不宜久留,先由末将护送着到后面去,寻个安全之处再说。”

        乐楹公主和车侯玉被人簇拥着往后退,待出寺往西南方向行了半里,方见云琅等人追赶上来,上前请安道:“方才的歹人乃是一伙江洋大盗,因被官府追捕良久,衣食不足,遂到寺庙里抢掳财物,让世子和公主受惊了。”

        车侯玉大为疑惑,问道:“江洋大盗?我在颖川这么久,怎么没听说过?”

        云琅垂首轻轻咳了一声,将脸转向旁边,贺必元忙道:“世子爷尊贵,哪里有空在意此等小事?好在云将军赶来及时,没有伤到世子和世子妃,也算是万幸了。”

        车侯玉看了看云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道:“听说云将军驻守青州,乃是我朝边境重将,怎么得空来颖川?若是有什么公干,也该提早有消息才是。”

        “世子说笑,云某愧不敢当。”云琅神色不变,从怀中掏出明黄圣旨出来,递过去道:“云某身负皇命前来,刚好在源安寺看见有一群歹人,所以通知贺将军过来保护世子和公主,还好不曾有什么差错。”

        乐楹公主和车侯玉赶忙行礼接旨,上面说是太后病染沉疴、久治缠绵,因十分思念公主,故而令公主即刻返京。车侯玉差点失手掉了圣旨,缓缓扫了一圈,看着镇定自若的乐楹公主,有备而来的云、贺二人,周围肃然站立的羽林军,再想到被杀的一个不剩的王府侍卫,渐渐顿悟过来。

        乐楹公主已经上了辇车,云琅又命人牵来快马,持礼躬身道:“既然凑巧在此遇到世子和公主,也不必再回府絮叨,王府那边会让人回去通知的。不如先上马赶路,也免得太后和皇上在京中挂念,辛苦世子了。”

        车侯玉的双手在华袍上用力蜷紧,往王府的方向看了看,缓缓吸了一口气,冷声笑道:“如此说来,云将军还真是来的巧了。”

        颖川位于夏烈王藩地偏西,往前大约百十里路,便是庆都地界,到时自有汉安王的人马前来接应。不过对于云琅来说,却好比十万八千里一样难熬,偏生乐楹公主身怀有孕,不能行路太过急促。眼看天色已渐渐浓黑,世子没回府的消息定然瞒不住,怕是不刻便有人出来寻找。若是在颖川境内被夏烈王的人追上,无疑于鱼陷深网,多半是要前功尽弃了。

        云琅焦急的有些上火,心内只盼着贺必元的周旋有用,能将世子赴京的消息多拖延一段时间,然而突然间却变了脸色。新月初升的暮色下,远处似有马蹄声隐隐传来,听声音便知道人数不少,车侯玉得意笑道:“父王素来多礼待人,想是知道云将军来到颖川,所以带着人前来相送了。”

        云琅不理会他话里带话,对准马臀一剑刺去,马儿吃痛悲鸣不已,立即脱弦似的往前冲了出去,这才朝副将吩咐道:“你带着人护送世子先行,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