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中唐侠隐

乐读窝 > 玄幻小说 > 中唐侠隐

第40章

书籍名:《中唐侠隐》    作者:柳下梦全


                                    老疯头衣着本来便象乞丐,如今唐宁也是面容黑瘦,衣服脏破,形同乞丐,还好正因如此,一路在淮西不曾再引人注意。

            到了市集,这才买衣梳洗,老疯头虽言不在意衣着,但身上破衣十多年不换,早已不能再穿,何况他毕竟以进士自居,岂能一生作丐?从洛阳南下,袁聪便屡次催他换衣,其时仓促来去,竟无充裕时间找人裁缝衣衫。后入蔡州,鹑衣百结,充作乞丐,倒正好掩人耳目。此时老疯头更了新衣,头发虽然花白蓬乱,稍梳理了,确象饱经风霜的老书生。

            此处是安州地界,安州刺史便是李愬的兄弟十三郎李听,唐宁前去求见,将淮西状况告知。李听年还不过三十,待人接物却甚有气度,虽然官低兵少,但战事开始,与鄂岳观察使柳公绰二人同心协力,虽未取得大胜,却从无败仗,得所报淮西虚实,如获至宝,对老疯头也是敬为上宾。

            不想诏命下来,调李道古出任新的鄂岳观察使。

            李道古乃曹王的儿子,一介纨绔,哪会用兵?又从未经过战阵,比那高霞寓还不如,只知傲慢大言,说道:“谁不知淮西早已外强中干,内里空虚,不久看我突出奇兵,拿下申州。”  自恃是宗室之子,进了安州,竟将柳公绰不少家产据为己有,又诬李听作战不力,将李听擅自免职,更将老疯头与唐宁得来的情报贬为一钱不值。

            唐宁与老疯头大失所望。老疯头更是灰心丧气,愤道:“不再理会这些无能将帅,我们且游山玩水去。”带唐宁径下武昌,游黄鹤楼,又向西转南下朗州,说要到桃花源隐居去。唐宁知老疯头心中有气,借以发泄,便由着他去。

            其时已六月末,桃源虽在,哪来桃花?遂绝了到桃花源之心,从此向东乃是洞庭湖,岳阳又是那鄂岳观察使李道古辖地,老疯头怒而不去,偏要向西。西面武陵高山险峻,乃五溪荒蛮之地,如何去得?老疯头却道正好,唐宁不便执拗,也由他向西。

            一路西行,高山频阻,实在难行,许多唐宁过不得处,皆是老疯头提着他飞过。山中之日,只采撷野果服食,唐宁受伤之际,曾从孙山人学习本草,便挖黄精、葳蕤,摘木耳、猴头,以此充饥。哪知这也有好处,唐宁日日爬高山、涉险滩,服补气充元之物,得老疯头指点,内功轻功大有进益。

            这日又攀上一座大山,向西望去,但见几十里外崇山峻岭,翠微重迭,中间一条大江,碧绿如带,沿江一带屋场村寨大大小小约有数十,晨曦初照,真是如诗如画。

            自武昌西行,一路风景,二人少不得作诗相和,老疯头趁此点拨唐宁。到了此间,风光美不胜收,二人竟皆吟咏不出。进得村寨,当地民风淳朴,十分好客,但风俗言语大异,相互之间十句倒有九句听不懂。那寨民载歌载舞,以山中的猴儿酒来敬客人。老疯头久未沾酒,早已闻到酒香,此刻更是大过酒瘾,不多久酒酣耳热,困顿欲睡。

            其时汉民将这些寨民视作荒蛮贱民,寨民心中也自认低人一等,唐宁却不存此念,礼节不差,虽然言语不通,那些寨民却将他看作自己人。

            老疯头馋上了猴儿酒,想去山上弄它一些,连写带画,总算让那些寨民明白。寨民也连比带划,意思是山高路险,不容易得。老疯头哈哈一笑,左手一撑,已窜上房梁,又一纵,回到原处,众人只是眼中一花,都未看清。那寨民何曾见过这样的功夫,还以为是神仙下凡。

            老疯头疯癫刚好之际,总在想着疯癫之前十几年的事,所现性情也如同从前一般儒雅,近来不知不觉性情有所转变。十几年疯癫率性已成习惯,虽然疯病好了,便言语口气等也难改,一口儒雅之言有时反而觉得别扭。近来连经高霞寓、李道古之事,报国热忱冷了许多,便有些无忌行状,虽与心中有气相关,也与十几年来疯癫不知不觉影响性格有关。

            寨中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厮自告奋勇来做向导,带老疯头和唐宁向西面高山而来。行了一日,到得一片峰林之中,但见山峰峻峭,形态各异,深谷幽静,溪水欢流,步步成境,果然是神仙境地。三人牵藤攀葛,上得一处峰头,这峰头却极平坦,有数亩大小,中间尚有一泓清泉涌出成池,四面奇松依崖而生,天然生就十八个观景台,登台望去,风光一览尽收。此处乃是上万山峰最高之处,又有泉水天池,与华山南峰仰天池异曲同工,极尽天然之妙。俯瞰下方,那些峰头如柱如笋,似蛇似龟,千姿百态,半掩云中。

            那小厮指向西北,极远处尚有大山秀出云外,比此山还要高出许多,那小厮比比划划,唐宁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指猴儿山乃在西北大山中。

            老疯头更不迟疑,抬步便行。那小厮已困顿不堪,老疯头问明方向,一把将那小厮抓起,便向山下跃去。唐宁勉力追随,在山中多日,已领悟纵跃之法,依自己内力当然不能同老疯头一般腾越,便借山石藤葛草木之力,飞梭其间。那小厮哪经过这等飞跃滋味,先是被吓得惊叫连连,后来习惯了,倒放下心来,手舞足蹈,甚是欢欣,他背心被抓,手足却是能动的。

            转眼已下了山峰,经过一片石滩,又向山上攀去,几个时辰后到了那西北大山上,此处向上望山势已缓,向下望却是悬崖深深,云遮雾绕,投石无声,竟不知有多深。云雾之中露出上千座峰头,个个直立如笋,相距近的两三丈,远的有十丈开外。那小厮将二人带到一处石窝,石窝上痕迹斑斑,便是原有猴儿酒之处,此时已干了。

            老疯头大失所望,那小厮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比划喝酒之状,指向云雾中一座峰头。原来猴儿十分警觉,土人每次偷猴儿酒不能多取,否则猴儿发现,便要另换地方,此石窝便发现被人盗过,竟换了一个人不能至的所在,跑到这高耸孤立的峰头上去了。

            那峰头离崖边远有五六十丈,自然不能凌空飞渡,便是在各个峰头之间寻一条可借力踏脚的路也是不能,三五丈远老疯头或可勉力飞过,但其中有远逾十丈的,自然无法飞渡。老疯头远远望见那峰头上猕猴出没,馋得口水直流,便要下到谷中再爬上猴山。唐宁道:“不可。此谷不知多深,即便下得去,这上千峰头伸入云中,又怎知哪一座才是猴山。”苦思冥想,居然被他想出一条妙法来。

            原来那峰头之上皆有松树生长石缝之中,虽不粗壮,但依老疯头的轻功造诣,只要有些微借力即可。唐宁的主意乃是以长绳沟通峰头,凭空搭出一座绳桥出来。

            老疯头大呼妙也,便即砍取葛藤,他却不用刀,只用掌缘,凝聚内力,比钢刀还要快,把那小厮看得呆呆愣愣。唐宁便撕皮搓绳,那峰头甚远,又不能直达,转折之间,便有百丈,准备了两日两夜,才备就共二百丈长的绳索,各长数丈到二十丈不等,绳头砍取木叉作钩爪。

            一切准备停当,老疯头便挥绳钩住最近峰头上的松树,两下钩系牢了,从那绳桥上飞渡过去,又去搭第二条绳桥,如此一座又一座峰头被连起。绳桥终究难以承付过重,是以老疯头无法将绳索全带在身上,一次只能带上两三条,所以时常需回来取绳。远远的看绳索隐在云雾之中,那老疯头便似踏云而行,飘然似仙。

            直花了两个时辰,绳桥大功告成。老疯头飞渡到了猴儿山上,那些猕猴忽见人来,登时惊散,老疯头取皮囊盛酒,足足二十多斤,从绳索上飞渡回来。先尝一口酒,香沁入肺,直呼妙也。他却还不罢休,出门时足带了三个大皮囊,今只一囊,哪能停手,登时又飞渡过去。

            那猕猴见人偷酒,如何肯依,从各处跳出来,乱抓乱咬。老疯头虽轻功绝伦,纵跃闪避,但哪及猴子众多,闪避不及,几被抓破面门。

            他自然不肯重手加害这些猴子,情急之下,心想点点穴如何,他也不知猴子穴位何在,只依人的穴位参照出手,居然一击便中,原来猴子的穴位与人倒是一样的。

            老疯头将猴子纷纷点倒,又满盛一大皮囊而归,又去取第三遭时,见那些猴子倒在地上,眼泪汪汪,吱吱乱叫,叫声甚哀。要知道这峰头极是高峻,猴子上山也是不易,为造这池酒,不知上下了多少次,运了多少桃子来,今朝却被人尽取了去,如何不哀?老疯头见那些猕猴十分灵性,倒动了恻隐之心,不再去取酒,将猕猴穴道解开,还从怀中掏出干粮留与猴子。

            那些猴子果然灵性十足,知老疯头手下留情。那老疯头从绳桥飞渡回来,倒有几个猴子也顺绳索一路跟来,立在最近的峰头,吱吱叫着,声音中却不再哀怨。老疯头笑着向那些猴子拱拱手,那猴子也依样模仿,拱手致意。老疯头虽取了他们的酒,但留下这座绳桥,猴儿们采摘野果大是方便,反倒是得大于失,那猴儿们自是欢欣鼓舞,唐宁笑着向它们挥手作别,那猴儿们果然也拼命挥手。

            下得山来,一路又到澧水之畔,那小厮自认得道路,回寨之后绘生绘色讲起此番经历,那些寨民径将老疯头当作神仙。老疯头却与唐宁顺澧水而下,走不多时,又听闻兵刃相交之声。

            几日来,二人如山中神仙,浑忘世事,不想一下山,又身入红尘中。当下迎将上去,见一人被人追杀,且战且退,已受了几处刀伤,抵挡之中,腿上又吃一刀。那人心知无幸,厉声道:“我在柳家寨多年,总有些个功劳,作啥子将我往死里整。”

            那追杀之人冷笑道:“当初大当家的带了十几个人,就只你一个活着回来。