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出墙小红杏

乐读窝 > 玄幻小说 > 出墙小红杏

第4章

书籍名:《出墙小红杏》    作者:决明


                                    

        「胡说什么,你还是个小姑娘罢了。」范寒江面对她的自我嫌恶,不知该笑或该斥责。陆红杏原先就比一般姑娘美艳许多,或许她美得带些艳俗,但仍是美人胚子。他实在不懂,她哪里不好看?她是变成熟了,变得像正绽放吐蕊的花朵,盛开在最美丽的季节。

        「……也只剩你还拿我当小姑娘看待。」也只有在他面前,她可以不用勇敢,不当势利老板娘,撒娇也好、任性也无所谓,他都会笑笑待她。

        「你本来就是呀,小丫头。」

        这声小丫头,好宠人。陆红杏自我陶醉地想着,既然他以为她病重,那么她就顺水推舟,倾身依靠在他身上。

        「你开始觉得头晕了,是不?」他没推开她,大掌探着她的额心。

        他误解了,她也不想多解释。

        「头晕目眩。」因为他在身边,害她被他迷得七荤八素。

        「你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没病?我扶妳回房好了。」

        「抱我回去……」她像个贪抱的小婴娃,软软央求。

        范寒江微微怔仲,那神情不像是为难,却也不是惊喜。

        「我乱扯的啦。男女授受不亲,我是寡妇,你又是我伯父,分野要清楚明白,让人看到会说话,你别当真呀。」陆红杏真是佩服自己!竟然有胆将应该打包丢到心底深处的欲望给说出口。好样的,陆红杏,为自己拍拍手!

        突地身子一轻,陆红杏让人打横抱起,她发楞地看着自己与范寒江那张沉笑的容颜迅速拉近——

        「我只知道,现在我是大夫,而你是病人。」

        陆红杏没有呆愕太久,回他一抹娇笑,将螓首枕在他胸前,享受这份求之不得的亲昵。

        去他的伯父侄媳妇儿!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他是男人,而她是女人。

        他是……她曾以为她要嫁的夫君。

        没错。

        一开始,她以为范寒江是她的夫婿。

        是他到牙婆金大娘那儿挑中她,也是他用着好听的轻嗓告诉她,她即将成为范家的媳妇儿。

        那年,她才十四岁,对情感懵懵懂懂,什么也不明了,不清楚哪一时哪一刻哪一分喜欢上他,也许是那时他的第一抹笑靥,也或许是他深瞅着她瞧时的专注,让她开始将那抹淡色的灰衣身影放入心坎之中。

        所以当掀起凤冠红缡的那只手,不属他所有,她受到的打击,远远比起她看见自己正牌丈夫真面目时还要巨大。

        一个年仅二十六的「伯父」,他的侄子能有多大岁数?

        五个月又三天,连周岁都不满,她的夫婿,范进贤。

        洞房花烛夜,她不但被小奶娃尿湿了一袭昂贵的精绣霞帔,还几乎整夜没睡地哄他睡觉,那就是她的新婚喜夜,除了凄惨,再找不到第二句话。

        当时她抱着娃娃相公,木然哭了,弄不清楚自己是感慨自己未来人生竟是如此荒诞而哭,还是为心底的失望而哭。

        「红杏?睡着了吗?」

        没有。是你这样抱着走,好舒服。你身上的药材味好浓好香好好闻,枕在你胸膛,能好清楚的听到你的心跳,碰咚碰咚的,强而有力,让人一点也不想离开,只要能一直靠着、偎着,装睡也值得。

        范寒江柔化了眸光,稳健却也小心地迈着步伐朝她房里走,不想惊扰她的休憩,陆红杏则是窃喜自己病得真是恰到好处,阻止不了嘴角上扬的弧线,弯弯的,强忍着想溢出的银铃笑声,却在此时听见范寒江沉哑的嗓压着最低浅的声音在说话——与其说是在说话,倒不如轻语呢喃更合适。

        「……当初在牙婆那里选择了你,到底是对是错?我总觉得是自己让你的人生产生巨大变化……总觉得,你会怨我恨我,若非我,说不定你能找到好归宿,有着可爱的孩子与爱你的夫君,过着平凡却美满的日子。」

        我没想过这些耶。我更没有怨恨过你,也不曾想过自己如果不是这样,又将会怎么样的假设问题,毕竟事实已经造成,光靠脑子胡思乱想就会改变什么吗?

        再说,在范家的日子也没遇过什么非人的凌虐,除了要将娃娃相公照顾得无微不至,偶尔挨挨婆婆的冷眸及教训外,扛着「少夫人」的虚名,吃香喝辣、锦衣玉食,样样不缺,还有啥好埋怨的?

        况且……真要假设,说不定没嫁入范家的情况会比现在更糟。以我的清寒家境,了不起被卖去当小婢,加上这张美艳容貌,被老不修的主爷或劣少爷强纳为妾也是天经地义之事,我当然不认为自己有啥过人本领能感化喜恋花丛的老不修或劣少爷,让他们从此洗心革面、改过向善,除我之外对所有女人都失去「性致」,然后我没名没分成了宠妾或爱婢,等青春老去,我的下场能好到哪去?

        我一点也不后悔嫁进范家,一点也不后悔成为你的亲人。

        「我应该阻止他们愚蠢的冲喜念头,不该明知道进贤活不过五岁,却仍默许他们这样做……我有时都弄不清楚,你对我笑着的时候是虚假应对,还是你真的开心着——」

        当然是开心着!真的真的!

        陆红杏好想大叫,用最大的音量告诉他,她对他的笑,没有半个是虚假的。她会对所有人露出假笑,为了他们钱囊里的银两,要她笑得多艳多美都可以,那种笑,挤挤皮肉就能做得到,可是对他,她觉得自己又回到初识情愁的小姑娘,看见他时会羞羞闷笑,总感觉自己的脸蛋一定红得很明显……虽然她很豪放地想将薄衫扯低一些,等待他随时随地扑上来。

        寒江,不要胡思乱想啦,我最最喜欢你了。

        陆红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将他的名字念了再念,希望有朝一日,她可以光明正大地从嘴里轻轻吐喃。

        寒江。

        陆红杏确实生了病,当夜她高烧不止,整年累积的疲惫在这一晚同时爆发开来,平时独力撑起红杏坊的傲气背后仍是一具血肉之躯奇4020.cn,会累会病,陆红杏这一回倒是扎扎实实地倒下来。

        或许是范寒江就在身边,她不用端出坚强,也不需要摆着老板娘的精明模样,意志一薄弱,再也撑不住已经被自己操劳许久的身体。

        「要不要再去请个大夫来?」书铺搬书的小伙子在陆红杏闺房外探头探脑,然而窗扇合得密实,他只能靠着手指沾唾,在纸窗上戳个**瞧房里情况。

        陆红杏可是搬书小伙子心仪的梦中情人呀!

        「笨什么!伯父就是大夫呀!」书铺排书的老头子一掌拍中小伙子脑门。

        陆红杏可是排书老头子垂涎的续弦最佳幻想人选!

        「可是伯父的医术……阿山不是被他针灸到喷血?还有前次他回来,帮骨折的小豆子整治,结果咧?」

        「喀喳。」骨头断掉的声音。

        「所以,老板娘让他诊疗,会不会……」

        发丝一般粗细的银毫没入陆红杏纤软的掌背、腕脉上方及颈背。

        「他拿针在扎老板娘了!」老头子倒抽凉息。

        「完了完了,要喷血了——」

        阿山的悲剧要重演了!

        小伙子和老头子都捂眼不敢再看,可是等到范寒江取回银针时,血溅八方的恐怖景象并没有发生,俯卧着的陆红杏也睡得正沉,脸上神情酣甜,仿佛没尝到半分针扎的疼痛。

        范寒江取来药瓶,倒了些像水般的药液在掌心,先将自己双手涂均,再执起陆红杏的柔荑,反复搓揉,每一个指节都没遗漏。

        不一会儿,陆红杏已经满头大汗,范寒江吩咐丫鬟春儿替她更衣拭身,待更完衣,他又继续揉弄她的双手,一夜下来,陆红杏已经换了三回干净衣裳,终于不再发汗,额上的热度也逐渐消退。

        「……伯父?」陆红杏迷蒙醒来,在昏色的烛火下看到范寒江坐在她床边椅上。

        「嗯?」

        「我口好渴……」

        「我倒水给你喝。」他轻手轻脚将她的双手搁入软被里,才起身倒着药盅里的汤水,缓缓喂入她嘴里。

        「唔……什么东西,好苦……」

        「喝下,我包管你明早活蹦乱跳。」

        「唔……」她又咽了两口,任性转头不喝。「我决定明早继续病奄奄好了。」情愿病不好,也不要喝了。

        「良药苦口。」

        「每个大夫都这样说,因为喝药的人又不是他们。」那四个字根本就是风凉看戏的口吻。

        「你要多躺几日无妨,反正明天过大寿的人也不是我,想在床上可怜兮兮吃寿面也行。」

        「过大寿?」陆红杏露出难得的迷糊笨模样。

        范寒江先将药碗搁着,取笑道:「明天不是你的生辰吗?妳自己都忘了?」即使是戏谑取笑,他都有本领笑得温柔。

        「呀!」她记起来了。又到了过生辰的日子啰?「现在过生辰我一点都不开心……」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高兴看着自己的年岁逐年逐年往上迭,所以她才完全不搁在心上,甚至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而且,每年她过生辰之际,他都会好巧好巧地被曲家赶回来「休息」一阵子。

        「怎么这么说呢?我可是很期待你的生辰,跟你说声生辰快乐。」范寒江从袖里取出一只红包,塞进暖被里的小手间。「每年都只能包个小红包给你,你自己去买些喜欢的东西,伯父不懂姑娘家要什么,包银票最实际。」

        陆红杏握着红包,那微微煨着他体温的小小纸包,从指尖开始煨暖她。

        他每年都会在她生辰塞个红包给她,从她嫁进范家的第一年开始,一直到她已经被范家休离的现在,她没有漏拿过半个,里头的银票金额确实不大,远远不及她收到追求者大手笔送来的一只玉环或是珠饰银钗,可是却是那么真诚与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