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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徵宫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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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书籍名:《元徵宫词》    作者:薄·慕颜


                                    从今往后,都需清楚记得这一点,能不能多活几年,自己掂量着罢。”

        “是……”宫人们捣蒜般叩头,齐声退出。

        “娘娘,皇上怎么可以……”

        “皇子若是意外坠马,便只得悲痛。可若是----”慕毓芫转头看向双痕,“若是其中有人做手脚,那便是歹心谋害皇子,更甚至是动摇皇储、危及社稷,此事一旦铺开,牵连的可就不是几十个人,而是朝堂之上的纷争动摇。对于皇帝来说,还有比江山社稷稳固更要紧的么?你们可别忘了,老三也是皇上的亲骨肉!”

        “哪又怎样?”双痕气痛不已,恨声道:“总归是异母同胞的亲兄弟,他竟下得了那样的毒手!杀人就该偿命,娘娘难道就这样忍了?”

        “杀人?谁看见了?”慕毓芫冷声一笑,反问道:“三皇子只是去牵马,马儿又是海陵王的,与他何干?无凭无据的,是想污蔑皇子么?皇上所做的种种,哪一样是希望别人去查的?”

        当日慕毓芫离开太庙祠,立即吩咐人去查个究竟。谁知还是晚了一步,等吴连贵赶到西林猎场时,不仅海陵王的马死了,连马厮的小太监也短了命。瞬间变成无头无绪的迷案,吴连贵连连掌嘴请罪,悔恨自己去的太晚,以至事情无可查寻。慕毓芫静默了片刻,冷笑道:“马虽死了,尸身总还在罢?带人剖马尸,验马胃,快去!”

        事情到最后,反倒要感谢早早杀马之人。那马儿死的早,胃里东西来不及消化,经过俞幼安的仔细辩别,竟从里面找出不少辟邪香。宫中为驱虫避鼠,常备辟邪香于殿角铜盒内,其中罂子桐有大毒,虎目椿亦可杀虫。人畜食之少许,则会内腹渐渐灼热,口舌干燥,继而引发行为狂躁不安!俞幼安缓缓道出原委,慕毓芫静静坐着聆听,并没有因忿恨而失常,只是尘埃落地般轻叹了一声。

        “娘娘----”双痕被问得无话,又道:“此事若不是海陵王挑起,三皇子岂能有使坏的机会?皇上竟然……,只将海陵王贬去苏羊,纵使那里是穷乡僻壤、险山恶水,又算的上什么处罚?为了江山社稷,难道就可以什么都……”

        “海陵王?”慕毓芫摇了摇头,冷声阴郁道:“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娘娘……”双痕像是吓了一跳,小声唤道。

        当时马儿受惊发狂,宫人自然是紧紧追过去。不过片刻时间,七皇子当即断气,而海陵王却得幸仅仅摔断腿。慕毓芫细细回想,七皇子脖颈间的那半圈乌青痕迹,决计不是树枝划伤,更像是猛力窝折所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孩子究竟是怎么死的?事到如今,恐怕只有海陵王自己最清楚。

        若不是心中有愧,又怎会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只是这一切,没必要再对任何人提起,说到底,不过都是一个死字!慕毓芫觉得的心冷透了,凉透了,像是在表面凝结一层寒冰,没有什么能再划得痛了。

        ----拨开情爱的层层屏障,拂去那淡得稀薄的帝王恩情,她再次睁开双眼,面前的道路异常清晰,清楚看到另外一种冰凉人生!

        《元徵宫词》薄?慕颜  ˇ第二十六章  剪烛香消(上)ˇ  

        九月中旬,云琅收到千里之外的家书。当他得知外甥坠马陨没,一时之间,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呆住,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信纸从他指缝中悠然飘落,仿似秋风里的一片飘零叶,乐楹公主俯身去帮他拾起,顶头一行字跳入眼帘,不由惊呼道:“祉儿没了?!这……”像是有些难以置信,不由又看了一遍,“怎么回事?还是六哥带着祉儿去骑马,他那样不稳重的人……”

        “好了,别再说了。”云琅舒了一口气,装好信笺揣入怀中,“不是什么好事,你别到处去说,我出去一趟,跟凤师兄说点事情。”

        “知道,我没那么多嘴。”乐楹公主轻轻点头,目送他走出门去。

        云琅抬头看了看天色,天上五色彩霞流连舒卷,似一匹无边无际的锦绣画卷,远处落日西沉,正是草原上最美的黄昏景象。通常这个时候,凤翼都会在校场练兵,因此顺着小路穿过去,片刻便来到校场西口。凤翼穿了一身玄色丝袍,迎风立在平台上,晚风拂得衣袂连连翻飞,朝下喊令道:“弓步,刺敌!!”他说话神气极是平淡,全凭武者内力发送散开,校场虽然宽阔,四下角落里却照样听得清楚。

        “师兄!”云琅朝着不远处招手,“过来说话。”

        凤翼侧首嘱咐副将,翩然跃下高台,凌空飘飞落在一丈开外,迎面笑道:“天都快要擦黑了,有什么要紧事,也值得你专门跑一趟?”

        云琅只不言语,撇开众人便往后面走。远远的已能看到撷珠湖,夕阳宛若一轮金色圆盘,洒下无数金粉在湖面上,一片波光粼粼的迷人之色。清风扑在二人脸上,云琅掏出书信递过去,“哎……,你自己看罢。”

        凤翼见他神色沉重,赶紧结果信笺展开,匆匆掠过,一瞬间便大惊失色,“七皇子坠马?!那你姐姐----”赶紧往下看去,一脸匪夷所思的神色,“怎么----,上面说的如此平平淡淡,你姐姐只是……,病了几天?”

        云琅微眯双目,往京城方向眺望过去,“不知在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此事对姐姐的打击不小,未必如此简单,可别是藏着别的隐情。”

        “会不会----”凤翼思量了一会,“是府上的人怕你担心,又远在千里之外,所以拣轻的说,也是他们的一番好意。”

        “嗯,如此便罢。”云琅点了点头,俯首看着半黄半绿的草地,一丛黄果刺正在脚尖前,一点点缓缓压下去,“师兄你也知道的,姐姐的旧事常惹人非议,既然牵扯到皇储,其中难保没有不干净的事。可若是有人敢暗算姐姐,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也不至于让我犯难,大不了豁出这一条命去!”

        “那是当然。”凤翼也是颔首,在他肩上拍了拍,“只是眼下两国交战,如今霍连退出六百里外,咱们一时也不便强追,还得想法子早日结束战事。”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

        二人不免又说到战事上,商讨半日,最后也没个中肯的计策,遂决定次日找上慕毓泰再做商议。黄昏至黑不过转瞬,远处帐篷已经开始燃起火把,灯火摇曳中,乐楹公主从前方走过来,见面便道:“原来你们藏在这里,让我好找。”

        若在往常,凤翼必定要玩笑一句。此时心情低沉,毫无说笑的兴致,只道:“正说着该吃饭了,走罢,一块儿回去也方便。”

        乐楹公主点了点头,并在云琅身侧走了一段路,“云琅,有皇兄陪在身边劝解,皇嫂应该没事的。你要是担心皇嫂,等会吃完晚饭,我给你研磨铺纸,早点写封信用快马送回京城去。”

        “嗯,只怕皇上也伤心着。”

        乐楹公主深以为然,踌躇片刻道:“那----,我也给皇兄写一封。咱们……”当她说到“咱们”两个字,眸中绽出柔和的光晕,“咱们常年在外面,整日都让皇兄和皇嫂担心,如今出了这般大的事,也该更加关心一些。”末了轻声一叹,“只可惜,太远也帮不上什么忙。”

        云琅点了点头,看着她道:“不着急,先回去再说。”

        凤翼便辞了二人,自己满心沉重回到营帐。此时晚饭已经备好,傅素心正在亲自摆布碗筷,抬头微笑道:“回来了?坐罢。”又朝小珍招了招手,“你进去,让笙歌也出来吃饭,剩下的字晚些再写。”

        “嗯,你们先吃着。”凤翼看着满桌家常菜,提不起胃口来。

        “怎么了?”傅素心尾随跟进去,替凤翼取来日常穿的衣衫,又从水盆里汲了条干净湿绢,展开叠好递过去,“是担心前方战事,还是身上不舒服?”因见凤翼沉默,遂转身去铺床,笑着岔开话题,“要是累了不想说话,就先歇息一会。”

        “素心----”凤翼抬头看着她,略显单薄的身形,双眸里总是带着一丝暖意,连唇角的微笑亦是柔软,正是“温柔如水”的最好诠释。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傅素心有些不自在,微笑着低下头。

        凤翼犹豫了一会,方道:“刚刚云琅收到家书,说是七皇子坠马没了。”看着眼前熟悉素蓝细化衣衫,感受着那痕纤馨的气息,“我心里有些不好受,总觉得闷着一团气似的,说出来总算好些了。”

        “七皇子……,怎么会如此突然?”傅素心甚是吃惊,小声叹道:“怀胎十月,又捧在手心那么些年,真不知皇贵妃娘娘----,如何伤心……”

        凤翼沉默了良久,轻轻握住她的手,“其实,在我年少的时候,曾经倾心过皇贵妃娘娘,那时她还只是一名稚龄少女。不过这么些年过去,我才明白,彼此终究不是同路的人,所谓有缘无分便是如此。”他正视着傅素心的眼睛,轻声问道:“素心,你可怪我多年瞒着你?”

        “将军……”傅素心蹲下身来,一如既往的谦卑称呼,将脸贴在凤翼的膝盖旁,声音竟然有些微颤,“素心得将军怜惜,七、八年来,一直都是照顾关心有加,怎会胡乱怪罪将军呢?可恨自己愚笨,凡事没有半分帮的上……”

        “你在说些什么?”凤翼赶忙打断她,拉起来在旁边坐下,“我们既然已经结为夫妻,理当相互扶持,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是个武夫粗人,心思大多放在战事上面,平日也未必细心,想来有不少委屈你的地方。”

        “没有,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